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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家 ...

  •   城外驿道,一匹枣红老马疾驰而过。马儿脚力已经不稳,随时可能倒下。展湛清甩起鞭子,鞭鞭入肉,
      前方就是洛阳城,往年的这个时候,牡丹花开正艳,整个城市都为之骚动,沉浸在这盛世的花香中。而如今,空中的血腥味,混着花香,仿佛地狱里飘出来的味道,诡异可怖,令人作呕。
      终于到达城下,展湛清拉紧缰绳,身手利索地跳下马,排队接受兵士的检查。只听“噗通”一声,老马一头栽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下一个。”
      展湛清递上自己鱼符,顺利通关,看了倒在地上的老马,叹了口气,叫了一辆驴车,匆匆向家里赶去。
      展家位于东市以北的永兴坊,这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方,住在这里都是达官显贵。赶车人看看展湛清的容貌衣着,不明白他跟这里有什么关联。
      驴车晃晃荡荡终于到了展府,街边老树上的乌鸦被惊得“嘎嘎”叫着飞漫天。展湛清心头一紧,家里怎么如此萧败。
      展湛清敲门,发现大门竟然是开着的。前堂里游荡着几只皮包狗,看到生人进来,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房顶上没了力气的猫,听到狗叫声,一溜烟躲了起来。
      这些猫狗,是展母收养的。展母心善,经常捡些猫狗回家,好吃好喝地照顾着。现在竟成了这副模样,估计好久没有人喂养它们。
      展湛清更加阴云笼罩,大步走向后寝。
      刚一进院,就听一个声音尖叫起来,刺破天空。
      “来人呀!来人呀!叫花子跑进来了。”
      展湛清定睛一看,是阿福婆。
      “别喊了,福婆,是我,我回来了。”
      福婆好像没听见一般,声嘶力竭地嚷嚷着,不喊来人不罢休的态势。
      展湛清只能钳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下。
      “是我,我是清儿。”
      “清儿?!清儿!真的是你?!哎呦喂,老天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 我爹呢?我娘呢?”
      福婆眉头扭成一团,欲言又止,往后面的屋里看了一眼,大大地叹了口气。
      展湛清赶紧冲进屋内,见母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面如死灰。展湛清心被剜了一下,眼泪喷涌而出。
      展母听到哭声,吓了一跳,倒也收回了一些神魄,强打着精神,努力辨别浑浊中的轮廓,这不是朝思暮想的儿子吗?
      “清儿!清儿!你回来了!“
      说罢,双手召唤着儿子,在他的脸上,身上摩挲开来。展湛清注意到母亲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像干了好久的地,没有了水,一团血红。
      展湛清更加心痛不已,母亲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展母紧紧搂住展湛清,怕他离开一样,嘴里嘟囔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任由母亲亲热了一会儿,“母亲,我给您诊诊脉吧。“
      展母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唉,还有什么好治的,让我随你父亲去吧。一了百了,倒也干净。”

      展湛清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多问,怕再刺激到母亲。父亲是母亲的命,是她的大树,让她像藤一样缠绕依偎,如今大树没了,藤还怎么存活。
      展湛清摸了摸口袋,那封信还在。就是这封信,结束了他悠哉地游医生活。
      两年前,父亲以分派太医为各州军队诊病的契机,将展湛清打发出京城。展父交代展湛清,民间医术摆脱医书的束缚,用药大胆,直接有效,要潜心学习。每到个地方,要留意当地百草药方,多为病人出诊,实践越多,才能更快精进自己的医术。
      这两年中,父亲仿佛忘了他这个儿子,并无音信传来,没想到收到的一封信笺,竟是一个“回”字,没有落款,没有出处。这么神秘的不同寻常的信笺,如扎入手心的刺,令展湛清寝食难安,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从潭州出发,经过洪州、鄂州、襄州、许州,日夜兼程,展湛清疾驰2千里,跑死了5匹马,终于回到家中。他猜想家里可能出事了,眼前的景象,比自己猜测地还要严重。

      展湛清安抚好母亲,吩咐福婆,让她赶紧派人去请一个人来。
      福婆嘴上抱怨着,家里里外都是她一个,手脚却不闲着,赶着小红给少爷烧水洗漱,催着马夫去跑腿请人。
      马夫嘟囔这是小厮活计也让他做,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给他结呢,被福婆骂个狗血喷头。

      展湛清来到书房,家里还有些存药,配了些安定心神的,亲自煎好喂母亲服下。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展湛清突然觉得身体疲累得不能动弹,跟那匹老马一样,紧绷的神经松开,劳累排山倒海地袭来。好在福婆心细,热水已经准备好,展湛清褪去衣衫,身体浸入水中,温暖的水舌舔舐、舒缓着每寸皮肤,没多久,困意袭来,展湛清沉沉地睡去。
      丫鬟小红躬着背,像只小虾米,一步步将热水桶挪了过来,刚一抬头,看见一赤身裸体的男子趴在澡盆边缘睡着了。
      小红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想到:这…..是少爷吧。小红一点点地靠近,打量着眼前这个熟睡的少年,怪不得福婆说过,少爷是她活了几十年见过最美的男子,每个五官像是人精心雕刻过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偶尔滑过如玉的脸庞,俊美得让人透不过气。
      不知道是水汽的原因,小红觉得越来越燥热,潮气仿佛钻进她身体一般。脸红扑扑的,心也越跳越快。
      小红越靠越近,鼻息拂过少爷的脸,展湛清动了一下,小红惊吓得缓过神来,往后退几步,不小心踢翻了木桶,“哐当、哗啦”,水全部撒了出去。
      展湛清一下子惊醒了,一脸迷茫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小红。
      小红尖叫一声,娇羞地跑了出去。

