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墨染靖年》刘沄汐

11、第 11 章

　　叶靖喝药不久果然感觉头疼发热好多了，他起身披上衣服推开外面的窗，发现下雪了，不知下了多久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风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寻沐进来看到后赶紧走了过去关了窗，“少将军，李大夫说了，你不能吹风。”
　　“有点闷，透透气。”叶靖咳了一声，道，“王爷怎么样了？”
　　“毒门弟子一直在照顾他，前两天就能下床四处走了，毒尊说恢复的很好。”寻沐想了想说，“感觉他还是那个人，又不像那个人了。我也说不清楚。”
　　毒解了，心智恢复了，一定会有变化的。
　　可有问起我？
　　这句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到嘴边却换成了，“那就好。”
　　寻沐认真的看了叶靖一眼，小心地问道，“少将军，难道……难道你真的心悦他？”他被赐婚的原因并没有瞒着寻沐，也是身边人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叶靖没有否认。
　　以前天天在一起并不觉得怎么样，这两天分开才发现自己的心意。情生无痕，却扎根深处。
　　“少将军，你……你……”
　　“不用担心。”叶靖伸手止住他，低声道，“我曾发誓给他清风朗月，公子无双的。以后明王登基，也会解除这桩赐婚的。他身边是不可能留下我这个……”他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更像是喃喃自语。
　　寻沐却是哭了起来，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

　　叶靖将手帕递给他，难得没有像以前一样训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之类的，“不必为我难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把眼泪擦干净，出去别被人看低了，更别让他知道。”
　　这个他不用问也知道是龙瑾染。
　　寻沐哪怕再为他觉得不值，也还是会听叶靖的话。

　　一直到叶靖好起来，龙瑾染都没来看他，还是他出门去看的他。
　　就像寻沐说的，龙瑾染还是那个人，只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了。他在庭院里和几个一同在百草门求医的人赏雪，面带笑容，款款而谈，举止谦和有礼，当真是清风朗月，公子无双。
　　看到叶靖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呆怔，远远的举手施礼，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叶靖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屋子。
　　庭院中有人见过刚来的时候的两人如何相处的，看到叶靖离去，对龙瑾染道，“你媳妇这是生气了？你们吵架了？”
　　龙瑾染眼神暗了暗道，“以前的我不懂事，如今恢复了清明又怎可像以前那般胡闹。”
　　“是啊，你以前可没少胡闹啊，还拉着人家给你堆雪人呢。”
　　叶靖何等的耳力啊。
　　听到龙瑾染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他的耳朵，是啊，以前的他不懂事。
　　明明单是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刀刺痛了他的心。
　　天空不知何时下又飘起了雪，用素白的颜色将原本的热情冻的一干二净。

　　晚上，寻空带回来消息，泰华帝被锦王杀了，明王带兵前去救驾，在内宫外与二皇子的人兵戎相见。锦王败，却被救出，明王现在全国捉拿他，让叶靖他们务必做好准备。
　　叶靖在案桌前坐了一夜。

　　第二日早饭后叶靖主动去找龙瑾染，恭敬道，“臣叶靖，拜见睿亲王。”
　　龙瑾染有一刹那的呆怔，好似没想到叶靖回如此说，他抿紧了嘴巴，脸色有些发白，手甚至都有些轻微的发抖，但是这些低着头的叶靖都没有看到。
　　许久，龙瑾染平复了下心情道，“起来吧。听说皇兄传来消息，二皇兄杀了父皇，而且很有可能来杀我。”
　　叶靖道，“王爷放心，我定护王爷周全。”
　　这样的回答让龙瑾染感觉两人直接的距离更是遥远了，心有些颤抖道，“你护我周全，只是因为我是睿亲王爷？”
　　叶靖面容平静道，“是。”
　　“那就……有劳少将军了。”
　　“在下分内之事。”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却感觉冬天的寒冷在两人中间呼啸而过，冷的不成样子。
　　龙瑾染看着他，“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叶靖想了想道，“王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有呢？”还有其他要和他说的呢。
　　叶靖听他声音，以为是讨厌自己，“没有了。”
　　“叶靖！”龙瑾染道，“你不说我来提，我们的婚约……”
　　“是先皇赐婚。”叶靖打断他，冷声道，“王爷不必介怀。”
　　不必介怀……不必介怀……
　　龙瑾染火热的心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透心的凉。
　　他颤抖着嘴唇道，“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召唤不必过来。”
　　叶靖起身施礼，“告退。”
　　出门，关上房门，转个弯，叶靖颓然倚在墙上，伸出手发现掌中四个深深发红的印子，那是他握紧手的时候留下的。尔后他将手盖在眼上，嘴角紧紧抿着，倔强的让人心疼。
　　室内的人颓然坐在椅子上，他头低着，逆光，看不清楚表情，孤零零的一个人，像个丢失了方向的孩子。
　　一墙之隔，却像是最遥远的距离。

