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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我就这么看着那剑身一寸一寸地没入阿洄的胸口,那血自剑戳进去的地方一点点溢出,又一点点晕染开来,逐渐染红了阿洄的前襟,又有些顺着余留在外的剑身淌下,一道道血流融入冰冷的兵器,直至沾上了桥生紧握着剑柄的手。

      此时此刻,只觉周遭陡然之间都静了下来,连同整个白雁山一起变得沉寂。

      可纵使在这种时刻,纵使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幕,我这心里依旧没任何波澜起伏,明明方才还跟个老妈子似的为这些不听话的讨债鬼操碎了心,这会儿心里却平静得很,就如同这座白雁山一般,静得可怕。

      我没有再叫遥锋赶紧将桥生拉开,亦不曾让阿岭过去替阿洄看看有无大碍,我只是远远望着同我一样平静的阿洄,想着——

      既然阿洄对我心怀愧疚,活得痛苦,哪怕明知我还活着,也仍旧一心想死在桥生剑下,甘愿以此来偿还我,是否就如了他的愿,叫他死了好了?

      而这办起来也相当地容易,只需桥生轻轻动一动手,将剑往前再送上一寸,阿洄就能如愿了。

      如此,他解脱了,永世长眠,桥生也替我报了仇,了结了此桩恩怨,日后即可一心放在清屿宗上,再无他事来扰,盖越的遗愿也可以全然交给他。

      而我也不必再将实情告知桥生,甚至可以就在此刻转身离开云州回我的九渊宫去,往后只管安安生生地过我的养老日子就是。

      若是这种结果,阿洄如愿,桥生如愿,我也如愿,皆大欢喜,多好。

      可我又想,那时我死了,阿洄一直后悔至今,那么如果阿洄死了,日后我又会不会后悔?桥生又会不会后悔?

      我死了,还能再活过来,可阿洄死了,他就真的死了,以后即便再悔也于事无补。

      就跟盖越一样,阴阳两隔,此生再也不相见,不能见。

      ……

      ……

      有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入耳,可分明阿洄离我那么远,以我现今的状况,即使离得场上已经算是很近了,可其间亦有百步远的距离,如此,阿洄那边滴血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传进我耳中。

      这好好的,怎么就开始出现幻觉了?

      说到幻觉,我又觉得眼前之景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阿洄那边的情况我已经不大能看得清,逐渐的,目之所及都已成一片模糊,头也晕目也眩。

      猛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这感觉过于真实,我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幻觉!

      趁着还有意识,我赶紧眯着眼伸出手去,跟个瞎子似的一阵乱摸,只盼着有人来扶我一把,可惜旁边似乎没什么人,我摸了半天,连个衣角都没摸着。

      随后我才想起来,我方才只顾着往前走,早已离了人群老远……

      至于阿岭跟追邈,我记得他们似乎就站在离我百步远的身后,在他们的前面,似乎还挡了这么一两个人。而此刻死斗场上的战况又过于刺激热闹,所有的人大约全都看向了那里,想要注意到我何其不容易。

      没了办法,我只能稍稍稳住身形,打算拔高声音喊两嗓子,指望有谁能听见前来扶我一把,但就在我正要收回手出声叫人之际,我那只伸出去一直没摸到人的手终于被人握住了!

      我一阵激动,立即反握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握得紧紧的,叫人无论如何都松不开的那种:“兄台!好人!请扶我一把!”

      那人依我所言,靠近我,又扶住我的肩膀,让我轻轻倚在了他怀里,我忽觉不甚好意思,又道:“扶我在此坐下就好,劳烦兄台了!”

      于是须臾,我又坐在了平地上。

      晕眩感有所好转,我勉勉强强睁开眼,打算同这位好心人道声谢,哪知刚一睁开眼,跃入我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即便不太能看得清,也是一眼就能认出的。

      “……”

      “原来是萧兄,真是太谢谢了。”

      萧渠见我睁眼,这回终于没再笑了,只是温温和和问一句:“江兄感觉如何?可要叫那位岑姑娘过来看一看?”

