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巢》茗未凉

5、遗失的梦

　　枯黄的玉米自己半褪下那块数十天前还紧紧裹着的遮羞布，成群的鸟雀早已觊觎多时，那些立在田间有些滑稽的草人已近无法吓退它们，它们伸出贪婪的喙不知疲倦的反复啄食着，似乎并不是为了果腹，更像是发泄着被可笑的草人愚弄多时的愤怒，不停重复着啄食的动作，它们并没有吞下玉米的颗粒，一粒粒玉米脱离了母体，笔直的玉米杆下，田鼠早已恭候多时。一阵紧促的马蹄声惊奇了扑天盖日的鸟群，田鼠也立马躲进了巢穴。一群轻装的士兵策马路过这里。一个在玉米地里睡觉的少年也被马蹄声惊醒，那群士兵是刚刚从少年的村子里离开，今天一早那群士兵在村子里追捕到被通缉的强盗，为了震慑收留强盗的村落，他们决定在正午就地处决。少年的玩伴本想拉着少年一起围观处决，但是少年并没有兴趣，虽然被玩伴们嘲笑胆小，但是少年的确对处刑没有半点好奇，他并不觉得看着一个人被活活勒死，看着挣扎的四肢最后悬在空中晃荡有任何的美感，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差不多该回去了，少年看着士兵离去扬起的灰尘自言自语道。少年边走边大声叫唤着，想赶走偷吃庄稼的鸟群，一个落单的士兵骑着马飞驰过来，少年慌忙闪开，险些撞到，惊慌未定，只留下扬起的尘土和士兵的呵斥。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远去的士兵啐了一口吐沫，继续走向村口。在离村口最近的一片玉米地正中本该呆呆立着的草人似乎有些异样，少年走了过去，本该立着草人的地方立着的是那个本该处以绞刑的男人，他被十字形木桩支撑起来，头扯着脖颈搭在右肩上，裸露的上身一道道伤痕还未结痂，血顺着躯干流下，滴在枯黄的地上，在伤口里居然还零零星星塞着数十粒玉米，鸟雀们早已识破了草人愚笨的演技，而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人在它们眼里和草人无异，它们只看见那金黄的玉米粒，锋利的爪子刺进那人的肌肤，鸟喙在血淋淋的伤口里寻找着玉米粒，少年本能般跑上前撵走了鸟，他看着这血肉模糊的尸体，后背犹如滑进一块冰一般，正想匆匆离开，却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音，少年回头看了看毫无生气的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罪犯搭拢着的头稍稍偏移了一下，眼皮间闪烁了一点光亮，男人并没有死去，男人嘴里又发出了一点声响，少年放大了胆子走到了“草人”的面前，侧过身子，男人从那紧紧闭合的双唇中间挤出头发丝般的缝隙传出呻吟，这次少年听清了。
　　“杀了我”。
　　乌鸦已经盘旋在空中，比起坚硬的玉米，它们更中意腐朽的血肉。
　　在“草人”的身旁有把短剑，应该是刚刚的士兵落下的，少年还在犹豫是否直接转身回家，无意中瞄到了那把短剑，他把剑从剑鞘中抽出。他又看了看那伤痕累累的男人，奄奄一息的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在笑。少年举着剑一步步靠近罪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少年就感觉有什么要从心房里窜出来一样，他深呼一口气，把剑刺入了罪犯的胸膛，强烈的耳鸣让少年错乱，他瘫倒在地上，剑没有刺太深，从罪犯的胸口滑落，血止不住的往外喷洒，散落在少年的脸上，少年瘫坐了好一伙儿，终于平静下来，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空虚，他舔了舔自己沾着血的嘴唇，空虚让他失去了味觉，他看了看地上的剑，立马站了起来拿起了剑，有一次刺向男人的胸口，这次只有沉闷的声响，失去生命的血不再喷洒而出，他感觉自己全省空空荡荡，就像刚刚真的有什么从自己身上逃离了出去一样。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填补这种空虚，他再一次把剑刺向男人的胸口，依旧只有无尽的空虚。远处又一阵马蹄声，那个落下剑的士兵回来寻找自己的失物了，少年慌忙拿着剑蹲在了高挺的玉米下。士兵走到了“草人”身边“，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剑，可是他发现罪犯的胸口又多了几道细长的伤后，罪犯被人杀了。