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王》叶鲜

14、第 14 章

　　赵端想，他身上一定藏着毒，命里带着煞，如果当时柳良珠再多求他一次，他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如果他的心肠再软一点，他的表妹是不是就不用死？

　　皇帝离去前对他道：“男儿俯仰于天地，不负于人，无愧于心即可，切勿责己太过。”

　　皇帝陛下真是英明神武，一语醍醐灌顶。是啊，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像个痨病鬼一样躺倒爬不起来？陷在柔软甜香的床褥上自怨自艾？

　　他打起精神传见郑申，得知柳良珠白日曾去女娲殿受祈福礼，礼毕，与神官小寒入静室片刻。

　　赵端把拳头捏了捏，一个时辰后，就身姿挺拔的站在女娲殿前。

　　小寒一身女娲殿制式黑袍，双目清亮，看着面前强打精神的人，眼中不免含了些怜悯，她轻声道：“节哀顺变。”

　　赵端是来问案的，他笃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怀好意。

　　女人有时候会口是心非，此刻这女人一脸安慰意，心里说不定笑嘻嘻。

　　“你们单独处过，她跟你说了什么？”赵端认定了她是个罪人，就不打算给她好脸色。

　　小寒直视他寒铁一样的脸，冷笑：“她说你心里没有她，只有一个死鬼，故而不想嫁给你，干脆做鬼算了。”

　　赵端一伸手便扼住了她的脖子。

　　小寒在他的掌下挣扎，眼睛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泪，嘶声道：“她不喜欢你……她就是不喜欢你……”

　　赵端松了手，小寒急剧的咳嗽，抚着细嫩的脖子蹲在地上又哭又叫：“赵端，你这个莽夫！强盗！痛死我了！你这么坏，只有我师姐瞎了眼，你为什么不去陪她？你什么时候下去陪她，我求求你下去陪她！”

　　“她在地下寂寞，你在上面也寂寞，我师姐是女娲神转世，你跑不掉的，你这辈子休想娶到女人了！”

　　“赵端！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卑鄙无耻，蛮不讲理！我讨厌你！啊啊啊啊......”

　　小寒情绪失控，胡乱发泄了一通，抬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赵端的锦衣卫在女娲殿有渗透，消息称小寒神官并不曾修得瞳术，无法左右他人心神意志。

　　赵端放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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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相对而立，旧事重提，小寒坦白道：“她说，天下男女皆可，唯独静王，不可与他一床睡，不可与他同覆一条被。”

　　赵端沉默，小寒这一句，与柳良珠生前所言一致，她执着的认定了他们的兄妹关系，拒绝改变，以死逃脱。

　　小寒道：“一个人决定去死，需要费很大的勇气，就算她下了决断，实施起来又需要数倍的执着，我不信，就因为亲情难以转圜，就把自己吊死，如果她真的把你当兄长，怎么会一死予你重创？”

　　“你说得对。”

　　“这件事与我无关，女娲殿的消息我一直有留意，他们根本就没把那个柳氏放在眼里，你盯着女娲殿，徒劳无功。”

　　赵端说了声“告辞”，小寒在他身后道：“你那个二弟，不怎么乖，你不打算揍他一顿？”

　　赵端的二弟赵翊受封宁王，只比他小三天，因为这三天，这二弟懂人事后便忿忿不平，埋怨他娘亲的肚子。

　　赵端某一次毫不客气的谑笑道：“关你娘的肚子何事？难道不是你自己胎形时就不争气？使点力气往外挤一挤，赶在我前头出来，好歹落个皇长子的名分，夺嫡上多几分筹码。”

