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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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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半个月,随着硝烟逐渐弥散,雁郡的动乱基本平息,就在雁王准备整合军队休养生息的时候,相邻的鹭郡已在消无声息中易了主。
鹭郡的新主看准了雁王此番兵力耗损严重,便命人放出翩地沦陷的消息,而此时离翩地被占据已然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与将翩地沦陷消息一同传到雁王手中的是来自羽都,雁王亲妹霓裳公主的传书。
书中只有寥寥数字,却道出了时局的紧迫。
「父皇病重,太子势危,牝鸡司晨,望兄珍重。
——霓裳」
雁郡的王府之中,雁王攥紧了这张字条,眼中满是震惊,他不曾想这短短数月,羽都王宫便发生了如此变故。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由苦笑,如今诸王争位已是箭在弦上,而太子势危这一消息对他来说可不算是好消息,这可是羽国大乱战的导火索啊!
如今他手中的兵力可以说是所有皇子中最弱的,尤其是在平息雁郡之乱后,伤病残将近千,除去要护卫各处关卡的士兵外,在他手中有能力出战的士兵却是寥寥无几。现在的雁郡在其他皇子的眼中可以看做是一块大肥肉,谁能不眼馋呢?
雁王疲惫地叹了口气,“真是一波稍平一波又起。”
“小鸿,小鸿,不好了!”
坐在书房中的雁王,远远就能听到比鹏焦急的声音。
随着书房的门被推开,比鹏满脸愁容,大步跨入房内,对着雁王道:“小鸿,翩地沦陷了。”
“什么!”
雁王震惊地站起了身,不敢置信地看向比鹏。
翩地在明面上只是雁郡与鹭郡交界处的县城,但是也是雁郡战时的一道防线,翩地沦陷,意味着雁郡的安危将受到极大的威胁。
“什么时候的事?”雁王追问道。
比鹏摇了摇头,“逃出翩地送信的那个衙役已经咽气了,从翩地道雁丘步行最快也要半个月,看他身上的伤势和血迹应该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翩地情况如何?”
雁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翩地沦陷,里面的百姓怕是会造欺凌,他现在应该出兵解围,但是以他目前的兵力,在敌方不明的情况下,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那衙役临死前说了翩地的近况,百姓被强征去制造兵器和药物,而敌方人数不少,其中有不少是翩地原先的守卫军和之前因疫病逃难过去的流民。”比鹏说着,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里应外合,也难怪翩地这么快沦陷,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
“比鹏,我们手里还有多少人能动用?”
雁王站定,抬头看向比鹏。
比鹏皱着眉,沉声道:“不足六千,其中有一千多伤势未愈且无法远行,而雁丘最少要留两千守卫,能随小鸿你出战的只有不到三千人,虽说在人数上不弱于翩地的那帮暴徒,但是要攻下翩地却是不易。”
雁王垂下眼帘,眸光瞥向攥着拳的手,羽都的消息,翩地的消息,真真是雪上加霜。
“比鹏,去整军,将能出战的士兵挑出,等我传令,收复翩地。”
比鹏站定,“是。”
雁王揉着额角,踏出了书房,去西苑寻策天凤。
日暮低垂,如血的残阳染红晚霞,就如同这天地被血光笼罩一般,让人莫名心生不安,西苑池塘边的凉亭之中,策天凤兀自伫立。
“你来了。”
雁王前行的步伐顿了一顿,“师尊知晓我的来意。”
策天凤靠着亭柱擦拭着手中铜镜,头也不抬地说道:“翩地不可去。”
“可我必须去,那些都是我的子民。”雁王眼眶微红,别过头咬牙道。
策天凤恍若未觉,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明知是引你入局,却仍要踏入,此为不智,为一地百姓,置羽国危难于不顾,此为不仁。”
“可师尊你不是教我要一视同仁吗?”雁王眼中闪过迷惘,“翩地的百姓,也是羽国的百姓,我不可能放弃他们。”
“你可有救出他们的办法。”
明明是问句,言语间却偏偏透露出否定的意思。
也许是否定,也许只是语调的平淡,但是雁王却知,他没有百分百救出百姓的办法,于是他只能沉默以对。
“如今你兵力匮乏,以你手中的残兵败将对上那些早有准备的人。”策天凤淡淡地扫了雁王一眼,“如果你想死,不如直接用断云石化作刀剑,自尽吧。”
面对策天凤这冰冷的话语,雁王一时间不知所措,心中的苦恼、疲惫、焦虑和委屈化作一声——“师尊!”
“你拜师那天我便说过,我不会出手,一切皆由你自己决定。”策天凤站起身,在两阶之上的凉亭中望向雁王,“救与不救,决定权在你,而不是在我。”
“师尊!”
雁王垂下头,脸上满是纠结。
策天凤缓步走下凉亭,与雁王擦肩而过,往他的住处走去。
砰!
策天凤身后传来双膝跪地的声音和雁王的话语,“师尊,我会将翩地的百姓救出的,我能做到!”
