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少女》李撇撇

2、第二章：穿舞鞋的妈妈

　　第二章：穿舞鞋的妈妈
　　女士，请不要这样热切的注视着我，这样总让我觉得你意有所图，即便你就是这样。
　　我只要出门就能看到人们躲躲闪闪的窥探目光，我知道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可怜兮兮的没人要的小狗，我就恶狠狠地蹬他们。
　　世人只关心故事本身，从不管故事之后的事情。我比谁都明白这道理，别假惺惺。
　　他最开始对我发疯是我妈妈去世的那一年，并非是因为他悲伤过度，而是失去了发疯的对象而已。
　　他们每天都打架，在床上，地板上，浴室里，用桌椅、花瓶甚至刀具。我记得五岁那年，他们吵得很厉害，他冲到厨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让妈妈求饶，妈妈则揪着自己头发不管不顾的尖叫。

　　那时候，我躲在桌子底下，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他们看到我，把刀也架到我的脖子上。
　　但是在人前他们却装得像一对模范好夫妻，这太好笑了，你不觉得吗？
　　两个疯子认认真真的在全世界的疯子面前演正常人，大家都在演戏，唯恐被发现是异类，却不知道大家都是一丘之貉。
　　我妈妈从前是一个窝囊的芭蕾舞演员，没有哪一家剧院收她，但是她每周都要到舞蹈教室对着镜子练习，穿着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的高领白色棉绒毛衣。

　　有时候，我坐在舞蹈教室的地板上，看着她使劲伸长脖颈翩翩起舞，记忆会出现混乱，面前是两个一摸一样的女人，都是我的妈妈。
　　她们重迭着无休止的漂移、转身、跳跃，再漂移，一个面色沉稳而享受，一个面孔扭曲而绝望。
　　她死掉的时候我一点儿难过都没有，我猜，如果睡在那个冰冷的黑匣子里的人是我，她笑出来也说不定，这样看来，我可能不算过分。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杂货间里消磨时间。
　　有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她突然来到杂货间，一只手捧起我的脸，站到我面前用那双冷漠的绿色眼睛仔细端详我。
　　她的指尖凉凉的，带着浓烈酒味的呼吸直冲我的脸上，我甩着头试图把下巴从她手中拿开，她却毫无预兆的给了我一个耳光，瞪大了双眼看我，像是看着一个□□犯。
　　我明白，那是因为我和父亲长的太像了，不止一个人这样说过，你知道的，人一旦非常讨厌一个东西的时候，会连带着跟它相似的也一并划入黑名单。
　　我十分理解她，所以我没有矫情的哭闹或者质询，而是起身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消磨我没完没了的时间。
　　那天晚上，她让我给她拿来一瓶冰啤酒，声音比平常温柔，脸上也闪着柔和的光线。
　　她一边吹口哨，一边给我也倒了一杯啤酒，我没有接，她也没有生气。
　　她俯身打开抽屉，一粒一粒得数着药片，又一粒一粒得塞进嘴巴。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她像一个疯女人一样摇摇晃晃得踮起脚尖，旋转，跳跃，她没有穿舞鞋，一双满是茧子和疤痕贴的丑陋脚掌灵巧得像蜻蜓点水一样。
　　大约一刻钟后，她摇晃得更厉害了，嘟囔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脏话就摔倒在地上，面孔朝着我，嘴巴瓮张着呕吐，露出被火灼烧了一样的狰狞表情。
　　我有些怕，跑过去想把她扶起来，但是她痉挛得更厉害了，蜷缩得像一个刺猬，又剧烈得发抖，我抱住她又被甩开，我跑出去试图找什么人来，但是房门被他锁了起来，他从来不允许他不在的时候我们独自外出。
　　我原地打转，怕得要死。
　　我又跑了回去，腿该死的软，中间摔倒了两次。
　　她就安静的躺在地上，凌乱的棕色长发遮住了她半边脸，夕阳的余晖撒在她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没入阴影。
　　她的鼻子和嘴巴渗透出紫黑色的血迹，眼睛无神得看着天花板，瞳孔已经缩成了一个小黑点，手脚摆出夸张的姿势。

　　我觉得她滑稽极了，却止不住哭了出来。
　　你应该感到幸运，真的，我从来没有给别人讲过还有我妈妈这回事，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原本可以一了百了，远走高飞，不用再过窝囊日子，死有什么用呢？
　　懦弱的人才死，即便我要死，也不会给自己灌药，那样太痛苦了。
　　我想你应该给我加钱，强迫别人去回忆并不愉快的事情不是件随随便便的爽事。
　　看年龄你是做母亲的吧，你得知道，把你的孩子当人看，不然他们长大后也做不了人。
　　该死，我为什么管别人的破事，你随便怎么做，当我什么都没说。
　　回去之前，记得把钱放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