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玉生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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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奕一时愣住，那无名来客似乎是个急性子，催道：“说呀，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的。”
想要什么，吴奕看向来时的方位。那些暗色记忆已经消散在花香里，鲜活如生的人群也化作花瓣旋落风中，那个久远褪色，身祭刀剑的背影，甚至来不及出现在这段夤夜的梦。
我想……
旧梦破碎了，有新的梦来填，旧的太阳沉没了，有新的太阳自山峦间升起。
靡丽杳乱的歌声，举盏纵乐的笑声，还有后来躲在夹道时听见的，百千人群山呼万岁的声音，它们像一口清肃沉重的钟，撞碎他迟睡不醒的梦，新生太阳的光芒让他看到这个迥然不同，满溢生气的新世界。
于是他答：“在下并无所求。”
花照影顿时垮了肩，小声嘟囔着：“呸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花照影并不是一只轻易低头的狐狸，说了要报恩，就是要报恩，这书生装得再高洁，不还是个人吗，人是活物，活物有几个断情绝爱无欲无求的，除了那些传说中飞升仙境的神仙，那些家伙修仙修得如同一样冷冰冰的物件，已经不能算是活的了。
于是他清清嗓子，自觉摆出一副严肃模样：“你不必顾忌，我只是你梦中造物，并无自主意识，与我讲话，无需遮掩。”
“我知道，鬼神之说本为虚妄，你非鬼神，那便只能是在下梦中造物了。”吴奕平静地看着他，眸中酝一丝温柔笑意，“可是在下当真无所求，此言并非遮掩。”
呿，读书人的面子嘛。
花照影自以为对这书生的小九九了若指掌，挪近了半寸，用自己的肩膀去撞书生的肩膀。
“害什么臊呀，我又不是别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么，我问你，你喜欢金子不？”
吴奕摇头。
“不喜欢金子，那你总该喜欢翠玉吧，也不是？那你就是喜欢吃，你喜欢吃鸡肉么，有些林中赶路的冒牌骗钱丑道士找不到吃的，就会打野味来烤，唔，野山鸡烤起来那个味道，远远闻着可香了……”
“在下不食野味。”
吴奕依旧摇头，笑意不减，显然已经看出这人并非梦中之物，怕是哪里来的小鬼山妖，贪玩入了凡人的梦。
他原本并不信鬼神之说，谁知这小鬼讲起话来实在漏洞百出，说到兴头上，便自行戳穿了真相的边角。
不过，看这红衣小鬼言辞天真举止可爱，想来也不像是作恶的那一派，即便是只恶灵，自己一个凡人，戳穿或是抵抗，全然没什么用处，倒不如随他开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花照影本性活泼，却鲜少有机会与活物交流，如今逮到个和气温柔好说话的人，话匣子哪里还收得住。他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美好事物来引诱书生，什么河蚌里的双珠，小溪下面的石子，深林春日的花朵，尽是他心里的宝贝。他说得口干舌燥，梦境都快要散了，书生仍旧用那种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徐徐摇头。
这是块什么顽石。
眼看着梦外世界的日光将要照进梦中世界，花照影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又怕被咯掉了牙，从此做一只缺牙狐狸遭人嘲笑。
好好回想，好好回想，那些书上都是怎么写来着，书生女妖，他们都做什么来着。
指甲抠着手下的枝干，纷纷飘落的桃花瓣拂过脸颊，花照影忽然想起一个香艳的桥段。
不管多么端方正直的书生，心仪的妖精一旦投怀送抱缠香赠吻，对方便会方寸大乱袒露心迹，温香软玉拥个满怀，口中文绉绉唤着卿卿，要不然就是心肝儿，一面唤一面说，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告诉你。
于是花照影仿着那些妖精的样子，没骨头似的向吴奕怀中倚去，双臂勾缠住对方的脖颈，抬起头，向对方送上一吻。
他其实不知道什么叫心仪的妖精，这书生看起来并不讨厌他，那么，大约，也算可以仿照的吧。
他并不需要这人文绉绉地唤他卿卿，只要这人像故事里的书生那样子，明明白白将心里话与他说就是了。
花照影抬眼去看书生的脸，却见那张玉一样温润的面庞缓缓泛上桃花的颜色，绯色一层叠过一层，愈来愈红，烧到耳垂。
他很热么，凡人做梦也会感觉到热么，可是热又不妨碍说心里话。
“快说吧。”花照影好心地戳一戳吴奕的胸膛，提醒对方好好按着规矩走，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该老老实实的了。
吴奕迟钝地看向他。
脸庞被蒙在白雾中的人，软玉一样偎在他怀里，嘴唇碰上来的时候，好像一朵流云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来不及凝视仔细，绮丽幻境总有尽时，刺目日光彻底照进无边花海，眼前美人美景明灭摇晃，终于碎成片片光影。
梦醒。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玉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