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事官（新版）》李李翔

2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这天晚上，有星无月，天气闷热，吃过晚饭，裴元带着宋离来到东城门。此时城门已关，正在进行换防，今夜守卫城门的刘守备早已被裴元重金买通。一行人上了城墙，通过晃动的火把，只见城外一片黑魆魆的，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树。亥时左右，远处隐隐约约有火点在移动，又过了顿饭工夫，火点近了，才看清是一列长长的满载货物的车队，一溜排开，一眼望不到头，不知有多少辆车，又装载了多少货物。

　　裴元精神一振，心说终于来了，谨慎起见，他没有开门迎候，直到车队在城门前停下，李青云的脸出现在视线中，两人打了几个手势，得知一切正常，他才让刘守备打开城门。车队依次而入，时间紧急，两人没空说话，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李青云说：“你在前面领路，我压阵。”裴元应了，宋离自去和领头的车队队长说话，几人先行一步。

　　一路没人说话，只听见车马缓缓行驶的声音，很快来到湖边租住的宅邸旁。此时大门洞开，小唐和小孙守在门口，所有门槛全被拆下，马车长驱而入，一辆接一辆，每辆车上插着一个火把，照的黑夜里似一条蜿蜒的火龙。

　　宋离在一旁指挥：“前面五辆停右厢房，后面五辆左厢房，另外五辆正房，剩下的去隔壁院子。车子停好了赶紧卸货，卸完了赶紧走，别挡住后面进来的车。”每辆车一个车夫和一个跟车的壮汉，一捆又一捆油布包着的绸缎被搬下来，十匹一捆，很快把空荡荡的房间塞满。空了的马车绕个弯儿从侧门驶出去，为源源不断开进来的马车让道。

　　最先到的马车走了，最后一辆马车还没进院子，众人直忙到天色发白，才将整整二十万匹绸缎卸货入库。

　　马车是租来的，车夫自回车马行，五十个搬货的汉子累得满头大汗、衣衫尽湿，却没有人像车夫伙计那样光着膀子随地乱坐，纪律严明。

　　李青云和裴元进来，众人纷纷行礼，“李统领。”李青云点头，说：“兄弟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接下来可以好好歇歇，我已经让小唐买酒买菜犒赏大家。”众人一阵欢呼。李青云又说：“只是还要小心，千万不能大意，别可让人来个有样学样，抄了老底，临到头阴沟里翻船。宋离，你安排一下值守的人，敢有偷懒懈怠者，军法从事。”

　　裴元听见说：“我说以后称呼得改一改，咱们既然扮作商人行事，不管像不像，好歹装个样儿，可别左一个统领参军，右一个军法从事了。”

　　李青云当着众人说：“那好，那大家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就叫我李管事。”转过身却对裴元说：“我看你是扮沈玉扮腻烦了，想拉我一起下水吧？”

　　裴玉说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错，我是君子，你是小人，我早看出你不怀好意了。”

　　“到底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你给我说清楚，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李青云拍着裴元肩膀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小人，你也不是什么君子，咱俩一丘之貉。”

　　两人一番唇枪舌战，勾肩搭背去前院吃饭。

　　院子里摆了几张大桌，有酒有肉有菜，众人累了一晚，或站或坐，正吃的热火朝天。裴元、李青云、宋离坐了一张小桌，小唐侍立左右，斟酒添饭。裴元和李青云说了一些别后的事，李青云忽问：“你那个漂亮的表妹呢？”

　　裴元不答。

　　小唐说：“李大哥问的是不是言姑娘啊？”

　　李青云笑说：“想起来了，是姓言，人挺有意思。”

　　宋离摇头说：“这言姑娘可了不得。”

　　李青云顿时来了劲，忙问：“怎么个了不得法？”

　　小唐笑嘻嘻说：“把宋先生都说了一顿。”

　　李青云立即看向宋离：“老宋，你怎么跟一小姑娘拌嘴？跌不跌份儿啊？”

　　宋离苦笑不语。

　　小唐把言悠悠做的许多事绘声绘色说了。李青云砸吧嘴说：“听你这么一说，这言姑娘不凡啊，短短时日能混进蒲家任教，可见能耐不小；敢闯进人家家里多管闲事，说明为人仗义；舍得弃豪宅住陋巷，更是不慕富贵，长得又好看，一笑眼睛弯起来。这样好的姑娘，满京城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大家还不知道姚石榴的事，都以为是言悠悠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不然李青云更要对她赞不绝口。

　　裴元听了莫名有几分不自在，嘲讽道：“不愧是京城浪子，才见过一面，就注意到人家姑娘一笑眼睛弯起来。”他住了这么多天，都没发现！

　　李青云立即回击：“那是你眼瞎。”

　　裴元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唯有举杯独饮。

　　宋离说：“别的倒罢，这个不慕富贵却是不敢苟同。”言悠悠理直气壮说“图钱”的话还言犹在耳呢。

　　李青云却说：“不图男人的钱，更有志气，我还没见过如此特别的姑娘。小唐，你说言姑娘搬哪儿去了？”

　　“东门街松柏巷。”

　　李青云随口说：“回头看看她去。”

　　裴元却当了真，不高兴说：“好好的，你又去撩拨小姑娘做什么？小心人家一顿棍棒把你打出来。”

　　李青云笑道：“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啊，一小姑娘，无依无靠，孤身在外，怪可怜的，有朋自远方来，朋友上门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把我赶出来？”

　　“你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早就认识，再见自然是朋友了。”