策天凤没有回应,径直回到房间,关上门。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雁王沉默了许久之后,起身离去。
策天凤眼神微暗,心中叹息:所谓一视同仁,既要做到一视同仁的不舍,也要做到一视同仁的舍得,鸿信,如今你只明白了前面一半,却忽视了这句话的后一半。翩地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你,也是针对我的局,你不去救援,雁王的仁名就此毁于一旦,她会让你身败名裂,你出兵救援,便是踏入死局搭上一条命。当你入局,变成了她的棋子,拿来试探我是否就是你背后之人,若我不出手,不过铲除一个障碍,若我出手,她便能就此作出后续的计划。
可一旦我出手,这局面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的,只是当你率军踏入翩地的那一刻起,结局便已经注定。
凰后不是你目前能够对付的人,翩地之局于你毫无退路,除非破局而出。
只是……那个人……
策天凤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腰间那枚磨损严重的荷包,眼底泛起一丝波澜,转瞬即逝,如春风过水般了无痕迹。
“凤泱……”
一声低喃泄出,随风飘散在屋中,策天凤抬眼遥望西方,你在这一局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现在又如何了。
对于凤泱,策天凤的心底一直有些矛盾,那人的出现是突兀的,可对于他的帮助却是真的,那人的留给他的感觉,始终有一丝抹不去的违和,但他能感受到那人对他的情感是热烈而真挚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此人,他会是变数,而内心的情感却告诉他,应该将此人留在身边,以此消弭其成为变数的可能。
“阿嚏——”
翩地深牢之中,凤泱猛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暗自嘟囔着,“是谁在想我了,千雪吗?”
“我看是谁在骂你吧!”
凤蝶瞪了凤泱一眼,从轮椅下抽出一条薄毯盖在凤泱的身上,而后走到墙角,用石子在墙上划出一道。
“又是一日过去了,凤蝶,已经是第几日了?”
凤蝶望着墙上的一道道横线,慢慢地数了一遍,答道:“四十五天。”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凤泱靠在轮椅上,嘴角微微翘起,一派从容自得,好似不是在衙门坐牢,而是在自家院子里晒月光。
“什么差不多了?”凤蝶不解。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吗?”
凤蝶闻言,瞪大了眼睛,“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然也。”
凤泱回想着这几日给他们送饭的狱卒谈话间的语气音调,翩地已经进入备战状态,想来他们给雁王设下的局已经启动,等雁王大军到来的时候,就是他与凤蝶离开这牢狱的时候。
“那我还能见到小莺和鹪叔鸠婶他们吗?”
虽然对外面的局势不了解,但看着凤泱神神在在的样子,凤蝶的心就没有一刻是放下的,她害怕等她离开了这里,外面已经变得让她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凤泱抬起手,向凤蝶招了招。
他揉了揉凤蝶柔软的头发,“不一定,也许还有能见面的一天,也许……”
凤蝶垂下了脑袋,她知道阿爹后半句是什么,也许在他们进入这牢狱的那一天,便是与小莺一家相见无期了。
“这羽国,就快要彻底乱了。”凤泱轻叹道。
凤蝶趴在凤泱的腿上,喃喃低语:“阿爹,我怕。”
凤泱轻轻拍着凤蝶的背,轻声细语地说:“睡吧,有阿爹在。”
等凤蝶呼吸变得平缓后,凤泱小心翼翼地将凤蝶抱起,站起身走向木板床,如履平地般稳稳地走到床前,将凤蝶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了原先凤蝶盖在他身上的薄毯。
回到轮椅上,凤泱靠着椅背,好似沉思,有好似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间牢房位于县衙牢狱的最深处,没有窗,但是空气却意外的不浑浊,现在这里暗藏通风口,只是未曾被发现罢了。
翩地虽是小县城,但是地势独特,且城墙牢固,只有城门一个出入口,易守难攻,雁王想要攻入翩地,除了正面攻入别无他法,只是就算他攻入翩地,也不过是被人围成困兽罢了,占领翩地的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流寇匪类,若是轻视,必然会吃大亏。
既然雁王想攻入翩地,而翩地这群人想要请雁入翁,那不如由他来推一把,让双方在无人伤亡的情况下,得到他们都想要的结果。
一举三得,这一步踏出,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毕竟在这翩地,能取信雁王的机会并不多,而等离开翩地后要留在雁王身边,那就必须把握这次机会,不然被当做普通百姓安排去别的安全的地方安置,而见不到策天凤,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谓羽国志异,是凰后所写,他为求证而亲赴羽国,但一切痕迹早已被磨灭,当年的魔世之乱,是他曾想要的局面,可因剑十二使他不曾亲眼见证俏如来与默苍离的那一局,虽然后来从情报中得到了部分记录,但仍是有所遗憾。这一次,他身处局中,虽然不会主动出手干预,但偶尔兴趣所知插上一手,也是无可无不可。
他倒想看看,有他这个意外的变数的存在,又会引发怎样的变故?
或许结局如故,或许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