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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弦引涟漪彻星河 ...


  •   青年轻笑出声:“你还真是变得很彻底啊!夜吟商。”

      “那我眼前的秋悬疏影是伪装之前的你,还是改变之后的你?”

      秋悬疏影在石碑边坐下,侧对夜吟商倚身的那株桃树,“你想要了解我吗?”

      “以前没这个意愿,现在更无这个可能。”

      “你一点也不了解我,那你要如何判断我接下来对你讲的话是真话还是谎言?你选择此地隐居,除了此地是一个‘死人’安憩之地外,不也是为了等我来此一解你心中疑惑。”

      夜吟商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含带着一股此前不曾显露的杀气,“我不介意用你支离破碎的尸体来证明我等待的价值,反正此地多一个死人也不嫌多。”

      秋悬疏影轻声叹息,“唉!看来,世人眼中的杀人狂魔无论怎样改变,也是磨灭不了那股已经深入骨髓的残虐杀性。”

      “过去你没机会见识,现在——未来你有很大的机会好好体会。”

      “我是一个正常人,不想要经受那种非人的体验,我只怕你承受不住那真相的残酷打击啊!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与自由人生,为何不好好珍惜呢?”

      夜吟商柔声反问:“要我感谢你这难得展现的恻隐之心吗?”

      “霁青。”

      “霁青”二字一出,气氛瞬间凝肃。

      “谎言虽然不堪,总有其迷人之处,你当真要直面那份丑陋?”

      夜吟商以一种讲述凄美故事的叹惋语调缓缓道:“在失去她的岁月里,我一直自欺欺人地沉溺在一场残梦之中。当我在谢娘桥上见到与她有着相同眼眸的玟琇时,我终于悟懂了她最后看我的眼神——那曾让我甘愿一生痴愚的深情美丽的眼神,那深情之下藏着多少矫情?那美丽之中又有几分真实?那一天之后,我的梦碎了,沉迷美梦的那一颗心也死了。”

      秋悬疏影再度叹息,“唉!听到这样的话,我真不知是该同情你的可怜,还是该谴责你的可恨。既然你一开始就已洞察到玟琇与霁青是同一个人的事实,那你即便不能肯定我的立场,以你的经验与智慧也能推测出当时的我们与帝华姑射交好十之八九是不怀好意,不拆穿就算了,但你竟然连半点提醒也不曾有过。”秋悬疏影的右手手指划过石碑上的“陵”字,“夜吟商啊,如果你还有自尊可言,后来的你又有什么颜面承受帝华姑射对你的再生之恩?你又有什么资格刻下这个‘陵’字?”

      “你的同情太虚伪,你的谴责太无力。”

      “哈!我只能说——不愧是你啊!”秋悬疏影垂眸望着琉璃灯,柔绿萤光似映水明辉缥缈澄莹,在晃动的光影之间交织生死迷梦。“你被人摆布的人生起始就是你遇到霁青的那一刻,霁青的父亲是天渊灵族十大巫祝之一的玄默,她的母亲是占城王一手培养出来的细作。占城王利用玄默的身份与痴情策划了华胥一族的内乱与罪海魔渊的动荡,造成了很多人的人生悲剧,真相揭开时,一切都已太迟了。玄默杀了那个细作之后自裁谢罪,但这样的赎罪方式只是造成了另一个悲剧,霁青由占城王亲手教养长大,你只是她的任务对象——还要我继续讲下去吗?你还听得下去吗?”

      夜吟商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听不出情绪。“继续——你还未讲到关键之处。”

      秋悬疏影继续道:“为了你的自尊我的生命着想,我们直接跳过多情侠少为情狂乱以致众叛亲离的过程。后来黎崇尧插手让你得以在占城王的布局之中留下一命,并让霁青反水为他所用。当你遇到帝华姑射之时,表面上你是占城王制造南洲域动乱的棋子,实际上,你是黎崇尧为帝华姑射反击占城王而创造的筹码,只要她能充分发掘利用你的价值,即便不能让占城王一败涂地,也能让占城王为当初的算计付出代价。”

      “以局势发展与两方对局得失来看,我该说身为华胥一族智计绝伦的君相,黎崇尧在占城王的算计之中表现得与失智无异,还是该感叹自己正常人的思维无法看透黎崇尧非人的布局?”