      夜幕降临。
      周围地一切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咚咚咚“地三声敲门声悠悠地传来。
      展湛清赶紧去开门。初一顺着门缝钻了进来。两人见面,甚是激动,展湛清一把搂着他,来到书房密谈。展湛清掏出信笺,说道:“这个回,是你写的吧。”
      初一点点头。
      “我父亲出了什么事?!家里人说十几天前,父亲跟往常一样去了太医署,然后人就不见了!去太医署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
      初一点点头。
      “人呢?难道就这样消失了?“
      “师傅失踪的那天我也在。那天传药太监喊我们去宫里瞧病,也不说是哪个宫,心急火燎的。师傅觉得不对劲,让我别跟着,他自己一个人过去。然后人就不见了,是死是活也没个信儿。“
      “啊?怎么…..“展湛清不可置信。
      “师傅去的那天晚上,传回来一个药方,药局药都煎好了,又说不用送过去。往后的几日,只要有进宫的机会,我就四处打探,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好像师傅从来没进过宫一样,真真是太奇怪了。“
      当朝御医院一把手,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皇宫中!这是何等地奇事!
      展湛清沉默许久,抿嘴说道:
      ”我明天想进皇宫打探一下。“
      “万万不可!“初一激动地喊道,意识到自己的声调,赶忙压低声音说道“师兄你离开京城两年之久,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是不知道。。。。”
      初一顿一顿,后背一阵发凉,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先帝驾崩,太子沛王继位登基,这个节骨眼上,闽侍中突然拿出先帝遗诏,说是传位给静王,还没等沛王反应过来,李大将军的人马已经兵临城下。沛王不得已,只能退位,静王上位没多久,便说沛王谋反,血洗沛王府,府内一个活人都不留。那些沛王的拥趸,全部诛杀。不仅如此,朝野上下自查,那些妄议朝政的,都被扣上沛王余党的罪名,全部死罪……就连…..就连我们太医署的医工,只是闲聊中提了句沛王,被人揭发举报,便被取走性命,可怜他家中的妻儿老小……”
      初一声音哽咽,舒缓下情绪,接着说道:“少爷,你千万不能去,现在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展湛清叹了口气。他时常听父亲说过伴君如伴虎,太医做好分内事,不听不议更不能参与朝政,这次的行走,也是父亲安排的,他已经嗅到政变的味道,便把自己支出京城,以免被牵连其中,可万万没想到,父亲自身却陷了进去。
      父亲在太医署已经30多个年头,服侍过三朝皇帝,这么多年的历练,避开过多少血雨腥风,没想到还是牵连进去。父亲这次失踪,肯定和这次政变有关,可一向谨慎的父亲,是如何牵扯进去的?展湛清想不明白。
      “我明天去太医署,看看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初一为难。
      “这都不行吗?!”
      “小人斗胆,您最好还是留在家中,慢慢等候消息吧。”
      ”我什么都不能做,你让我回来干什么!“展湛清面露愠色。
      ”当时小人看夫人的情况实在不妙,只能让师兄回来……”
      “哼,你还管起我的事了!“
      初一噗通地跪在地上。
      ”你干什么?!“展湛清赶紧去拉起初一。
      ”少爷,师傅师娘仁厚待我,我本是街头一混儿,说不定哪天就横死,是师娘救了我,师傅教我医术。我在街头跟狗抢食,怎么能想到我还有今天。师父师娘比我亲生父母的恩情都大,您是他们的独子,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孤身赴险啊!…..”
      一席话说完,初一泪流满面。
      展湛清叹了口气,初一情真意切,句句在理,可是对父亲的挂念的那份焦着之心,不知初一是否能理解,更何况母亲的病因在父亲,如果不早日找到父亲,母亲恐怕……
      展湛清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父亲,不过以对初一的了解,他是拼死不会让自己进宫的。
      展湛清想了想,起身来到书桌前,手在抽屉里摸索一阵,回到初一旁,轻声地说:“你说得我都明白…….你也尽力了…….好生歇息去吧…….”

      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初一不清楚,天已大亮,难道昨晚留宿在师傅家?初一刚一用脑,便觉得头晕目眩,好生难受。初一起身喝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条绳索把自己捆绑的结实。初一惊醒了,定睛一看,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床上,这不是少爷的房间吗?!初一想喊,嘴巴却被牢牢塞住。初一惊恐地挣扎着,突然看到床顶上一张大大的纸张,写到
      “我明白你的苦心,也清楚时局的可怖,可我今天还是要去太医署,寻找机会进宫,为了父亲、更为了母亲。我只能这样做。失罪于尔,望请见谅。尔的困意,只是一些白僵蚕作用,并无大碍,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初一绝望了,心中默默喊道:老天啊,求你保护少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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