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小酒坊

4、长离

　　“魔君的儿子我自然要照顾好。”知白转过身来看他。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接着说：“若是金帝在这里，定是要阿衍去死的，青帝上神怎的如此宽心？”
　　知白说：“我同魔界没有任何瓜葛，我为何要他死。”
　　长离听到这句话，眯了眯眼睛，心里直骂她虚伪，说：“是啊，青帝上神，位列众神，你今日这番，不都是‘喑哑’给你的么？”
　　知白对这话不予置评，直接说：“这些年那些蹊跷之事，是你干的？”
　　长离说：“这些年游荡凡间，是见识了不少奇怪事，倒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桩？”
　　知白说：“鬼界、凡间屡屡被魔族侵袭，扰乱秩序，死了不少人，若说魔君一点不知，我是不信的。”
　　长离换了个姿势靠墙，说：“不知道。”
　　知白有些没了耐性，对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来是极讨厌的，说：“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了。”
　　长离笑：“你怎么同以前一样，小孩子心性。”然后又说：“你闭关这几年我在帮你救庭徵啊，你不谢谢我么？”
　　“...我看着庭徵身死的。”知白说。
　　“你都跟鬼神一起来了，你定是知道他没死。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救他，你却一见到我就这样咄咄逼人，我很为难啊。”长离歪嘴笑着。
　　“你救他我应当高兴么？”知白问。
　　长离听到这句话倒是有些意外，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不高兴？若阿辞能活过来我会高兴得疯掉，怎么庭徵没死，你却一点也不高兴？”
　　这下轮到知白奇怪了，问：“我为何要高兴？夏辞是你的妻子，庭徵同我有什么关系？”
　　长离细细琢磨了她这句话，问：“他生前你那样护着他，你问我你们有什么关系？”
　　知白叹气：“你好好说话。”
　　长离不再说这个，问：“阿辞什么时候死的。”
　　“待倾穹回来你问她，我不知道。”知白说。
　　长离又问：“阿衍什么时候出生的？”
　　知白说：“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儿子几岁了，夏辞为你挡刀的时候她已经怀有阿衍了。”
　　长离叹气：“好了好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凶，你对庭徵便不是这个样子。”
　　知白问：“奚家灭门是不是你做的。”
　　长离反问：“怎么，心疼你的奚彦师兄么？”
　　知白气急：“你！”她抬头瞪他，说：“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奚家也有不少同阿衍一样大的孩子！”
　　“你不必用阿衍来压我。我若是个好人我何必对自己的儿子躲躲藏藏，只是奚家的事不是我的做的便不是我做的。”长离撇嘴。然后问她：“你果真不问我庭徵为何活着么？”
　　知白说：“我不需要知道。活着就活着，这些事若不是你们做的，我便查下去就是了。”
　　长离心想，这人竟在庭徵生前对他要死要活的护着，怎么如今这般无情，若她果真不关心庭徵，岂不是庭徵起错了心，会错了意？
　　长离说：“我和庭徵也在查这件事。”
　　知白问：“说来看看。”
　　长离又耍起嘴皮子，说：“我跟你很熟么？我为何要说给你听？你用我儿子来威胁我现身，我还要跟你分享线索？”
　　“不说算了。”知白转身往院里走去：“魔君大人慢走。”
　　“魔君大人，是街上那些说书先生说的那个吗？”身后传来阿衍的声音。知白一惊，一回头，便见倾穹一手牵着阿衍，一手抱着包起来的烧鸡，愣愣的看着长离。
　　长离亦是一惊，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回来了，看到阿衍盯着自己看，有些不知所措。
　　知白赶紧解释：“你，你听错了...这是...这是”知白寻思着长离和倾穹穿得差不多，便说：“这是倾穹姐姐的兄长，也是住在兖州的。”
　　倾穹端详了一下他，然后努力理解着知白的意思，对阿衍说：“阿衍你先进去，我，我要和我兄长说说话。”
　　阿衍拿过烧鸡来，点了点头，看了长离一眼，走进去了。
　　“你是谁啊。”倾穹问。
　　知白看了阿衍的样子，似乎没有怀疑什么，便放了心。
　　长离并不想回答倾穹，对知白说：“走了！”便要消形匿去，倾穹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说：“你走什么走！”
　　长离吃了一惊，想甩开她的手，说：“鬼神不必知道我是谁，也同你没有关系。”
　　知白说：“你让他走，走了便不要再来寻我们。”
　　长离听她这样一说，心里直叹小女子难养。本来想再寻机会问鬼神关于夏辞的事的。
　　倾穹听不懂这话，长离咬牙道：“见过鬼神上神！”
　　倾穹说想了想，仿佛恍然大悟，说：“你是魔君啊，阿衍的爹？”随机一拳打到他胸口去，这一拳力道十足，长离旧伤未愈，灵力还没有恢复完全，疼得直喘不过气来。倾穹说：“你少装！你这个人，自己的孩子不管，自己的老婆也害得这样的下场！”
　　长离疼得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知白见此状，闻：“你果真这样疼？十年了你竟还没有恢复灵力？”