士兵并没有理睬，这个罪犯本来就应该处死。他只是还在懊恼自己的剑到底丢在了哪里。他转身离去，想去村子里碰碰运气，说不定丢在哪个农户家的门口了；他这样想着。少年把自己脸上的血迹和短剑上的血迹擦拭了一下，拿着剑跟了上去，士兵警觉的回头，看见这个拿着剑的孩子，少年含糊的说”这是你的吗，我刚刚在那里捡的“说着指了指远处的玉米地，士兵看只是孩子，稍稍放松了警惕，就走上前打算接过短剑，少年见士兵走来，立马握紧了剑刺向士兵，士兵躲闪不及，缓过神来的时候，剑已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他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少年再刺穿士兵胸口的那一刻，如获新生，滚烫的鲜血喷洒再他的脸上，那无尽的空虚就像被蜡烛照亮的茅屋一i杨瞬间被填满。享受完这短暂的满足感后，少年再次被空虚吞没。枯黄的玉米依旧笔直的立着，目睹着少年的杀戮。少年拿起剑向着与回家相反的路走去。
　　太阳撕开了天空的伤口，鲜血洒向这片枯黄的玉米地，蕾梅黛丝把头伸出马车，望着夕阳下的玉米地，她注意到了那个不一样的”草人“，她连忙叫神父来看，她从没见过那么逼真的草人。神父看了看，拉回了蕾梅黛丝。赭也知道，那不是”草人“，而是一具尸体，乌鸦正在争相享用着。
　　天色渐渐凝重下来，亚历克斯打算玫瑰庄园停顿一夜，明早向不远的布莱克本进发，玫瑰庄园是罗斯家族领地中最大的私人庄园，庄园现在的主人叫菲茨，今年刚满三十岁，两年前从自己那个早就想退休享受晚年生活的舅舅那里继承了庄园。玫瑰庄园门口一队士兵正打算骑马离开，一个装着讲究的男人正向他们告别，看见赭色和神父的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便让声旁的管家前来询问神父牵着蕾梅黛丝走下了马车，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队士兵领头的那个，一头银发格外显眼，那是罗斯家族特有的发色。相比声旁几个粗壮的部下，他更像是被保镖拥簇的富家公子，有些瘦小的身躯一举一动都高雅端庄，但是他碧蓝的双眸看似温柔却有着和体型不符的犀利和坚定，就如同他腰间雕琢华美的剑一样，看似人畜无害，但是一旦出鞘，亦能杀人。那白发的年轻人也注意到了神父，立刻下马向神父走来。在淡淡的夜色下，亚历克斯看着那渐渐清晰的轮廓，有些迷离了，大概想到了某个故人。年轻人走到神父面前，俯下身去。亚历克斯缓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装容，伸出右手轻抚着，年轻人抬起头，单手握着亚历克斯的手，轻轻吻了一下。随后站了起来。
　　”亚历克斯神父“。年轻的贵族是名叫格里菲斯.罗斯，是希曼西部大领主罗克.罗斯的侄子，格里菲斯本的父亲海德.罗斯是上一任大领主，实际上格里菲斯本该是布莱克本大领主的继承人。但在一次打猎中海德不慎从马背上摔下重伤将亡，当时格里菲斯才一岁，所以临终前和自己的弟弟立下合约，弟弟将继承大领主，但是下一个继承人必须是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格里菲斯。神父在格里菲斯十五岁的时候主持了当时还乳臭未干的小伙子的成人礼，一晃十年过去了，格里菲斯无论是身段还是气质都和罗斯家族伟大的先祖，被称为玫瑰骑士的罗斯一世相差无几。神父都为之惊叹，菲茨也上前行礼，三人寒暄过后，神父正想向两人介绍蕾梅黛丝和赭，赭牵着的马喘了几下粗气，然后轰然倒下，后腿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在菲茨热情的款待之后，管家为众人安排了休息的房间，赭躺在床上，依旧无法合上双眼，那天在沼泽的影像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而刚刚倒下的那匹马的粗喘声也在耳边萦绕。龙裔的寿命长于普通人数十倍，赭也不知道龙裔的寿命的极限是多少，事实上龙裔一千岁以后就分为两种极端，一种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和凡人一样迅速老去，另一种则像自己的父亲一样青春依旧。