　　宁王气得面皮发胀，偏偏奈何他不得，忍气吞声，见了他便绕道走。

　　嫡、长、爱样样占全的赵端很少将心思放在夺嫡上，接下来，是不是要稍稍费些心思在那个跳得最欢的弟弟身上？

　　锦衣卫善侦缉，然而时隔两年，调查起来颇为耗时费力。赵端交代郑申，自他与柳良珠定亲之后，宁王府中的动静不可放过毫厘。

　　从前忽略过的蛛丝马迹再一次浮现，经梳理，宁王府一个嬷嬷曾在亲事定下的第二天去柳侍郎府。

　　两府之间下人走动本属常事。

　　赵端闭目凝思，确定柳良珠是在亲事定下的第三日去找皇后和自己，巧合得令人发指。

　　宁王以为天衣无缝，那嬷嬷还在府中，只是很少出来走动，静王府的锦衣卫不由分说将那嬷嬷扯出来拖到诏狱。

　　牢狱阴森，刘嬷嬷呼天抢地，嚎得嗓子发干，只有食物，却没有一滴水，只有一坛烈酒搁在面前。

　　两天后，嬷嬷以酒代水保命，喝的不省人事。

　　牢室幽暗，只有过道壁上几盏油灯，摇曳出惨黄的光芒，朦朦胧胧中，刘嬷嬷被一双手摇醒，撑开沉重的眼皮，将眼前的人反复打量。

　　眼前像是有一层雾，雾里有一个黄衣的姑娘，长长的黑发，脸色惨白，脖颈上紧紧绕着一道长长的白绫，尾端直拖到地上。

　　两年之久，一面之缘，她已记不清那位姑娘的相貌，却认得横在她颈间夺命的物事。
　　自缢房梁的柳姑娘来找她了！

　　刘嬷嬷捂着眼睛，嘶哑的嗓子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四下静寂，尖叫声并没有为她搬来救兵，黄衣的缢死鬼依旧稳稳的蹲在她的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刘嬷嬷把自己缩成一团，颤声道：“柳…柳姑娘，你你来做什么？”

　　黄衣女鬼甜甜的笑：“你说呢？我现在有些糊涂，我只记得死前你去看过我，想必咱们俩交情很深啊！我现在一个人很寂寞呢！”

　　“柳姑娘，我每年清明都给你烧过纸上过香的，求求你放过我！咱们俩其实没什么交情的，我就是奉府上长史的令去给你传过几句话呀！”

　　“嬷嬷传的什么话呀？为什么我听完嬷嬷的话，过了几天就死了呢？嬷嬷是鬼变的吗？我好怕呀！”女鬼夸张的拍打自己的胸口。

　　不不，我不是鬼，你才是鬼！刘嬷嬷牙关打颤：“都是长史告诉我的，他说你其实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切勿嫁入皇家，否则乱人伦，追悔莫及！”

　　女鬼惨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呀！我原来还是个金枝玉叶！凭据呢？”

　　“当然有…”刘嬷嬷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一个凌厉的声音打断：“闭嘴！”

　　瞬间牢室内灯火通明，十几支火把几乎同时亮起，一群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不怀好意的视线，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网将她捆缚。

　　面前的黄衣女鬼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浓妆，与柳良珠有六七分相似，脱下身上的黄缎衣裙，里面却是一身锦衣卫常服。

　　“唐总旗辛苦了。”前头一个百户冲那个女人说话。

　　刘嬷嬷这才明白，着了这帮锦衣卫的道，刚要开口骂人，就见敞开的牢门里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一身紫色华服，眼神冷厉，刀子一样在她身上一刺，转头吩咐身边的人：“郑申，你们都出去！”

　　旁边一个短须黄脸的汉子应了一声，叫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牢房中央，抱来一大堆鞭子锯子钳子铁钎往刘嬷嬷脚边一丢，朝主子道：“王爷不会用，喊一声，咱们都在隔壁候着。”

　　紫衣年轻人在椅子上坐下，寒芒直逼她的背脊，她扑通一声跪倒：“王爷饶命！”

　　赵端不看她，垂眼盯着脚下形形色色的刑具，面上严霜压下心底惊涛：“你说，柳良珠是公主，证据呢？”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