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少女》李撇撇

1、第一章：迷途的少女

　　第一章：迷途的少女
　　我坐在不算柔软的呢子沙发上，这个沙发大概有至少五年的使用历史了。
　　从密集的污渍、油污还有烟头烫出的几个边缘发焦的小洞眼里就可以看出来。
　　计算机放在膝上，因为并没有合适的茶几或者小台子给我支撑一下它，虽然我混迹新闻场十几年，也从未感受到这样的尴尬，而让我坐立不安的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
　　您看，她正姿势随意得靠在对面的沙发椅上，与其说是慵懒，不如说……是粗鲁。
　　两腿大大的叉开成大约直角，眼睛朝着访客看来，却失焦得像快被死神带走的绝症患者。
　　被劣质染发剂染成黄色的头发如同村田稻草般没有营养得毛躁，但是外表还能看得出独属于法国年轻姑娘们让人无法反感的天真和风骚。
　　洛莉卡并没有不耐烦，我却已经被沉默的氛围逼得快要夺门而出。
　　嘿，我知道你想知道我的事情，给我500欧。
　　她的眼睛朝我这里飘过来。
　　没问题，但你要据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有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也可以不说。
　　她点了点头，站起来到一个光线很差的像储藏室一样的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德国啤酒。
　　并没有对于访客的客套，她神态自若得喝着啤酒，我强迫自己拿起记者的冷静做派，挤出或许看起来和蔼的笑容，不知道表情会不会显得有点滑稽。
　　其实，我也是一周前听到关于洛莉卡的新闻，这在我们这个小镇里人尽皆知，咖啡馆、学校、医院，到处可以听见人们对于这个年轻姑娘命运的惋惜、惊讶和猜疑。我甚至看到最彬彬有礼的绅士郎可夫在教堂当众情绪激动的为这件事情爆粗口。
　　社会上关于恐怖事件的新闻并不在少数，但没有人把它们一直放在心上，人们的关注总会被另一条爆点新闻簇拥着向前，事实上，这都是没有发生在人们自己身上的原因，没有人会对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如果有人说他能做到，那十有八九是个伪君子。
　　恐怖事件里真正可怜兮兮的主人公们才会一直被梦魇笼罩，像一只惊兽一般与这个没有那么美好世界打交道，他们可以尖叫、哭诉、发神经，当然，这可以被理解，从暗处中陡然曝光在人们的同情和关心中，再冷冰冰的心灵也会受到触动，但不幸的是，同理心从来都是一个虚无、道貌岸然的名词，很快，他们会被弃如敝履，毫不留情的厌弃。
　　人类不是一个耐心极佳的生物。
　　当我看着这个冰冷、苍白、单薄的姑娘极力表现自己的满不在乎时，心里都是抱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种该死的负罪感，这完全不在我的预料范围之内。
　　这让我慌张，不知道如何开口。
　　恰在这种难堪的时刻，门铃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响了将近二十秒后，洛莉卡依然慢悠悠得喝着啤酒。
　　是不想见的人吗？我求救似的问。
　　电话约的客人，越推开，他们越兴奋的凑上来，知道吗？不用太客气。
　　她眼里冒出玩味的笑意，挑逗似的盯着我。
　　像是想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断断续续的门铃声依旧沙哑得坚持着。这个时候要是不收拾东西离开就是不识趣了，我故作轻松得吁了一口气。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同一时间，我会准时来拜访。我说，一边抽出一张500欧的钞票放在呢子沙发上。
　　门口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屋内还有别的人，朝后连连退了两步让路。
　　那是一个满腮黑短胡须的中年男人，微胖身材，一副中产阶级的装扮，右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银环。
　　令人头脑浑浊的臭味从小公寓的四面八方袭来，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垃圾，苍蝇的乐园。
　　傍晚的余晖从狭窄的通气窗那里漏到脏兮兮的水泥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灰尘。
　　一阵阵欢声笑语从门内传来，我立在原地，心情不受控制的下跌。
　　如果这不是一个命途多舛的少女，她本应像其他的法国年轻姑娘一样穿着颜色鲜艳的连衣裙，在大学里热恋和深造，把香榭树叶夹在秋天的笔记本中。而不是在无底洞一样的日子里把自己的灵魂连带希望糟蹋掉，讨好又生硬的学习去扮演一个无坚不摧的大人那样苟且过活。
　　可惜没有人有能力把她从那段黑暗的经历中揪出来，把她里里外外清洗个干净。
　　像我们期待的那样，清洗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九岁少女。
　　可是您知道，这不可能，谁也做不到。
　　就像没有人能从大屠杀中存活一样，和生活本身一样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