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折曲醉》皇鸢尾

24、第二十四章

　　“哪有？”陆棋低着头嘟囔着，白庭玉爱怜的看着他，不动声色地走近他身边，默默地牵着他的手走进屋里。
　　陆棋先开始挣了挣，发现白庭玉有些颤抖的手指也不再挣脱，只是微微疑惑地抬起头。
　　“再过几日就要到除夕了，棋子想不想回家，想着也不是很远，正好我也有时间，不如就回去看一眼吧。”白庭玉语气温和，陆棋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白庭玉瞥了他一眼，又小声哄道：“总要去的。”
　　陆棋侧过身不应，白庭玉说的对，总要去的。
　　可他心底里并不想回家，他的爹爹一直在戏台上唱戏，已经有数不清个日日夜夜。他害怕，和他爹爹一样，到头来只是个戏子。
　　白庭玉换了另一身衣服，衣服仅有一层薄薄的青纱，墨色的长发似云散垂落，细窄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透明似水，玉佩中的一抹绿色好似细流般波动，隐隐约约添上一层仙风道气的味道。
　　“我不想去，我喜欢玉儿，我不想离开玉儿。”陆棋一下子扑过来，白庭玉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稍微站稳。
　　“我陪你去。”
　　“可是，我害怕我爹爹……”陆棋抿着小嘴，眼睛吧眨吧眨的看着白庭玉，满脸委屈的依靠在温热的胸膛上，声音颤抖“没了娘以后，爹爹经常打我，他说他就不该听娘的话，没让我去拜师父…”
　　白庭玉一听，也皱起眉头，心里也知道了陆棋没有从小接受训练的缘由。
　　白庭玉一脸认真的看着陆棋，原来圆圆的脸已经有些变化，手感也不像以前那样软和儿，摸上去，能够感觉到棱骨的坚硬。陆棋的确瘦了很多，个头也高了不少，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每天都待在一起，平时里竟也没有发觉。
　　陆棋长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白庭玉低着头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陆棋浑身一震，随后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粉色的唇瓣像是染了一层亮晶晶的彩釉。
　　白庭玉最终还是认输般的开口道：“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想家。”
　　“有玉儿在我身边，我哪也不想。”陆棋脱口而出，白庭玉哭笑不得的看着陆棋逐渐变红的脸。
　　“我好饿。”白庭玉看着陆棋目不转睛的笑道，陆棋顿时一僵，脸色变得煞白，白庭玉收敛了笑容，心里却有些喘不过气。
　　“我早上还没吃饭呢。”白庭玉突然笑出声，陆棋一愣，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我去膳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你要一起去吗？”
　　陆棋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着，白庭玉穿着少，冷风吹的刺骨，刚走几步就打了个喷嚏。
　　陆棋看了看白庭玉，猛然发觉白庭玉竟然只穿着一条单薄的长衣。
　　白庭玉揉了揉鼻子，径直的向膳房走去，陆棋堵在嗓子眼的话最后变成了一声轻叹。
　　“李大哥。”白庭玉的声音清脆又洪亮，距离膳房还有百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面相凶恶的男人急忙站起身，将手中的柴刀放下，两手不知所措的互相搓了搓，身长八尺的男人脚下生风，未等三秒便已恭候在白庭玉身旁的一侧。
　　“小少爷怎么来了？”男人粗犷的相貌着实令陆棋大吃一惊。男人也瞥眼看了陆棋一眼，随即又满脸堆满笑容的看着白庭玉。
　　白庭玉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事，就是肚子有些饿了。”
　　“那小少爷想吃什么，我去做。”男人咧着嘴笑道。
　　白庭玉轻轻问道：“这里的人呢？怎么只看见李大哥一人？”
　　男人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前些日子，都被夫人遣走了，有些人去了其他人家，有的索性直接回了老家。”
　　白庭玉回神一想，刚刚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冷清，白庭玉看着陆棋道：“随便做些吧。”
　　男人得了命令，转身走了。
　　“棋子。”白庭玉牵着陆棋的手边走边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去看看你爹爹吧。”
　　陆棋许久默不作声，白庭玉去看他，才发现陆棋正红着眼眶，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唰”的落了下来。
　　白庭玉于心不忍，也没有料到陆棋竟如此喜爱他。
　　“算了，就当我没说，我们不去。”白庭玉替陆棋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那你可得好好跟紧我哦。”
　　陆棋笑了笑，用力的点头：“好。”
　　白庭玉和陆棋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几个收拾好行李的奴仆们正唉声叹气的往门外走，白庭玉别过头，陆棋则是一脸茫然的睁大眼睛。
　　后院的亭子里坐着一位奴仆装扮的老人，老人将包裹放在地上，自己一边叹气一边像是在想些什么。
　　白庭玉走过去，那人立马起身，着急的擦了擦脸道：“小少爷？”