　　之后两人便再也没说过话，转眼间到了最后一次拔毒，这次拔毒时间比之前更长，药也更重，龙瑾染自己喝了药走到了寒冰泉，他没有再说苦，也没有再看叶靖一眼。
　　叶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嘴里比龙瑾染喝过的药还苦。
　　只是龙瑾染进了寒冰泉之后没多久，寻沐面色凝重的来找叶靖，“少将军，百草谷外来了大量的人马，举得是蓝龙旗。”
　　锦王的人！
　　叶靖不敢耽搁，立刻奔向谷口，青衫男子站在谷口，对他道，“这下麻烦可大了，百草谷还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呢。而且这群人不要命的往里冲，这片哨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变成尸林了。”
　　叶靖接话道，“给百草门添麻烦了。我会自行解决的。”
　　这时，医仆正带着寻空从外面进来，叶靖道，“外面多少人马？”
　　“回少将军，大约两万，很可能是锦王余下的全部人马。”
　　锦王被扣上了逆反的帽子，仓促组织军队，不管名声还是人马都是斗不过明王的，被打败只是时间关系，他现在来百草门围堵他们很有可能是为了抓龙瑾染这个明王唯一嫡亲的弟弟做为筹码要挟明王。
　　叶靖对医仆道，“我去见他，请带路。”
　　青衫公子道，“我给你带路吧。”他很好奇叶靖会怎么做。他们进百草门的时候李鹊带着他们循着红花而入，现在出去，叶靖却发现两旁时隐时现的黄色小花——这里居然是有变化的。

　　哨林外，重兵林立，蓝旗呼扯，锦王坐在高头马上，一副睥睨天下之姿。
　　他身后一将高呼，“交出叶靖和睿亲王！否则让你们这百草门寸草不生！”
　　百草门一人盛怒刚要回嘴就被青衫男子挡了下来，正主都来了他们也没必要再出头了。
　　叶靖一人一步步走出哨林，“锦王！叶靖在此。”
　　锦王驱马上前两步，没敢太近，毕竟叶靖可是战场杀人不眨眼的将领，真本事傍身，十步之内去将头颅的。锦王道，“少将军本是翱翔天空的雄鹰，保家卫国，战功赫赫，本是马革裹尸，流芳百世。可甘愿一生在王府大院里和傻子过？”
　　叶靖冷静道，“锦王有话不妨直说。”
　　“爽快，就喜欢你这样的人。”锦王道，“在下对将军仰慕已久，知少将军志不在此，如果少将军跟随我，以后荣华富贵自是不提，让将军展翅翱翔更是竭尽全力。”
　　话音落地，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像是在赌，锦王赌叶靖心有不甘，愿意倒戈于他。他出京后人数并不比明王的人少，奈何场场战败，思前想后是缺少一名良将，而叶靖传闻征战沙场没有一次败仗，北燕称他为“不败将军。”叶靖也在思量，锦王这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但是百草门毕竟只是江湖医地，势力与锦王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是万万不可相抗的，更何况毒尊正在给龙瑾染拔毒，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我答应你。”叶靖道，“但是我有个条件：不能动这百草门内的一草一木，一人一兽。”
　　锦王大笑起来，“没想到少将军也是重情的。好，我答应你。”
　　“不够，请你以皇家的名义发誓。”
　　二皇子举起右手道，“我龙瑾炀以天祁国皇子的名义起誓，不动百草门一草一木，一人一兽，否则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我不动，不代表别人不能动啊。
　　“好，我跟你走。”
　　寻沐赶紧拉住他，“少将军不可。”担心的看着他，“少将军，锦王不是好相与的，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没有别的办法，以叶靖一人之姿，求得百草门的安稳已是最好的办法了。
　　叶靖道，“我离开后你们照顾好王爷，我离开是自愿的，你们谁都不能怪他。”
　　寻沐忍不住泣出声，“少将军……”
　　叶靖不再理他，转向青衫男子，“锦王的话绝不可信，一会我们走后他肯定留下部分人马对付你们，你们千万小心。”
　　青衫男子道，“我百草门还没怕过谁。”
　　叶靖道，“百草门所有损失，日后叶门将军府如数赔偿，在此谢过相助之恩。”
　　青衫男子道，“百草门会记得的。”

　　锦王身后，原来叫嚣的将军低声道，“王爷，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个傻子呢？”
　　“哼，明王就是不管亲弟弟才让人毒傻了的，拿他去威胁明王说不定还是帮他呢，叶靖的将才才是咱们此行最大的目的，一会走后，你暗中派人攻打试试，能攻下来挟持了那个傻子最好，攻不下了也别强
　　求。”
　　“王爷英明，末将这就去办。”说完促马朝后方退去。
　　锦王道，“少将军，话别也该说完了，请吧。”
　　一匹战马迁到叶靖面前，叶靖没有犹豫直接上马，跟着一众人而去。他年少征战沙场，心系家国百姓，如今，心里只有曾经的翩翩少年，只为一人征战——我答应过还你清风朗月，公子无双，怎可能任你留下“男妻”这样的污点。我往北走，王爷往南瞧，自此不再打扰，今生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