一匹马在六百多岁的赭眼中本该和蝼蚁无异，赭死去的马自己也数不清，只是这匹马不一样，这匹马是来自日暮北方的黑金草原，那里的马儿是最强壮的，也是最难驯服的，赭花了一年时间才真正驾驭这匹马，而现在本该是这匹马如日中天的壮年，可是现在毫无征兆的死去，让失眠的赭又添几分阴霾。赭心存侥幸的在宽广且柔软的床上辗转了几圈，依旧没有感到困意，他已经失眠了几天了，虽然似乎并不影响自己的精神，但是被无端剥夺了入梦的权利，就失去了唯一可以麻痹自己思维的良药，在刚刚的晚宴中，赭特地多喝了几杯，希望酒可以帮助自己找回丢失的睡意，或许是这里的酒太柔和，赭并没有感到醉意。赭又一次无奈的穿上衣物，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房价，守夜的仆人看见衣装整齐的赭有些诧异，赭告诉他自己只是失眠了，仆人告诉赭可以去花园散散心，仆人把自己的灯给了赭并为赭指了路。
　　深夜的月色像一层薄纱遮盖了庄园的奢华，虫子在入冬前彻夜狂欢。玫瑰庄园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这里种满了玫瑰，罗斯家族的领地中最具盛名的两个人玫瑰女神海伦和玫瑰骑士罗斯一世都以这种花冠名，玫瑰成了这片土地的象征，玫瑰庄园则种植着这片土地下最美的玫瑰。赭提着灯在花园长廊的入口，不敢走太远，夜色下的花园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外人凭借一盏闪烁着微弱火光的灯根本无法全身而退。赭就在原地兜着圈子。可是只要一松懈下思绪，陨龙沼泽似幻似真的场景就一遍又一遍重现，那巫咒般的声音也不断驱散着虫鸣。赭正挣扎在失眠的痛苦中时，雾气已经慢慢在花园里悄悄撒开了网。
　　迷雾中，一个提灯的老妪弯着腰向花园深处缓缓走去，还时不时干咳几声。赭见她穿着和庄园里其他仆人一样的衣服，只以为是值夜的园丁，便没有理睬。见天气有变，正打算回房。那老妪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龙裔，不打算跟上来吗。“说完又向花园深处走去。
　　赭本就被耳中的杂音不断骚扰，而老妪糅杂在一起的语句很快消失在旷阔的花园里，赭并没有听清她的话，但是像是被什么指引一般，赭还是提着灯跟了上去。越往花园深处走，玫瑰的香味就愈发浓艳，在鼻腔沉淀着，诱拐着赭向更深处走去。老妪在花园池塘的长椅上坐着，赭在旁边站着，有些无所适从，但是这一刻他终于从刚刚的折磨中逃离了出来。
　　“龙裔，现在你也和我一样无家可归了。”老妪的声音随着迷雾飘散。
　　赭不解。
　　“封泽，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们本就是山雀巢里的杜鹃卵，无论怎样我们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巢。”老妪忽然老泪纵横。“我本该阻止他的，但是我真的没法做到。“老妪
　　抽泣着，已近没法连贯的表达。
　　封泽是创世五神丰收之神的名字，封泽也是龙裔，论辈分的话，赭的祖父是封泽的兄长，在推翻恶龙的统治后，封泽却被背信弃义的该隐设计杀害。泣不成声的老妪反复呼喊着祖辈的名字，赭一头雾水。“回去吧，别再往前走了。“老妪最后留下一句，就起身离开，消失在迷雾中。赭本想跟上去问明白，可是和自己一开始跟上来时一样，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怎么也迈不出步子，只能看着老妪的轮廓在迷雾中渐渐淡去。赭回过神时自己正站在长廊的入口，手上的灯已近燃尽。几个仆人轻声交谈着路过赭的身边，并向客人问早。秋日的清晨本就有些微凉，薄雾阻隔了阳光。赭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这感觉就和那天在陨龙沼泽时一模一样，赭开始还有些欣喜，难不成自己睡着了，刚刚的一切是自己丢遗失多时的梦境。但有些干涩的眼睛告诉自己，刚刚并没有合上双眼。赭失落无比，走回自己的房间，耳边的杂声又多了一句”你无家可回“。
　　早起的仆人正采摘着玫瑰，血红的玫瑰花瓣环抱在一起，薄雾用露珠轻轻挠着，希望唤醒这群贪睡的姑娘。格里菲斯已近醒了，昨晚他和自己的部下本来是打算连夜回布莱克本，但是正巧遇到借宿的亚历克斯神父和小公主蕾梅黛丝，所以在玫瑰庄园多呆了一夜，今早，他打算和正在采摘的一车玫瑰一起回布莱克本。神父打算先在玫瑰庄园准备一下，正午前再到布莱克本登门造访。仆人们装运好了玫瑰，格里菲斯和菲茨道别后，跟着马车离开了玫瑰庄园。