      秋悬疏影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也许他从来不曾在乎过华胥一族的兴亡,也许他想看看占城王能在南洲域掀动多少风云,也许他只是想借占城王的手试炼人性,也许占城王的算计就是他计划的一环。”

      “那他的死亡与帝华姑射最后的抉择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吗?”

      “嗯——这是普通人单纯的疑问,还是有心人藏有陷阱的探询呢?”

      夜吟商折下两片绿叶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陷阱的存在是因为猎物有让人捕猎的价值,你的价值从何而来?”

      “猎人捕猎总有动机,你的动机因何而起?”

      夜吟商柔声道:“价值所在——动机所指。”

      风声之中夹杂异物破风之声,柔嫩绿叶在内劲摧发之下仿如切玉利刃,破风激射,目标直指石碑边手执琉璃灯的青年。

      秋悬疏影闪身后撤,脚尖轻点,迅如掠影,过眼之间,人已稳稳地立在与夜吟商有三十步之距的桃树顶上。“唉!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饶是秋悬疏影反应及时,青草地上仍然落下了一缕鸦色发丝。

      倚身于桃树躯干之间的夜吟商也闪身立在了桃树之上,黑灰相间的发丝染上了岁月的沧桑痕迹,俊秀白净的容颜却看不出岁月的刻痕,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之间尽显风流意态。“有些言语总要有行动上的威慑才能让人听入耳中,现在回答我——”

      在夜吟商说话之时,秋悬疏影左手提着的琉璃灯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琉璃灯原本散发的翠绿萤光也转变为殷红的焰光。

      见此变化,夜吟商右手上扬,食指与中指之间银锋现芒。“看来我不用多问了,选吧!是人死灯灭,还是灯毁人亡?”

      “你就不怕自己的判断出错,若是判断错误,不就得不偿失。”

      “我不在意。”

      “意”字一落,桃林之中气芒爆射,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劲互不相让,交击而出的磅礴力量层层叠加,竟有摧山坼地之势。

      在两人交手的过程之中,琉璃灯散发出的殷红焰光随着时间推移逐渐黯淡下去,琉璃灯的光彩转而明灭不定。

      秋悬疏影的目光扫过变化的琉璃灯,在换招的间隙之中趁时讲话:“难道你不想知晓霁青——”

      “她已经死了——我劝你别再反复提醒我想起这个事实。”

      “其实这盏灯——”

      “你认为你现在说的话能让我相信吗?”

      招来式往之间,两人各有损伤,渲染战绩的血花加摧杀性使得战意越加炽盛。

      “这一战,你已预想了很多遍了吧!说实话——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想要教训你了!”

      “你我之间——早该有此一战。”

      在错杂的暴击声之中,一声冰裂一般的脆响突然响起,琉璃灯原本晶莹无瑕的灯面之上逐渐现出数道裂纹。秋悬疏影左手手心一阵刺痛,执灯的手劲不由减轻,琉璃灯霎时脱手而出浮上半空。

      就在瞬息之间,琉璃灯碎裂成片,碎片在风中化为粉尘四散。

      秋悬疏影的声音极低极轻:“夜吟商,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夜吟商右手低垂,暗红色的血液划过指尖滴入土中。“让一个人疯狂的妄想成为可笑的空想。”

      秋悬疏影嘴角微挑,露出一个充满无奈之意的笑容。“你真不该高估自己的判断力,过往的惨痛经历还不足以让你吸取教训吗?”秋悬疏影抬手指着空无一物的半空,“注意看——注意听,也许你能看见自己曾经的美梦化为烟雾的奇异美景,也能听见梦境碎裂的玄妙声音。”

      夜吟商凝眸望向秋悬疏影伸手所指的方向,原本平静的神色随着入眼所见景象与耳中所闻声音的变化而变换不定。

      飞雪白,坠血红;绕烟云,旋雾海;舞蝶萤,歌尘幻。

      久远之前的一个晴日,一名着一身雪白衣衫的人在缤纷的桃花雨之中为未来的自己留下了一个梦,这个梦里有“生”的美好;后来这人的“雪白”为“血红”所染,再也洗不去那一身红尘,那美丽的“生”也染上了“死”的凄艳;再后来,这人沉迷在生死角逐、红白交缠的兴味与绮丽之中无法自拔,逐渐忘记了那梦最初的模样;十二年前的一个月夜里,这个找不回自我的人在此为自己那场看不出原貌的梦划上了一个名为“终结”的点。

