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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衍 ...

  •   倾穹将自己的双目用黑纱覆起,以遮住自己泛光的眼瞳。二人装作凡人的模样,来到了兖州城。倾穹一路上都在同知白抱怨凡人诸种不是、不好、令她不爽快。
      看到那处的酒楼,倾穹说:“我不晓得凡人为什么要吃东西,万物有灵,换句话说不就是自己吃自己...哦我忘了,你以前也吃东西,但是知白是仙女呀!今后也不用吃了!”
      看到买布匹的摊子,也要说一说:“我觉得这些颜色鲜艳的东西都特别讨厌,让我想起祝融那个老太婆,从前读书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要去她哪里学控火术,她都几万岁了,天天都穿艳红色,换做别人,我定要怀疑她每天打算着勾引哪个小郎君。”
      知白听她说话,低声地笑,问:“为何祝融上神不能同哪个小郎君交好?”
      此时正有一双男女挽着手走过来,倾穹撇着他们走过去,说:“她太老了呗!”
      知白调笑道:“按照凡人的年纪来算,你我也算是个老姑娘了。”
      倾穹说:“才不是!才不能这样算!你那闭关十年你也不曾变化模样,应当做十年前的年纪算!”
      知白笑着摇了摇头,同倾穹拐入了一条街道,到了一个小院子面前。
      倾穹抬头看这院子的匾,写了“馥笙书院”。书院大门开着,里面有些许吵闹声,倾穹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几个小童,低声向知白问道:“魔君在...这里啊?”
      知白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五六小童围绕着一名书生模样,应当是教书先生的人正做猜字游戏。教书先生看到有人来,起身迎来,抱手做了个礼,知白顿了顿,也学她的样子做了个礼。
      “两位姑娘...有何事?”他问。
      “我来向先生打听一个人。”知白说着,要叫倾穹,一回头却见她被几个小童围住,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知白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问道:“夏辞先生...可也是书院的教书先生?”
      这先生听到这个名字楞了一下,仿佛有些惊讶。他说:“是...不过夏辞先生已故...况且我并不记得姐姐生前,认识两位...两位妹妹。”他看知白模样年轻,姐姐已经故去许多年,当时如何会认得这样小的姑娘?
      原来是夏辞的亲弟。知白自然知道夏辞不在了,略做惋惜状:“抱歉...”
      他摇了摇头,说:“我叫夏赋,两位,是姐姐的...”
      知白说:“我小时曾被夏辞先生所救,先生精通医术,是小女子救命恩人,我打听许久才知道书院的位置,可先生已经....实在可惜...”知白想到了什么,手在背后拈了一咒,拈出一只精巧的礼盒来。递上给夏赋,说:“本是来谢谢先生的...”
      夏赋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他有些悲伤,说:“即是姐姐故人,还请里面坐吧。”
      知白点头,回头换倾穹。
      倾穹被几个孩子纠缠得团团转,夏赋严色道:“不许无礼,放开这位姑娘。”
      有几个小童听话散开了,唯有一名年长一些的少年,对倾穹说:“请姑娘见谅,学生们未...未见过...”他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又怕说错,吞吞吐吐道:“盲目之人...”
      倾穹遮着双目,原来是被当成了盲人。方才被孩童们纠缠之时也是这名少年在劝诫,倾穹倒是起了好奇心,俯身问道:“你也是先生吗?你才多大呀,小先生?”
      那少年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红着脸连连后退:“不,不是。”
      “那你...”倾穹觉得他的反应可爱,想接着问,夏赋见了,呵斥他道:“阿衍,不许对客人无礼,去煮茶。”
      阿衍对着夏赋做抱手礼:“是”。便往偏院走去。
      倾穹看着他的方向笑了两声,道:“好可爱的小孩子。”,随即跟上知白。
      知白问:“这名少年小小年纪,果真是一名小先生么?”