      我因担心场上的情况,想再看两眼,便摇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坐着缓一缓就好。”

      我这般逞着强,脑袋的晕眩感却是越来越重,甚至都出现了嗡鸣声,只是话已出口,又实在不好再收回。

      而萧渠听我那样说,竟也不再多劝一下,怎么能这样?我这会儿简直自抽一巴掌,如果我还有力气的话。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眯着眼睛试图去看清阿洄那边的情况,萧渠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看,我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不动声色地撑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可他又紧跟过来,然后继续盯着我的脸看。

      “……”

      看了半晌后,他说话了:“阿洄与桥生已经被带下场去了,桥生那一剑刺得虽深,之后却是及时收住了手,从而没有伤到要害。阿洄会没事的,江兄不必担心。”

      “……哦。”

      我暗自松一口气,面上却不露分毫。

      而萧渠说完这番话后,不知怎的,蓦地倾过上身,往我跟前凑近了来,那张清俊面容也忽然一下在我眼前放大,就是……模糊了些。

      我正想问他这是做什么,又隐约看见他好似提起了衣袖,随后靠近我,最终覆上了我的脸。

      我眼前昏暗一片,只感觉光滑柔软的衣料在我半边脸上一下一下轻轻擦拭着,伴随着擦拭动作而来的,是一阵浓烈的血腥气,血腥气掩盖了衣料上的淡淡清香,直扑进我鼻中,令人作呕。

      “江兄,你脸上的血流得有些多了,似乎不太能止得住。江兄你先在此坐着,我去向岑姑娘讨些止血的药来。”

      萧渠说着,将手自我脸上移开,我跟着看过去,便看见他玉白的衣裳上,唯独袖口那处染了一片鲜艳的红。

      我这才明白,原来方才我听到的清晰的“滴答”声,根本不是阿洄的滴血声,更不是任何幻觉,而是自我脸上流出的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所以那剑到底在我脸上划了多深的一道口子,才能流这么多血,止都止不住??

      遥锋这死人,扔剑也不知道看着点儿么!

      要是毁了我这张由我爹钦定过的天下第三好看的脸,看我不找他算账!

      这么一激动,我只觉脑袋更晕更疼了,等到又一阵晕眩袭来,我再也撑不住,一下往旁边倒去。

      ……只是奇了怪了,我记得我明明是朝没人的一边倒去的,怎么最后还是倒在了谁的怀里?

      “江兄?……师父!”

      ……

      ……

      我不知我是在做梦还在做什么,只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脸上生疼生疼的,两只胳膊都麻乎乎的,似乎已经没了知觉,而胸口上仿佛还压了块大石头……

      我记得我晕倒前,只是简单破了个相罢了,怎么这会儿好像脸坏了,胳膊坏了,胸口也坏了?

      这定然是在做梦罢。

      可若是在做梦,为何能有这般清醒的意识?

      想了想,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在梦里,可既然不是在梦里,我睁眼后,怎么还是黑里隆冬的一片?

      ……难道眼睛也瞎了??

      我试图发出声音来,张了张嘴:“啊……”

      还好,没哑也没聋。

      嗓子有点儿干,我继续说话:“有人么?”

      没人应。

      “小玄光?”

      “桥生?”

      “肖道友?”

      没人应。

      “萧兄?”

      “追邈?”

      “阿岭?”

      “婆——”

      “……在,在的!”

      我:“……”

      “肖道友,是你么?”

      肖道友方才明明应了声的,虽然应得迟了些,可现在又忽然没声儿了。

      而后,我听见自我胸口传来几声“吧唧吧唧”的咂嘴声。

      “……”我道那块压着我的大石头是什么呢。

      没良心的小东西,竟是趴在我胸口睡着了。

      我胳膊没知觉动不了,身子跟腿却是好好的,我挺挺腰,再抬抬腿,喊:“肖道友,醒醒!该起床了!”

      小道童哼唧了两声,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翻了个脸继续睡了。

      “……”

      既然叫不醒他,我也没法儿了,只好耐心等着有其他人来,好在没过多久,便听见一声门响,有脚步声走进来。

      我问:“是谁?”

      那脚步声猝然加快:“前辈,你醒了!”

      等他走到这边来,我着急问他:“桥生啊,我这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只听底下忽然静了一瞬。

      片刻后,桥生道:“前辈不用急,没什么事的。”

      随后,我只觉有什么东西自我眼前一挪,下一刻,刺眼的光亮射进我眼中。

      等缓过来,我先左右看看。

      ……小道童抱着我的一条胳膊,拿我的胸口当枕头睡得极香,至于我的另一条胳膊,我撇头往床里侧看……竟是阿洄。

      我再看向桥生手中,他手中拿着方才自我眼前取下的东西——一条脸巾。

      “方才让肖道友替前辈擦一擦脸的,想来是肖道友睡着前,将脸巾搁在了前辈眼睛上。”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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