《少女魔王说》青蓝妖痕

3、爱欲辩（一）

　　面临不足一年的升学压力，暑期数学补习班深受准高三学生们的欢迎，开学前的最后几天也无人缺席。

　　盘发的少女身形娇小，却因为晚到只得在最后一排落座。她也没甚怨言，因为前面位子之间空当很大，即使是高个子的男生也不至于挡全视线。

　　在她从容地自书包里一件一件把文具书本掏出来放到桌上时，前排有个长相文弱又不苟言笑的矮个子男生局促地不停回头。最终按耐不住的冲动打败了他的犹豫，他抓着书包起身，做贼似的摸到最后一排，又跟少女恰好隔一个位子并排坐下——因为人数略少于座位数，那个位子想来就是空的了。

　　少女由于翻开书本、资料复习起上节课讲的内容，专注之下没有留意到本在前排的男生坐到与自己一座之隔的身边。

　　所以在男生有意无意地碰掉橡皮滚到她的脚下时，她捡起后一眼看到橡皮上水笔写上的名字“高矗”，还很惊喜地跟男生打招呼，以为同样晚来了。

　　然后名叫高矗的男生一扶架在鼻梁上并没有要往下掉的趋势的眼镜，故作平静地对少女说：“没想到总是最早来的欧阳吉也会有晚到的一天，路上堵车了？”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也不是堵车……嗯，总之就是来迟了，反正也没迟到，没关系啦。”

　　名叫欧阳吉的少女被这一句点到联想起了“耽搁”的原因，自径犹豫着陷入纠结。

　　上午在离家不远的矮山上，她走错了山路，虽是有一半故意的原因在，但她遭遇了绝对从未想到过的神奇邂逅——她闯到了封印魔王的神木前。

　　彼时她不知那被藤蔓层层束缚在树干上的、身躯中嵌入了一柄利剑的是什么来头，沉静的容颜、紧闭的双眼、随风摇曳的纤长发丝，她看着有些可怜那人。

　　好奇心驱使下鬼使神差地揭下了贴在魔王额前看起来颇为突兀多余的符咒，黄纸飘落的刹那，那雕塑般的死寂瞬间便鲜活起来。

　　淡眉一动，缓缓张开的，是尚无意识、懵懵懂懂的金灿灿双目。像没睡醒一样，被拘在梦境中的囚徒慵懒地挨出禁闭她多时的监牢。紧接着，久不曾见的光亮唤醒了习惯于黑暗深渊里落难者久违的求生欲，火光转瞬点亮。

　　能从那双非人的耀眼眸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像是回应，也更可能是测试恢复的机能，星火的主人缓缓牵动嘴角，给解放她的恩人一个梦境中阳光般朦胧又温和的笑容。

　　名为欧阳吉的少女怔怔地、痴痴地望着从封印里苏醒过来的魔王，呆在原地。

　　后来……后来……她知道眼前这一位是因罪被惩罚的魔王，也跟渴望恢复自由身的魔王大人稍稍唇枪舌战一把，明确自己决不助纣为虐错上加错的立场。
　　再后来，分别时是怎样的呢？

　　“我有点好奇，魔剑怎么会插在你的身上？你是自己……”
　　不似先前一来二去说话时的轻松，魔王忽然敛去了所有本就浅淡的表情，打断她：“不，我只是接受了这个结局。”

　　“那也是封印……”

　　魔王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三分茫然三分失落四分迷惑：“我所信任的骑士长曾发誓将追随、保护、顺从于我，他素来百般顺服，那日断罪，却反身抓住我执魔剑的手，将剑刃送入我身。
　　“因前我语于他：我将违逆神意，无视罪状，哪怕万劫不复亦不悔过。他只道他‘爱’我，便以魔剑刺我，推我坠落。他为何背叛我，那是与‘爱’有关的么？
　　“告诉我，‘爱’是什么？”

　　欧阳吉把目光从无辜而迷茫宛若孩童的魔王身上移开，自觉问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