      夏赋摇了摇头,先招呼她们进去坐。
      夏赋说:“书院简陋,两位姑娘见笑了。”
      知白坐了下来,倾穹看着他们二人的坐姿,似乎颇有微词,又觉得不大适合说出来,便学着知白的模样做了下来。这举动被知白看在眼里,倾穹坐姿不端的毛病倒是跟读书时候一模一样。
      夏赋却以为她是因为目盲的关系看不清楚,还想起身扶一扶,知白连忙解释:“我这姐姐并非目盲,只是眼皮上受了伤,大夫吩咐不能照光,先生不必担心。”
      倾穹听她的这个解释觉得好笑,这种解释也会有人信吗?却见夏赋信了,一副放心了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倾穹向来大大咧咧,规矩礼数从来不记在心里,偏生好奇心又重,知白想,今日所遇到的一切怕是要被她盘问上好一阵子。
      想到从前,她第一次来到凡间,却是倾穹带她来的。
      知白问:“夏辞先生...是何时故去了,当年家境贫寒,是先生医者仁心救我一命,如今我父亲当了官,却不能报这救命之恩了。”
      倾穹听着她一副正经样子说谎,告诉自己:要忍住别笑。
      夏赋叹了口气:“姐姐她...”方要说,便听见脚步声,阿衍煮了茶上来,倒了茶水之后对夏赋说:“舅舅,我送方家姊妹回去。”
      夏赋点头,阿衍便走了。
      倾穹听到舅舅这个称呼,想了一想,说:“那这个少年岂不是夏辞的儿子?”
      知白亦是一惊:“夏辞先生的孩子?”
      夏辞替魔君长离挨了一刀,昏迷之前让知白送自己回书院,当时是一个老先生在,当时知白急着去寻句芒,没有在意夏辞,一直认为那么重的一刀,夏辞定是当时就死了的。看到夏赋点了头,知白蹙眉。
      这少年约莫十岁的样子,那她挡刀之时岂不是已经有了这孩子,那这孩子的父亲...岂不是那魔君长离?
      夏赋道:“姐姐怀阿衍的时候曾受过重伤,却捡回了一条性命,后来却是生产时难产而亡。”说到这里他双手捏成了拳,怒火中烧:“而这孩子的父亲,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姐姐到死都护着他,让我不要恨他,不要找他!我,我...若不是这个男人,姐姐怎么会怀胎十月却忧郁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可惜了阿衍这孩子。”
      倾穹道:“没爹没娘的孩子,却这样懂事乖巧,真是...”
      知白看了她一眼,倾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就是,就是可怜他...”
      夏赋摇了摇头:“姑娘只是说了事实。”
      知白说:“夏赋先生,可否带我们去瞧一瞧夏辞先生坟茔...我想给先生磕个头。”
      夏赋点头,说:“姐姐安葬在兖州城南边的山上,倒也不远,只不过在下等会有些事务要处理...让阿衍带二位去可好。”
      知白点了点头。
      阿衍送了孩童回来后,夏赋对他说:“阿衍,你带二位姑娘去看看你娘亲,她们乃是故交,如今也是专程而来。”
      阿衍应了,说:“二位姐姐同我来吧。”
      二人跟着他走出去。
      倾穹看着他这乖巧有礼的样子,想到他都没有见过爹娘,在这不大不小的书院,还要担任一份责任,十分同情,低声同知白耳语说:“阿衍真是可怜极了,我从未见过这样可怜的孩子。”
      知白点了点头,低声回道:“他那亲爹,便是长离了。”
      倾穹一惊,然后又一副明白的样子,狠声道:“这魔君真是坏事做尽!”
      阿衍似乎听到了什么,回首道:“二位姐姐可是要同阿衍说什么?”
      倾穹赶紧摇头,说:“你不要走前面了,你才多大呀,应当是我们来保护你,来,你站中间来。”
      阿衍听她这样说,也不肯动,似乎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摇了摇头,又要往前走。
      倾穹想,她看街上那些带孩子的男女也是牵着小孩子的,这小孩子自然也要长辈牵着,上前牵起他的手,还对知白说:“好知白,你来牵他另一只手,这样走多好看啊!”
      知白笑着,上前牵了他的手,阿衍脸又红了,想挣脱开,可是倾穹不许,蹲下身子跟他说:“你怎的这样害羞,姐姐喜欢你,哪怕抱着你走也是应当的!”