　　裴元大骂他厚颜无耻。

　　李青云笑嘻嘻不以为意。

　　几人背后议论言悠悠，言悠悠在新家住的却不甚满意。丁秀才一家实在不是好邻居，小孩子乱跑乱动嘈杂吵闹这也就罢了，丁家娘子为人刻薄小气爱占便宜，几次同石榴因为打水晒衣打扫庭院等小事争吵不休，更在背后造谣说言悠悠整天女扮男装早出晚归出手大方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石榴气哄哄进来说：“丁家娘子在门口同隔壁大娘叽叽咕咕，肯定又在说姑娘坏话。”

　　言悠悠也烦得很，这等妇人，足不出巷子口，成日除了洗衣做饭带孩子，就知道搬弄口舌造谣生事，偏又拿她没办法，只好说：“让她说去，咱们又少不了一块肉，以后少搭理她。天热，不想吃饭，你去街上买两碗四果汤。”心想要不是她还欠着债，早就搬离这里，以后还是要租独门独院的房子，清静自在。

　　石榴抱着一大碗冰镇四果汤回来，上面还冒着丝丝凉气。丁家娘子见了，“哎呦呦”叫起来，“又吃四果汤啊，啧啧啧，这日子过的，比神仙还舒服呐。”言悠悠在屋里听了好笑，吃碗四果汤就敢比神仙了，这日子过的得惨成什么样哦。石榴谨记言悠悠的话，目不斜视，没有搭腔，径自回屋。

　　外面传来丁家小孩的吵闹声，“娘，我也要吃四果汤，我也要吃。”丁娘子哪里舍得，吵得受不了，一巴掌扇过去，小孩子顿时哭声震天，丁娘子又心疼了，又是哄又是抱，心中大骂石榴小气，那么大一碗，分一碗半碗给孩子又怎么了，又嫉恨言悠悠成天吃香的喝辣的招孩子眼，朝对门啐了一口，“我呸，充什么有钱人，有钱别住这儿啊！”

　　这天程明去见藤原能信，特意把言悠悠带上，一顿饭两人从华灯初上一直吃到夜深人静。言悠悠回到松柏巷时，只见小巷静谧幽深，一片漆黑，不闻半点人声。她有点怕，一路小跑着到家门口，气喘吁吁推门，发现大门从里面锁了。她用力拍门，心想以前丁家娘子给丁秀才留门时都是用一把破竹椅堵着，今儿怎么锁上了。

　　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丁秀才。他今年都快四十了，大半辈子除了考得一个秀才功名，可谓一事无成，至今还在县学读书，每月领着微薄的粮米，孜孜不倦做着一朝中举的美梦。他知道隔壁搬来了两个年轻姑娘，原本不在意，谨守男女大防，不过听丁家娘子嘀咕了几次对方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后，不由得上了心，此刻见言悠悠发丝凌乱娇喘微微的勾人样儿，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当下色令智昏，伸手去摸言悠悠的脸，口里胡乱说着什么“反正你陪别人也是陪，不如陪我”之类的话。

　　言悠悠气得脸白唇青，一脚踹在丁秀才腿上，把毫无防备的丁秀才踹的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她又抓起旁边的竹椅往丁秀才身上砸，砸的原本就破破烂烂的竹椅顿时四分五裂。这番动静引来里面人的注意。石榴忙跑过来问：“姑娘怎么了？”言悠悠找了一圈，拿起手臂长的门栓指着丁秀才骂：“瞎了你狗眼，敢占姑奶奶便宜！”

　　石榴方知发生了什么事，气道：“打得好！”也捡了根竹棍拿在手里同仇敌忾。

　　“相公！”丁家娘子一声尖叫跑来，瞪着言悠悠恶狠狠说：“你把我相公打成这样，我跟你拼了！”双手叉腰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至于为什么打她相公，言悠悠的话她多少听到一些，却绝口不提。

　　言悠悠懒得跟她废话，用门栓拍打着手心说：“打了又怎样？你去衙门伸冤吧，我等着。”

　　丁秀才有个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儿子，见爹娘被欺负，气势汹汹挥舞着一根棍子冲来，大声喊着：“我打死你！”言悠悠不好跟孩子对打，叫了句“石榴”，石榴忙一把擒住他，往地上一推，那孩子立即哇哇大哭。

　　言悠悠又瞪了眼其他人，几个孩子顿时吓得不敢动了。

　　丁家娘子正要破口大骂，却听言悠悠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还秀才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明天我就去县学问问先生怎么教的你，是不是教了你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成天就知道怎么调戏良家妇女，人面兽心的东西，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丁秀才原本还一直哎哟哎哟躺在地上叫唤，听到这里，也不叫了，在大女儿的帮助下灰头土脸爬起来。

　　丁家娘子一向把丁秀才的秀才功名看的比天大，心想要是真闹到县学去，丢脸事小，万一县老爷动怒，不分青红皂白把相公的秀才功名革了，那一大家子可就完了！当下也不撒泼了，只是一个劲儿抱着儿子哭哭啼啼。

　　言悠悠又说：“丁家娘子，你别以为我年轻脸嫩好欺负，我不过是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罢了，劝你以后口上积德，别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造谣生事。我反正一个人来去无牵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说着把门栓扔在她脚上，扬长而去。

　　丁家娘子被砸个正着，疼的直吸气，恨得牙根痒痒，又不敢像往常一样泼妇骂街，怕言悠悠一怒之下当真去县学里大闹一通，只好转头怪丁秀才不检点。丁秀才被打的鼻青脸肿，一只脚痛的路都走不稳，正浑身的气没地方撒，劈头给了她一巴掌，骂道：“让你多嘴生事！”

　　丁家娘子捂着脸，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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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盼望双11的到来，要买不少东西，可以请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