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文科班报到》白见之

42、毕业照

　　1
　　我难过了一个冬天，春天就来了。

　　一二三月在埋头苦算中度过，抬头的时候，已经四月了。不用穿着棉服大衣的四月，说话打呵欠不会呼呼冒着白气的四月，远远告别料峭春寒温柔可爱的四月。

　　三轮复习完美结束。这个完美，是针对老师们来说的，他们完成了一项艰巨的历史任务。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学生做做题，老师在讲解中继续重复知识点，然后让学生保持好状态。

　　老师们都变得异常和蔼，也没有平时压得那么紧了，这样好的季节，这么多的同学在身边，我甚至都感到幸福了。

　　除了做题之外，拍照成了我的一大副业，没任何薪酬的那种。年初，我为了排遣自己学习之余的无聊，心血来潮地想到买个相机，第一天这么想，第二天我就去买了。

　　吃饭拍，走路拍，在宿舍拍，在教室也拍。我想，等我们毕业了，这些照片还能拿来怀怀旧。

　　陈大导演玩得最高端，坐在最后一排，直接录像，想把最后的时光留下，此举得到了老王的授权，于是，他们录得更起劲了。

　　班级日志和八卦依旧写得精彩绝伦，花花草草一片绿意，风吹起窗帘，我们都不说话。

　　大家突然爱上了肆意的玩笑，也爱上了突然的沉默。写同学录的风潮一浪接着一浪，彼此之间，好像有着说也说不完的话。

　　我说：“我们做个约定吧，十年之后，我们一起去西藏。”

　　“十年之后，为什么要去西藏，而不是别的地方？”于汀发问。

　　“此刻，我向往的是西藏。”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向往西藏啊。”赵山山提议：“我们不如约定，十年之后去一个地方，至于去什么地方，就让十年后的我们来决定。”

　　“十年之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发凤托腮畅想半天：“想象不出来。”

　　“有车有房，儿女满堂，男的大腹便便，女的满面红光。”赵山山迅速接上。

　　于汀摇头：不至于不至于，那得二十年之后吧。”

　　发凤也说：“不对不对，除非你生龙凤胎，不然别想儿女满堂了。”

　　赵山山抓狂：“我就说以后要找个少数民族吧，生个娃高考加二十分不说，还可以生两个娃。”

　　......

　　这觉悟，可以的。

　　路过书屋，又上了好多新题，还有新电影的海报，台湾电影，还没在大陆上映，不过上映时间确定了。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海报上，是一群年轻的男孩女孩，并排坐在海边，海风吹起头发，青春洋溢。

　　“考试结束后，我们一起去看吧。”

　　“凤啊，你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人，甚至连喜欢和暗恋都没有，看这种电影，是不会有共鸣的。”

　　发凤顶着一张微胖的大饼脸，杀气腾腾的：“谁规定没感情经历就不能看电影了，我就偏要看。”

　　“毛都，你就别嘴贱了。”

　　好嘛，于汀都发话了，我不嘴贱就不嘴贱。

　　回到教室，路过蒋滔课桌，我招呼了声滔哥好，蒋滔一个劲地答应好好好。

　　琢磨着他同桌也不在旁边坐着，我又折回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滔哥，你最近不在状态啊。”我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吗？我觉着挺好。”

　　蒋滔这个人吧，好像特容易跟他做朋友，但又很难做到心坎里去。

　　我挤眉弄眼的：“咳咳，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可是你的五妹，你不把我当兄弟是不是？不当兄弟你得当妹子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要不能捉奸在床，他还真能不承认。我发现 ，蒋滔这人，一点都不好玩，以后结婚出轨了，保密工作绝对做得一绝。

　　“你说嘛，谈恋爱那也没啥，谁没谈过啊是不是，说出来又不会笑死人。”

　　朝哥他们都说蒋滔估计是沦陷了，一个个的生怕他晚节不保，一失足成千古恨，至少也要先熬过这一段。我这人，思想才没这么高尚，我就是来八卦八卦传言的真假。

　　我凑近：“那个，当初我那一段，也没瞒着你吧。”

　　“没有。”

　　“那就礼尚往来，嗯？”

　　“不要以讹传讹，未满十八周岁，禁止早恋的”

　　我吐......

　　这还要不要做兄弟了，算了，我服输，我服输。

　　“毛都，怎么样，怎么样？”

　　好事者大兵拉着我 。

　　“没戏，问不出来，口风太紧了。”

　　张朝太爷似的摇晃着椅子：“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看，有事，绝对有事。”

　　我迅速到于汀发凤赵山山那里传播了这个谣言。

　　“不，不 ，不至于，我看谁都会有这种嫌疑，蒋滔，不像。”赵山山打死也不信。

　　“那你想想你当初是如何笃定班长不会那啥的，人以群分，蒋滔跟班长关系可是最好的。”

　　赵山山沉默。

　　发凤完全搞个人崇拜：“不管滔哥做什么，我都支持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自己难道还把握不住。”

　　赵山山嘀咕：“蒋滔，还没成年。”

　　“心理成年了就是成年了。”

　　“我看，谣言。”于汀简短地总结。

　　哈哈哈，不是谣言，那才喜闻乐见，蒋滔要二度铁树开花了。
　　2
　　拍毕业照的时间，订在五月12号，全校都是这一天。我们的班服经过讨论后，决定T恤后背印个绿西瓜，衣服颜色定为西瓜红。