　　菲茨让仆人备马，老管家拿来了一件灰色大氅给菲茨披上，菲茨和管家交代了几句 ，上马和几个随从向相同方向离去。
　　众人正在用早餐，管家走过来和亚历克斯说，主人有晨练的习惯，所以不能和客人们一起用餐了，很是抱歉。亚历克斯表示晨练是个很好的习惯，也十分感激菲茨如此盛情的招待。用完早餐，神父就让蕾梅黛丝去换上更正式的服装，今天就要去布莱克本了，不能还穿得和一个乡下放羊的小女孩一样了，蕾梅黛丝开心的牵着女仆的手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神父早就发现了赭的异样，这几天赭总是魂不守舍，但是却依旧极力表现出属于龙裔贵族的不漏声色。神父并没有过多询问赭遇到了什么，只是开始和赭聊起关于布莱克本和玫瑰庄园的渊源。
　　希曼受智慧女神庇护，而最初的四位女神祭祀，也就是花冠女神也同样受到人们的供奉，玫瑰女神海伦就是其中之一，海伦是罗斯家族的血脉，所以在罗斯家族的领地中，玫瑰女神甚至享有不输于智慧女神的拥戴。在罗斯领地的首府布莱克本的城门口，有两座巨大的雕塑，左边的是玫瑰骑士罗斯一世，右边的就是玫瑰女神海伦。玫瑰庄园种植着整个希曼最美的玫瑰，每天早晨将会精挑细选出一车玫瑰运到布莱克本，而这些玫瑰将出现在海伦雕像的花冠上。
　　菲茨已经到了莱约河东面的湖畔，河对面就是布莱克本城的主门，两座乳白色的雕像伫立在城门两边。
　　格里菲斯已经把玫瑰护送到了城门口，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吩咐仆人把玫瑰从车上搬下来，这是大领主的女儿，格里菲斯的堂姐，黛西.罗斯。黛西并没有像格里菲斯那样有着罗斯家族特有的白发，而是遗传了母亲的棕发，同样的也遗传了母亲高挑的身段和妩媚的面容。玫瑰上的露珠还没有消逝，这群娇艳的姑娘还未完全绽放，刚刚睁开自己惺忪的双眼。几个仆人搬着玫瑰跟着黛西走到玫瑰女神雕像脚下，雕像是中空的，里面有一个绳索拉伸的升降台。不过一会儿，黛西和玫瑰已经站在了雕像的顶点上，黛西把玫瑰一朵朵装饰在雕像的石塑花环上。菲茨在对岸，他看不清黛西的脸，只能看着玫瑰般动人的身姿在乳白的雕像上翩翩飞舞。黛西装饰完女神的雕像后，还剩下不少玫瑰，她熟练的把玫瑰编成一个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她又重复了一遍每天早上都会抱怨的话，”为什么只有玫瑰庄园的玫瑰没有刺呢“。说着对着声旁年轻的女仆露出了笑容，”美吗？“
　　女仆并没有回答，笑着点了点头，玫瑰们也附和着笑了，在女神的花冠上尽情的笑着，绽放着。
　　菲茨也笑了，他目送着那个跳动着的玫瑰走进布莱克本，在年轻庄园主的眼里，玫瑰女神都黯然失色。渔夫们带着早上的收获回家了，慵懒的水鸟拍了拍翅膀，天气再凉一些的时候，它们就要迁移了。菲茨又度过了一个充实的早晨。
　　格里菲斯刚回布莱克本，城内的部下就告诉他，那天失踪士兵的尸体已近找到了，附近村落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知去向。格里菲斯看了看死去的士兵很是愤怒，他来到自己府邸的地下室，那里关着强盗的头领，人们都叫他秃尾鹰，本来这个罪犯应该和其他同伙统一关押在布莱克本的监狱，但是格里菲斯瞒过了领主罗克，把这人拷押在自己的府邸。
　　格里菲斯把满身是伤的秃尾鹰从牢笼里拉了出来，狠狠抽了几鞭子，怒斥道”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吗？“
　　瑟瑟发抖的中年人绝望的为自己辩解着，表示自己已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格里菲斯。
　　”你告诉我那是你最后一个同伙，那我的士兵是谁杀掉的？难道那个被我钉在木桩上的死人还能拿着刀杀人吗？“
　　秃尾鹰见自己无法解释，只得跪在地上求情，说自己真的不知道。