      阿衍听她这样说,靠的又近,笑脸通红,扭过了头去,便任她牵着。倾穹看她的反应是在喜欢得紧,站起来和知白说:“真是太可爱了!”
      知白无奈的笑了笑,说:“阿衍,带我们去吧。”
      阿衍点了点头,由她们牵着走了。
      后来夏衍经常想,这一刻竟这样的好。
      如今是盛夏,山上的草木正茂盛着。夏辞的坟茔孤零零的立在偏僻的地方,倒是很干净,没有什么杂草。
      知白说:“阿衍,你同你舅舅最近才来过吗?”
      阿衍摇了摇头:“我和舅舅每季只来一次,上一次已经是清明时节了。”
      上一次已经是清明了,坟茔周围却这样的干净。看来是来对了,知白想。
      知白又问:“为何要把先生葬在如此孤单的一坐小山头上?”
      阿衍说:“从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有一次舅舅突然说找不到娘亲了,他和几个老师找了一整天才在这里找到。舅舅说这是娘亲的意思,她生前就不喜欢热闹,死后也要一个人。”
      坟茔移动过。
      若是长离,他是会这样做的,他常来看夏辞,定要要选没有人的地方,若是被来上坟的生人看到他,必定是非常麻烦的。
      听到这里倾穹更忧心了,蹲下来对阿衍说:“你舅舅的意思呢,是说你娘亲要一个人独占一个山头,才显得富贵嘛,什么孤不孤的,如今你娘亲在鬼界过得可好了,吃香喝辣!”
      阿衍问:“鬼界是哪里?那里能见到娘亲吗?”
      倾穹想了想夏辞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往生了,说:“就是人死了之后会去的地方,那里跟这里一模一样,这里若是有馥...什么院,那里也有,日后姐姐带你去玩!”
      “馥笙书院。”阿衍纠正她,又问:“人死了便去了那里,那也就是没有死了。”这句话似乎在问她,又似乎是一个陈述句,倾穹看着他的模样,没有什么悲喜,说话也淡淡的。
      知白走过来,蹲下问他:“阿衍,舅舅可同你说过你爹爹的事?”
      阿衍想了想,说:“舅舅没有对我说过,但是他时常在生气的时候说,娘亲的夫君是个极坏的人,他伤害了娘亲。”
      知白说:“...不是这样的。”知白看了看倾穹,说:“你舅舅这样说,是因为娘亲生你的时候你父亲没有及时赶到罢了,你父亲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一直在悄悄的保护你,一直在悄悄的保护你娘亲。”
      这大概,也不算骗他吧。回想她所认识的长离,为了魔界所付出的,的确担得上“责任心”三个字。
      阿衍楞了一下,说:“那他为什么不出现?”
      知白想这下该如何骗他,如今长离不知所踪,魔界他们又寻不到入口。
      倾穹牵起阿衍的手,放在遮盖自己的眼睛的纱上,说:“姐姐的眼睛受伤了,很难看,我也不愿意给人看,你父亲当时为了保护你娘亲也受伤啦,自然也不愿意给你看啦!”
      阿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那姐姐的眼睛疼吗?”
      倾穹笑嘻嘻地说:“阿衍在关心我吗?”
      阿衍看她这幅样子,扭过头去不理她,耳根子又红了红。
      倾穹想,这孩子怎么这样容易害羞。知白说:“走吧,将阿衍送回去。”
      倾穹点头。
      三人下山之时,身后不远处的树后似乎有什么动静。知白回头看了看,没有追究。
      回到馥笙书院,夏赋不在书院里,孩子们也回了家,此刻太阳正在西落,倒显得有些萧瑟了。倾穹环顾了一下书院里,问知白:“夏赋办事去了,阿衍的伙食怎么办,他是要吃东西的啊。”
      知白听她这一说,也想起了这个问题,阿衍回答她们:“舅舅不在时我自己也会煮一些东西吃。”
      倾穹说:“要不,我们照顾他一会吧...”,说着看向知白:“好知白...好不好嘛。”
      知白刚要说话,夏赋从外面匆匆赶来,看到三人,说:“你们正好回来,这边刚好了。”说着走向阿衍,说:“阿衍,我同几位老师都说过了,这几天舅舅有事不能回书院,带你带回外公家可好。”
      阿衍点了点头。
      知白问:“先生何事那么慌张?”