　　普天同庆，我们终于快要刑满释放了，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想先来一次彩排，把相机里的照片清理了一下后，邀请关系最好的那一拨先来拍个集体照。

　　齐刷刷二十几号人，但人数唯一到齐的是蒋滔他们宿舍，他们宿舍不但人齐了，连服装都统一成了舍服，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几个家伙骚气满满地出场，简直是自带BGM,尤其是大兵，脱了衣裳搭在肩膀上，一手插着兜，还戴个墨镜，整个一□□。

　　我们从教学楼楼前一路拍到篮球场，再从篮球场拍到足球场，从足球场拍到了后边那一大片野地。单人照集体照双人合影三人合影一个都没少拍，能卖弄的卖弄，能造作的造作，能撒开了疯的绝不矜持，集体贡献了最佳演技。

　　结果就是，下午上课，一片片的，不是打瞌睡就是眯着眼。

　　5月12日，大家都起得特早，一早上到教室 ，西瓜子们全成了西瓜红。学校安排拍照的时间是九点，还得从一班开始，一个班五分钟，轮到我们班也是中场以后。

　　所以，我们自己先来。

　　今天人多是多 ，各班班服不一样，还挺好认的，其他班的多是白T恤，就我们班西瓜红。

　　集体跑到操场的台阶，再从高处跳下来，是第一张照片，我拍了好几次才拍到一张好的。

　　我一个二货，单纯想拍一张照片出来，真是不容易，可我今天是西瓜班的御用摄影师，不卖力点不行。

　　连老师们都十分热情，我要是不给他们多拍几张，岂不是对不起他们对我的谆谆教诲。除此之外，我还承包了各个宿舍的合影，单人多人合影，师生合影，以及男女同学和暧昧对象的合影，班内同学与外班同学的合影。

　　估计今晚睡觉 ，耳边得全是咔咔咔的幻听。

　　福利就是，我抢拍到韦祥和黄老师换衣服的照片，裸背和小肚腩一览无余。

　　为学生者不尊，罪过罪过。

　　我在这边拍照，赵山山在那边叽里哇啦乱叫，原来今天还是她生日，周围的同学们把她打横抬了起来 ，正准备扔沙坑，此等好事，怎能不叫我。

　　我屁颠屁颠跑过去 ，还没能推上一把，赵山山已经四脚朝天，吃了一口沙了。

　　这厮强撑着爬起来，吐出半口沙子，也不管是不是掉了一只鞋，就跟得了狂犬病一样跑来咬人 。

　　先撤。

　　还不到十一点，我们班集体上场了，校长副校长，兼任年纪主任的老王以及高三年级所有的科任老师正儿八经地坐前两排，我们有稚有序上去，咔咔几下就完成了任务。

　　想散的散了，其他没拍尽兴的继续，新教学楼前的花池边，大部队是一班的人，这下我们班掺和进来了。

　　黄老师特懂情趣，坐在那边花池，任由同学们一个个跟他合影，乐呵呵的。

　　这边花池上，发凤和几位同学坐在上面等着我给她们拍，赵山山跑来，在我耳边扭扭捏捏说了几句，我立刻懂了她的意思，然后，举起摄像机，拍发凤的同时，故意让旁边的两位同学入镜。

　　其中一位，是赵山山的小许同学。

　　“今天毕业，你就光明正大地和他拍一张吧。”

　　“我不。”

　　“那你别后悔啊，拍一张有什么的，你没看到处都在拍，人家也不会误会你。”

　　“不拍，刚才拍的那一张，记得给我洗出来。”

　　“嗯嗯嗯，知道了。”

　　在小许同学面前，赵山山永远是个怂货，平时要不是杀人放火犯法，赵山山壮起胆来杀人放火都敢干。

　　在小许同学面前，赵山山连笑都矜持得不像本人，笑得肉麻，笑得磕碜，笑得扭捏。

　　没眼看了。

　　“我怎么感觉今天小许同学老跟在我后面。”

　　“嗯，有吗？”我往后瞅了一下，还真在后面，今天大家都在这拍毕业照，也不能这么说吧，万一是赵山山自作多情呢。

　　但我这话，不能直说，我怕赵山山打我。

　　可是，小许真的好像一直在往这边看哎，还走过来了。

　　我们这群人情商低到谷底，就这么看着人家走过来，还是发凤宿舍的舍长一把拉过人家，塞到赵山山旁边：“你俩拍张照吧。”

　　这下我反应过来了，连拍了好几张，赵山山脸羞成了麻辣烫，小许一双手放哪都不好。

　　于汀特解风情，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俩人手挽在一块了，我趁机多咔了一张。

　　然后宋小许和他兄弟们走了 ，赵山山不自在地继续跟我们一起。

　　于汀数落我们：“你们瞧瞧，人家都走那么近了，那小眼神你们看不出来啊，就是要合影啊。”

　　“他又不喜欢我，干嘛要合影啊。”赵山山又开始钻牛角尖。

　　“如果要合影就是喜欢，那我今天岂不是喜欢了好几百人。”我最算聪明了一次。

　　“你要不要去跟班长合影，我们帮你。”

　　“不要了不要了，尴尬。”

　　“毛都，你还会害羞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犹豫个什么劲。”

　　“我不去不去 ，好马不吃回头草，兔子不吃窝边草。”

　　“窝边草都被你啃了不少，再说我们也没叫你去吃啊。”

　　“你们不叫我吃，我怕我自己把持不住，还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