      染红尘阎浮逐幻真,思杳渺盈雪托梦寐。叹浮花悲泉寄缘因,任醒醉蝶梦意无涯。

      中原,缥缈峰上,还珠楼中。

      一人心怀算计,一人心存怀疑,在互相试探中谈完了九龙天书之事。

      “还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千雪孤鸣想起北竞王的话,伸手取出《南海寄归内法传》递到温皇面前,“这本书是北竞王府里那个一直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八个字挂在嘴边的人要我特地拿来向你请教的,你对这本书有什么了解?”

      神蛊温皇望着千雪孤鸣手中的《南海寄归内法传》,神情微敛,一贯含笑的眉眼也多出两分冷意。“北竞王还说了什么?”

      千雪孤鸣摇头,“没了,他说只要我将这本书交给你,你就会为我解答所有的谜题。”

      温皇轻笑出声,“哈!苗疆第一智者果然名不虚传啊!”

      “嗯?你看过这本书?无缘无故的,你看这种书做什么?”

      “闲暇时的消遣罢了。”

      千雪孤鸣知道神蛊温皇并未说实话,也无意追根究底,“直说吧!这本书中的内容究竟有何特殊之处?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我来问你?”

      温皇缓缓道:“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北竞王要你找的人不是我,是姑羽晨曦。我只能说这本书出现在还珠楼的作用就是传递讯息,而这个讯息的具体内容因人而异。”

      “什么意思?”

      “就是狼主理解到的意思。”

      “我读书少,什么也没理解到。”

      温皇面露无奈之色,“狼主可以留在还珠楼——”

      千雪孤鸣将书收起,摆手转身向外走去,“免了,我还有要事处理,没兴趣为那个人的游戏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

      “慢走,好友。”

      千雪孤鸣因为温皇的“好友”二字脚步微顿,“因为这一声‘好友’,过去无论你叫我帮你做什么,我从来都不曾问过你为什么,而现在我不想问你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珠楼的药室之中,奉命照护伤者的还珠楼侍女蝶舞守在卧榻边看护姑羽晨曦,却见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好似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之中,忽然秀眉紧皱,冷汗敷面,面露痛苦之色,原本垂放在被褥上的右手猛然往前伸了一下,仿若要抓住些什么,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么不安······是做噩梦了吗?”蝶舞见状伸手以手巾去擦拭姑羽脸上的冷汗,就在手巾接触到姑羽脸颊的一瞬间,深陷梦魇的人突然伸手紧紧抓住靠近之人的手腕,蝶舞被这股力道带着跌坐在卧榻边。

      在还珠楼,绝大多数人的身体自我防御能力都是快于思想的反应能力的,受到惊吓的蝶舞在发出惊呼的同时出于本能反应用力挣脱开了姑羽的手。

      蝶舞的动作似与姑羽梦境之中某个人的动作产生错叠,姑羽的右手不再有仿若要抓住什么的动作,维持着被蝶舞先前的甩势导致的垂落在卧榻边的姿势,但右手与右肩的伤口却因为方才的动作而再度裂开,开始往外渗血。

      “啊!不好,伤口裂开了!”蝶舞见状既惊又急,连忙起身去拿放置在一旁条案上的伤药,蝶舞拿过伤药后立即重新为姑羽敷药包扎,却发现自己用的伤药毫无作用,再次裂开的伤口根本止不住血。“怎会如此?”

      蝶舞又为姑羽敷了一次药,渗血的伤口不仅没有止住血,伤创反而有加剧的趋势。眼看着被自己照护的人在自己的照护下伤势越来越重,蝶舞不由得心慌意急,“伤势加重了——是我用错药了吗?姑娘,对不住······蝶舞不是故意的——楼主······我,我这就去找楼主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弦引涟漪彻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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