　　倾穹听她这样说，突生愧疚，却嘴硬说：“你，你一个大男人，被我打一打就受不住了吗...”然后低身去扶他。长离瞪了她一眼，说：“你们两个怎么这样不讲理，庭徵同我说起以前的事，还说你虽野蛮，心是不坏的，我看你心地坏透了。”
　　知白嗤笑一声。这世上还能有比他心地更坏的么。
　　倾穹说：“你知道庭徵的消息？你们果然是狼狈为奸！”
　　长离在门前阶梯坐下来，说：“我不想同你废话。你告知我，阿辞什么时候死的。”
　　倾穹说：“生你儿子的时候死的！你还敢问！”倾穹说：“阿衍这样乖巧的孩子，怎么有你这样一个爹。”
　　长离抿了抿唇，低声说：“麻烦青帝、鬼神照顾阿衍。”说罢便要走。
　　倾穹说：“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照顾！”
　　知白说：“阿衍长那么大，也没同父母同过桌。”
　　长离低声笑了：“面对儿子却不能相认，挺难过的呢。”
　　倾穹直接往里走了去，背对他说：“爱来不来。”知白跟了上去，长离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倾穹低声问知白：“‘喑哑’的事，和他们有关么？”
　　知白摇了摇头：“长离不必瞒我，想庭徵生前之时，大多身不由己，长离自己的恩怨，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倾穹点点头，转头看了看长离，说：“还不是跟来了！”
　　阿衍乖乖坐在那里等她们来，直看着那烧鸡，小模样让倾穹觉得又心疼又可爱，倾穹凑过去，说：“你不用等我们呀，我们可是仙女不用吃东西的，你要是喜欢你就得快吃呀。”
　　阿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阿衍是晚辈，要等长辈们都到了才能吃。”他看到后面跟来的长离，小声问倾穹：“姐姐的兄长我应当叫什么...”
　　倾穹想了想，表示不知道。知白说对阿衍说：“你若不介意，唤一声哥哥也是好的。”
　　阿衍点头，有礼道：“哥哥。”
　　长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坐了下来，又觉得自己坐姿不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端坐起来。
　　阿衍拿出自己的小刀，小块小块地划下肉片来吃，还不忘忧心的问他们果真不吃吗。倾穹看着他吃东西看的入迷，一直嗤嗤地笑着，不忘逗他玩。知白只是喝着茶，观察长离的样子。
　　长离时而皱眉，时而抿抿唇扶着下巴做思考状，好像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知白看他这幅样子觉得好笑，便替他问：“阿衍，我虽不大爱吃烧鸡，却听街坊都说要大口吃肉才开心，你怎的吃得这样斯文？”
　　阿衍说：“...那样吃不合规矩。”
　　知白问：“你也算这书院里的大人，哪里还要什么规矩？”
　　阿衍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又说：“可是那样吃会噎着的。”
　　倾穹听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回答大声笑了出来，说：“你舅舅将你管得那么正经无趣，你日后怎样寻得心仪的小姑娘呀？”
　　阿衍咬了咬唇，小脸红红的，说：“我，我只是听取先人礼教。”
　　“那...”知白看了一眼长离，又看着阿衍，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可以去一个无拘无束，也不必听什么先人礼教的家里，你愿意去吗？”
　　阿衍想了想，问：“舅舅也同我去，我便去。”
　　知白摇了摇头，说：“你舅舅也终究要成家娶亲，你也要一直跟着他吗？”
　　阿衍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长离犹豫着开口，说：“如若，是你亲生父亲要接你去呢？”
　　阿衍放下了小刀，擦了擦嘴角，正色道：“为何他不自小便来接我？”
　　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这孩子小小年纪，看上去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一定十分在意他父母的事情。长离想到这里，内疚得低下了头。
　　倾穹赶紧凑近了阿衍，用自己的衣袖仔细给阿衍擦了擦嘴，说：“你爹可忙了，若是将你领回去也是放养，还不如让你舅舅养呢！不过如果我十年前就认得你，我抢也要把你抢回鬼界去！”
　　“...”阿衍睁大眼睛看着她，说：“姐姐你原来是那边的人吗？”
　　倾穹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知如何圆回去，赶紧看向知白，知白刚要开口，却见从门外缓缓走来一人，远远地便唤了长离一声。长离转头去，对他吼道：“你怎的还自己送上门来？”
　　那人亦是一生的黑衣，黑发规整地束着，身形高挑，眉目俊朗，神色十分冷淡。他缓步而来，看到坐到里面的知白，惊讶得停住了脚步。却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薄唇轻抿，道：“青帝上神。”
　　知白站起来，到长离身旁去看他。长离赶忙走下楼梯去他跟前，说：“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知白出声打断他们，对来人道：“我如今看到你站在这里，我才相信什么叫做大难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