      夏赋说:“我有一位故友老父亲病逝了,他家里穷困,只认识我这一个识些字懂些礼的朋友...虽然就在城郊,却免不得去个两三日,阿衍还要温书,我便先将他带去酆城的老母亲那。”
      知白问:“可你二人去酆城,又需一日。”
      夏赋摇摇头:“没关系的。”
      “啊...”倾穹有些失望,看了看知白,知白对夏赋说:“先生,我与我姐姐在兖州还有几个人要去见,也要停留两三日,你看可否让我们姊妹留在书院,也可以照顾阿衍。”
      夏赋思虑道:“这...”
      倾穹赶紧搭腔:“对对对,我们两个吃得都少,会好好照顾阿衍的!”
      夏赋倒不担心这两人行什么不义之事,毕竟看那送上的礼物也富贵非常,阿衍跟着出去也没有出什么事,只是两个姑娘家,怕始终有些不妥。夏赋想询问阿衍的意见,却见阿衍一直看着倾穹,便点下了头。
      倾穹开心起来,说:“太好啦,夏赋先生安心吧!”然后牵着阿衍,说:“走走走,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阿衍给舅舅行了个礼,说:“舅舅请安心。”便跟她进去了。
      知白同夏赋一起走出了书院,看了看他们二人的方向,然后交给夏赋一件东西。是一小块青色的石头,说:“夏赋先生,这是我家的信物,今后阿衍和你,还有书院,无论哪里需要我帮助,你便将这块石头放在夏辞先生茔前,自会有人来帮你们。”
      夏赋摸了摸那块石头,的确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错。他说:“这样意义深重的礼物...夏赋难担...”
      知白道:“救命之恩大于天,夏赋先生一定要收下。”
      夏赋点了点头,疑惑道:“姑娘...室家到底是?”
      知白道:“也算做一个富贵人家,其余的我便不多说了。”
      夏赋拱手作礼:“多谢姑娘。那夏赋,先行告辞。”知白回礼,看他走了。
      知白来到厨房,看到阿衍正在煮着什么,倾穹围在炉炤前,摸着头发思索着。知白问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倾穹赶紧把她拉过来,低声说:“我还想做些什么好吃的,但是我不会吃,也不会做,我想施法,又怕被他看到,这如何是好?”问了之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我们在这待着,找魔君的事怎么办?”
      知白说:“你放心,他自己会来找我们的。”
      倾穹问:“你如何保证?”
      知白笑道:“魔君唯一的后代都在我们手上,还怕他不来吗。”然后又说:“至于吃的,今天也别做了,去买些好的来。”后面这句也说给了阿衍听。
      阿衍站起来,说:“不可,舅舅一直教导我省吃、俭用,街上那些吃食总是要付许多钱的。”
      倾穹一听这话,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说:“没事,姐姐有钱呀,姐姐请你吃!”
      阿衍还是十分拒绝,却被倾穹抱起来往外跑了去。
      “你...你...放我下来...我去,我去...”阿衍被吓得语无伦次。
      倾穹觉得逗他好玩,他越这样说,她便愈发舍不得放下来,说:“你不用担心,姐姐力气大着呢,嘿嘿!”
      知白跟在后面看他们嬉笑,出院子的时候留意到那抹躲躲藏藏的气息。对倾穹说:“倾穹,你带他去,天黑之前回来,我在书院里等你们。”
      倾穹远远地应了她,还听得阿衍问:“知白姐姐不吃饭了吗?”
      倾穹笑道:“知白姐姐是仙女!不用吃饭!”
      知白回首,墙边倚了一人。正看着他。
      那人黪色的长发随意的披着,一身黑衣,披了一件脖领处带黑色羽毛的单肩披肩,抱着手看着他。他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用他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青帝照顾我的儿子倒是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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