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长歌》雾叶星沉

1、绛云珠少年

　　传说一万年前天界的轻梧神君打翻了盛放天火的赤榴盏，使得天火四处蔓延，从九重天到冥界忘川河畔再到奉为人界圣地的云漫，天火所过之处，几近炼狱。这场天火让魔界有机可乘，魔君景刹率领魔界大军攻上天界，顺利抢走了银月九天。天界为此与魔界展开了一场大战，尽管最后轻梧神君祭出神格将魔君景刹封印，但银月九天却从此消匿，不知去向。经过这场大战和天火的双重打击，天界形势也大不如前。
　　为了找回银月九天，尽快恢复天界霸主的地位，随即派出北廉神君前去人界寻找轻梧神君的转世。
　　银月向何处，地狱九天疏。

　　云漫。黄沙万里，入眼皆是荒芜。
　　少女一身碧绿衣裳，久久地坐在沙丘上，似乎是在等人。
　　烈日当空，热浪袭人。这是云漫最热的时候。
　　“北廉神君，别来无恙。”少女声音清脆，如鸣环佩。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北廉神君生得风流，性子也风流，说话间眉眼带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少女并不多话，随即拿出一枚琥珀色的珠子来：“避水珠，塱雨门姬云澜之物。你要找的人就在云漫。”
　　北廉神君接过避水珠，别有意味地看了那少女一眼，笑道：“你要的东西，我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弄来的。”说罢，便取出一样东西来，轻轻地放在少女手中。刚好是一指长的骨笛。
　　少女微微有些怔忪，含糊地道了声谢，一转身便不见了身影。
　　北廉神君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这样愣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
　　藏在北廉神君袖子里的神兽狸狸探出一个头来幸灾乐祸：“阿北，方才那姑娘可是冥界摆渡使，见过的死人和魂灵比你喝的情人酿还多，你若想打她的主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收手。”
　　“我堂堂北廉神君哪能和齐渊神君那小子抢女人。”
　　狸狸晃着它的小脑袋，小声道：“萱蕚姐姐你都敢勾搭，还有谁你是不敢的。”
　　“要怪就怪月老那老头儿，不给我牵红线，我堂堂北廉神君，怎么可能是天煞孤星。我告诉你，你以后再毒舌我我就扁你！死耗子！”
　　“我要向萱蕚姐姐告状！”
　　“你闭嘴！”
　　……
　　在一人一耗子的吵闹间，不远处传来了悠悠的驼铃声，那是一个从楚昭国来的商队。
　　北廉神君手中的避水珠也有了一点反应，珠子里像是有水蓄积，一缕一缕地在珠子里游走汇集，悠悠地泛着蓝光。
　　轻梧神君的转世也许就在附近。北廉神君稍稍施了些法术，换了身商人的行头，有模有样地上前去跟那商队的头儿搭话：“我祖祖辈辈都是云漫人，但一万年前的那场大火让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亲人，现在的我好可怜……”
　　商队众人都以为来了个疯子，施舍了点干粮和水，又继续前行。
　　北廉神君以为转世的轻梧神君听不见，又大声叫喊着：“天杀的赤榴盏啊，天杀的轻梧神君啊，你害得我好惨啊……”
　　众人有些不耐烦，并不搭理他，继续前行。
　　“别以为你转世了我就认不得你了！轻梧神君，你给我出来！”
　　“你一大男人像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儿嚷嚷你还要脸吗？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男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终于，一个黑脸大汉站了出来，凶神恶煞地盯着北廉神君。不说男人的脸，就是天界的脸也被他丢尽了。但北廉神君此生最不怕的就是丢脸。
　　“求求各位大哥收留收留我，我可以给你们讲故事。”北廉神君眼巴巴地望着众人，终究还是被留了下来。
　　轻梧神君是最稳重最重颜面的人，若是他在，断不可忍受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诞不羁，更不能忍受死皮赖脸跟着不走的。只是在人界经历了千百次的轮回，就算转世的轻梧神君在这里，性格也肯定不一样了。
　　北廉神君跟着商队走了好一段路程，几乎与所有人都讲过话。除了队伍最末的那个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
　　“你从哪儿来？”
　　“……”
　　“你的头发挺黑的。”
　　“……”
　　“你多大了？”
　　“……”
　　“小兄弟，别人问你话的时候，你要回答，这样才算礼貌。”
　　“……”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颗珠子？”
　　终于，少年转过头来看向北廉神君，一双眼睛清清亮亮，却透着惊慌和无措。他很不愿意别人提起那颗珠子，他也从不向任何人说。
　　“你怎么知道？”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谨慎和防备。
　　“我是神啊。”北廉神君毫不避讳的坦白自己的身份。
　　少年白了他一眼，重新低下了头。
　　北廉神君有十足的把握确信少年就是轻梧神君转世。
　　一路上少年一句话都不说，北廉神君只能觍着脸去窥探别人的生平大事。

　　原来那少年是楚昭王室的王子，他的父亲灵宣王可算是楚昭王室最衰的一位了。两年内连丧四子，本就愁着自己手里的江山会落入他人之手，不惑之年的灵宣王一夜便白了头发。
　　好不容易等到王后产子，却是个含着绛云珠出生的。在楚昭国，绛云珠是邪得不能再邪的物什，它一现世必有灾祸。可若要取走绛云珠，单独留孩子，那孩子也活不长久，珠子是人带出来的，与人有了共性。灵宣王心疼儿子，不忍取走绛云珠，终于引来了大祸。孩子出生不到半年，王后就死了，从那一年起，天下大旱。各邻国纷纷把矛头指向物产丰富的楚昭，边境动乱，难以镇压。
　　灵宣王再糊涂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山被他国瓜分。他用楚昭王室最尊贵的天子血来祭绛云珠，又耗尽灵力将其邪性暂时压制住，才命人将孩子偷偷送出王宫，对外只宣称王子早夭。
　　孩子送出没多久，外戚宇文辛逼宫篡位。
　　几个月后，悲愤交加的灵宣王自刎而亡。
　　第二年春天，宇文辛继位。楚昭一时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太讽刺了。”北廉神君不禁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