　　格里菲斯冷笑了几声，这时的他面容狰狞，完全没有了贵族的高雅，他和手下吩咐了几句就走了。可怜的犯人以为自己逃过了死劫，跪在地上连连道谢。几个士兵把他架了起来。一阵惨叫之后，罪犯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自己眼前只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被割去了眼皮，男人惊恐的挣扎着，镜子里的人也一样挣扎了，但是透过镜子，他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捆着的绳子，自己的头部被固定住了，无法挣扎，刺骨的冰冷刺激着他的脚心，他双脚踩在冰块上，冰块旁是火堆，冰块用他能感知的速度融化着，他明白了，那冰块就是自己的生命，正在融化。绳子一点点的绷紧，他想闭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无法闭合的双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充血的脸一点点失去生气，看见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球一点点突出，他紧紧咬住嘴唇，困住自己无法控制的舌头，即便无法呼吸，他也想保住自己死亡时的最后一点尊严。格里菲斯让手下把士兵安葬，并吩咐给士兵的家人一笔钱。而那个目睹自己绞刑的尸体第二天就出现在城外每个野狗的粪便里。
　　西部领主罗克亲自在布莱克本的城门口迎接亚历克斯神父和蕾梅黛丝公主，蕾梅黛丝在众人的拥护中有些羞涩，罗斯家族的人各个身着华丽，逐个向神父行礼，蕾梅黛丝后腿了几步，握紧了赭的手，赭本有些魂不守舍，公主微暖的手心瞬间把他从凌乱的思绪中解救了出来，他收起了紧绷了几天的脸，对着公主微微一笑，示意该到她了，小公主抓了抓裙子，擦干了手心的汗，向前走去。
　　餐宴上，罗克领主告诉神父自己的小儿子安东尼再过十几天就满十五岁了，正要准备成人礼，希望神父在布莱克本多留几天，主持完安东尼的成人礼再走。神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蕾梅黛丝则没有神父那种在什么场合都镇定自若的老练，满桌的贵族让她有些拘束，先前准备的礼服也不太不合身，让她浑身不自在，可是又不敢随意乱动，毕竟罗克的小女儿，比蕾梅黛丝还要年幼一岁的克拉拉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优雅的用餐。
　　日暮的皇城中，酡依旧昏迷不醒，在他的梦里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自己离开前和领主苍的对话。
　　”那个罗姆人说了什么，千万别太相信他们，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没什么。\"苍很平淡。“赭儿走了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报个信，不知道南边有没有遇到麻烦。“
　　”城主还不放心公子？“
　　”也不是吧。“苍有些心不在焉”你到南边去一趟吧，你刚上任没多久就搞这么大的动作我怕那边有什么意见。“
　　酡正想争辩，但是苍制止了他
　　”你就去南边佯装需求增援，看他们的态度怎么样，我们试探一下，毕竟和和睦睦一千多年了，我怕惹出些事端来，对大家都不太好。“
　　”南边那群短寿的犯人能帮我们什么？“
　　”你别再说了，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吧，要是遇到了赭儿就陪他在那里多呆一会，打探打探那边的动情况。“
　　酡最后只记得，出发前苍还招见了将军靛。酡没想到那时候，苍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让歧野有些欣慰的是北边的难民并没有再增加，临流和落孤也并没有受到威胁，敌人仿佛只是冲着渊城去的，歧野传令让两个封地派人去打探打探那些家伙的来历，并且强调一定要谨慎。梓婴在难民的聚集地安抚着他们，比起渊城领主苍，梓婴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只是毛头小子，但是看着这个扛起重任的孩子，落难于此的人们感到了亲切和温暖。他们还不知道苍已经战死的消息，他们任相信城主苍很快就能把麻烦解决掉，自己也很快能回到故乡。
　　从东郡出发的罗姆人商队没到日暮城就已经发现大批的难民，老板以为是日暮发生了什么瘟疫，这么多人逃难到这里，又想起那天在旅馆警告自己的车夫有些心慌了，自己跑这么远可不能一点赚头都没有啊。后来听那些人的口音像是北边的人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向日暮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