　　“你这是要走了？”
　　老人垂着微肿的眼，嘴唇哆嗦的突出一个字：“是。”
　　“我见你唉声叹气的，你可是家中有困难？”白庭玉看着老人有些浑浊发黄的眼珠，心里也难受起来，有些奴仆在白府呆了大半生，最后还是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
　　老人有些慌张的看着白庭玉，白庭玉眼神温和，老人这才弱弱的一一道来：老人出生在一个偏僻小村庄里，幼年时期丧父失母，全靠村里人养大，老人长到六岁便跟着村里的人来到这个地方为别人作工，只可惜，和他一起来的人染了病，死了。那时侯他还年轻，不知道怎么办，草草的将熟人葬了后，自己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过了很多年，心里一直惦记着这里，这才又回来了，那时侯老人刚好到不惑之年，又到处找事情做，直到白庭玉出生，白府需要招大量的奴仆，他这才进去了白府，这一呆又是十一年。如今自己已老，竟然不知该要去往何处。
　　白庭玉听的心里发烫，只叹：老而无依，终为悲戚。
　　白庭玉又给了老人一些钱财，道：“还是在这儿多留几日，等过几日再走吧。”
　　老人直摇头，不语。
　　钱财，老人并没有拿走。
　　白庭玉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陆棋拉着白庭玉的手，温暖的热度传到白庭玉的手心，白庭玉不知觉的握紧，冲着陆棋微微一笑。
　　陆棋立马低下头，满脸通红的看着脚尖。
　　白庭玉忽然垂眸吻了吻陆棋的脸颊，陆棋一怔，随后赌气般的甩开白庭玉的手。
　　白庭玉一脸笑容的看着陆棋闹别扭的背影，眼看着就要看不见了，陆棋还不肯扭头看他一眼，白庭玉愤愤的跺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娟儿把饭端过来的时候，陆棋仍不理白庭玉，白庭玉正耐心的哄着他，娟儿门也不敲的走了进来。
　　“别生气了，你再生气，我还亲你。”白庭玉勾唇一笑，娟儿愣在原地，连手也不停的哆嗦，她从未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
　　“你……”陆棋气的脸色通红，待到他扭头指着白庭玉还想说着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瞟到娟儿，陆棋微怔的张开口，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像是病了许久。
　　白庭玉发觉陆棋的眼神，便移过头，娟儿咬着下唇，缓缓的将饭菜放到桌子上，未说一句话。
　　白庭玉轻轻咳了声，“你先下去吧。”
　　娟儿垂着头，陆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心口难过。
　　“小少爷，”娟儿奋力的张开嘴巴，白庭玉疑惑的将视线放到娟儿的身上。
　　瘦弱的身体，粉蓝色的襦裙，脚底下踩着一双做工精致的淡蓝色绣花鞋，并不是府中丫鬟的寻常衣着。
　　“怎么了？”白庭玉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女孩一直低着头，声音却铿锵有力：“小少爷和陆棋是……”什么关系还没问出口，就被白庭玉毫不犹豫的打断了。
　　“你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还是对棋子很感兴趣，或者说，”白庭玉摆了一张笑脸轻声道：“你天生好奇？”
　　娟儿倒吸一口凉气，白庭玉的话虽有讽刺，但他的语气更令她胆寒，那种冰冷的语调几乎快要让她支撑不住。
　　“不，不，不，”娟儿急忙否认，她依旧垂着头，不再说话，也不肯离去。
　　白庭玉冷着一张脸，这个丫鬟确实是不知好歹，她如果识趣的话，早该转身出门，而不是仍然呆在这里与他抗衡。
　　一个丫鬟而已，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白庭玉眼中的温情终于消失殆尽，正欲发作陆棋急忙拉着他的衣角。
　　白庭玉不解的看着他，陆棋低着头小声道：“让她走就好了。”
　　白庭玉蹙眉，他们只不过才认识一个晌午，关系就已经到达这个地步了，若是他们再多认识些时日，白庭玉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冷哼一声道：“听到了吗，棋子让你走。”
　　陆棋猛然抬起头，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白庭玉高傲的神色，陆棋仓皇的看向娟儿，只见娟儿微微颤抖着身子，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庭玉，最后有些难过和不舍的看着陆棋。
　　白庭玉看着娟儿投过来的视线，又看了看仍在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陆棋，陆棋笑着看向娟儿，娟儿随即也回了一个笑容。
　　白庭玉只觉得刺眼，可又不好在陆棋面前发作，只好撇过头不去看他们。
　　陆棋紧了紧手心，一脸风轻云淡的笑道：“其实…我和…少爷刚刚是在玩呢。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娟儿一副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的表情，白庭玉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陆棋也坐在床上，只不过，娟儿突然笑了笑，随后满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小少爷。”
　　白庭玉没动静，娟儿一蹦一跳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