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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重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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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看到眼前这一对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情骂俏着,摇头笑了笑,又开始忙活着分发剩下的馒头。她顺手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给一个须发苍苍的老人,关怀道:“张老丈,这些银两麻烦您分给大家,好添置一些过冬的棉衣棉被。这京城的天气说冷就冷,别挨着冻了。”
赫莲停止跟苏劼斗嘴,好奇地向春风问道:“春风大姐,这几日我看到好多乞讨的人,除了些老人和孩子,大部分人其实都有能力干活,他们为什么不自食其力呢?”
春风将额前一缕乱发拨到耳后,凄然地笑了笑:“姑娘,看你也不像是神州人,对这里所知甚少啊!哎……在我们这里,人一生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
她分完最后一个馒头,抱起了身边一个妇人怀中的婴儿,一边逗一边继续说:“你看看这个可爱的宝宝,他有什么错?就因为他是贱民的孩子,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度过,即使未来他有能力去做一番事业,但又能怎样?贱民根本没有一丝用武之地。”
春风谈起了她这些年在神武城做生意的所见所闻。
由于春风坊的生意盘子做得很大,因此她有机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许多资质平平的纨绔子弟,仗着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便可以平步青云;而这些个贱民家的孩子,人生从一出生便被判了刑,除了乞讨和偶尔作为春耕秋收的劳工赚得的微薄收入之外,几乎没有生路。她甚至见过有个贱民的孩子因为不小心多看几眼贵族人家的小姐,便被抓去剜掉了双眼。
“谁不想自食其力,凭本事有尊严的活着呀?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呵,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春风摇了摇头。
赫莲托着腮想了一会儿,不由得问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奇怪,那为什么不反抗,不去改变呢?”
“改变?姑娘,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啊!出生这种东西就像是胎记,一旦被烙上烙印,死后化成了灰它依然还会跟随着你。就像小乐子吧,他精明能干,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但奚落他的还是大有人在,就因为没有个好出身,不论干出多大的成绩,都被人或明或暗的不齿着。”
苏劼有些意外:“难道,乐哥是贱民?”
春风略一点头:“嗯,我收养他的时候他才六岁。那时的他得了伤寒,奄奄一息,我真的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就这么病死,便捡了回来。当时大家都以为我疯了,竟然敢捡污秽的贱民。”
大家陷入了沉默。苏劼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向春风告辞。
春风目光慈爱:“那好,我就不远送了。有机会再到春风坊来做客啊。”
赫莲拉着苏劼的手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春风大姐,那件荻花云裳其实算是我们骗来的,可是,赫莲真的很喜欢它……”
春风领会了她的意思,温柔地笑着:“拿去吧,荻花云裳已经属于你们了。”
“真的吗?”
“嗯,真的。”
“太好啦!谢谢春风大姐!”赫莲的脚步一下轻快起来。
……
赶到驿站后,二人得知去往云梦大泽的马车还有两三个时辰才过来。苏劼想,不如抓紧时间带赫莲去丽榭街有名的羊肉锅店里豪迈一番,酒足饭饱后正好可以上马车直接休息。不料当他们路过告示牌附近,又见到排山倒海地看热闹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赫莲好奇心起,如游鱼一般地穿梭入人群之中,苏劼只能被她拽着,硬着头皮一路挤到告示牌前。
告示牌上面贴有一张精致的仕女图,那画中的女子瘦骨清像,风姿高古,她正抱着一把古琴望向天边一弯新月。画的边上有题诗半首,赫莲指着那一行字费力地读着:“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小白,流照君是谁?他为什么想要闻别人?”
苏劼扶了扶额头:“这首诗的意思是二人相隔千里,只能同看明月而无法在一起交心,因此希望随着月光去到想念的人身边。”
“这个画匠一定脑子坏掉了才会把这诗配在这里!”赫莲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他一头雾水,“你看这明明画的就是昨晚的桐蕊姑娘呀。小白,你都不认识这作画的人,就算看着同一轮月亮,又怎么会想到他呢?”
“嗯……说得也是……”
其实苏劼本来还觉得这首诗配在此处还有些意境,被赫莲这么一嘲笑,顿时如同食到鸡肋一般。他皱皱眉头又看了一遍,叹道:“以讹传讹就是这么来的吧?若非当事人,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互相倾心的恋人天涯相隔。”
话音刚落,一位红衣青年跳上告示板边上的高台,振臂高呼道:“谁?谁不爱蔺郎?除了那不愿表明心迹的荻花女子,谁不爱?!”
接着听到了一些年轻女子的尖叫声:“蔺大才子来了!”
“她分明看着我,却装作不看;分明心里有我,又匆匆逃离……昨夜无眠,只有泼墨以寄情,还望父老乡亲能助蔺某寻得桐蕊姑娘,莫让佳话成空……”
蔺大才子说罢,竟当众失声痛哭起来,引起人们一阵唏嘘。
“没想到那个桐蕊还挺有手段的嘛。”
“嗨,这不是为了飞上枝头吗,总得有两把刷子不是?”
“就是就是,听说王爷也在找那个女人。还真看不出来啊,据说她在霓裳汇上装得一副四大皆空的清冷样子,原来是为了钓大鱼。”
“那也总比当庙妓强点,如今这有些容颜的平民姑娘们谁不是想着出路啊?被抓成庙妓那一辈子就完了。”
听到这些,苏劼的脸唰地一下黑了。
昨晚他都没往台下多看一眼,怎么就被传成了勾引男人的心机深重的女子?
他一言不发地拉过正想撸着膀子跳上台去评理的赫莲,忽然感到腰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了下,他赶紧低头一看——拴在腰间的钱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