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莱至爱》Miss稼轩五柳

19、Fritz Kreisler

　　莘伟忠年幼丧父，母亲李美勤孤身一人把莘伟忠两兄弟拉扯成人，其间孤儿寡母的心酸与困苦可想而知，挚爱的丈夫就这样撒手人寰，悲痛欲绝的李美勤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跟着丈夫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但最终，自己的两个孩子给予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决心振作起来，决不向命运低头！自此之后，她用超乎想象的坚韧和刚强，为两个年幼的孩子撑起了一片天，父亲的意外离世是这个原本幸福无比的家庭莫大的不幸，带给这个家庭巨大的悲痛和永远难以消解的遗憾，但幸运的是，李美勤对两个孩子毫无保留的伟大母爱使莘伟忠莘伟诚两兄弟从未觉得他们从家庭中，从母亲那里所得到的爱与关怀有哪怕是丝毫地少于其他所有在充满幸福与温暖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们。
　　莘伟忠继承了父母的善良正直，坚强朴实，从小就非常懂事，也一直都很争气，上学时学习成绩几乎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后来更是响应国家的号召，成为了一名军人，在那个年代，没有比成为军人更让自己和家人自豪的事情了，也正是在部队里，他结识了自己一生的挚友和好兄弟程栐。
　　程栐和莘伟忠同为上海人，虽然他父亲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家境相当殷实，但他身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纨绔子弟的习气，为人十分谦虚务实，而且尤其善良热情，他和莘伟忠彼此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极其投缘的脾气秉性以及对彼此人格魅力的认可与欣赏，让两人很快便成为了志同道合的好战友，几年的朝夕相处，风雨同舟更是让两人成为了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退伍之后，程栐去了维也纳留学，而莘伟忠则是进入了国企工作，成为了一名蓝领工人，两人之间的空间距离虽然被拉远了，但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在时间这剂灵药的灌溉与滋养下一天比一天更加亲密，在那个无比纯真的年代，年轻男子之间的友情也可以是那样充满活力与生机，热烈与美好。两人定期相互通信，分享彼此的境况与心境，程栐更是多次邀请莘伟忠到维也纳游玩，一切花销由他来负责，但每一次的邀请都被莘伟忠婉言拒绝了，莘伟忠心里想的是自己一定会去探望这位挚友，但是必须等自己攒够钱了，自己有能力承担一切花销了之后再去。
　　然而造化弄人，莘伟忠还远未攒够去维也纳的路费，程栐的家中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当他从维也纳赶回上海时等待着他的是家中企业破产，父母自杀身亡的惊天噩耗……而此时莘伟忠的家中也遭遇了一场极其让人痛心疾首的苦难，莘伟忠的弟弟莘伟诚因为赌博欠下了巨债，如果不尽快把债务还清的话，连性命都会不保。
　　喜怒无常的命运，无情地打乱了这两个年轻人曾经为自己勾勒出的理想蓝图，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各自最初的梦想，毅然地选择为家庭的命运，为家人的生活而战斗。
　　找了很多门路之后，两人最终决定结伴赴日打工，在上海接受了短期的专业厨艺培训之后，他们就踏上了赴日打工的征程，到了东京之后他们被安排进了一家中餐厅当厨师，收入方面尽管跟日本当地的厨师和日本当地工人的平均薪资相比要低很多，但是跟当时国内的平均收入水平相比，高了至少能有10倍，再加上他们除了厨师的工作之外还兼职了其他工作，诸如扫马路，收垃圾，通下水道等很多人根本不屑于去干但是收入却不菲的活计，他们就这样没日没夜地拼命挣着钱，虽然身体上是非常辛苦的，精神上也忍受着不小的痛苦，但是，他们确实挣到了比预想中还要巨大的财富，尽管在追求这份二人均志不在此只是迫于生计的财富的过程中，他们的精神世界似乎已经开始变得麻木，因为他们仿佛过上了一种纯粹为了挣钱而活着的生活。
　　不过万幸的是每次当命运的洪流朝人类汹涌奔袭而来之时，尽管总是把人类弄得遍体鳞伤，但却从来不轻易卷走人类的灵魂，只要他们心中依然保留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而在莘伟忠和程栐那段精神上极为困苦的日本打工岁月中，除了二人间深厚的友情给予了彼此莫大的慰藉之外，一把棕色的小提琴更是往二人的心灵里注入了莫大的力量，时刻提醒着他们永远不要放弃心中的光与希望。
　　程栐去日本打工的时候，几乎没带什么行李，但有一把棕色小提琴，他一直随身携带着，这是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去欧洲旅行时给他带回的礼物，那年他才10岁，也正是从那时起，他迷上了小提琴，虽然他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远远赶不上那些天才音乐家们，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小提琴与音乐的热爱，更无法影响他立志要成为一名音乐家的决心。虽然家庭的变故中止了他追求音乐的梦想，但不管是在常年被禁锢于厨房间里被烈火和浓烟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还是被包围在腐烂肮脏的垃圾堆中仿佛连呼吸都要被迫中止的时候，或是深陷于最肮脏的粪池中清理着最恶浊的下水管道时，他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音乐最初的梦想和希望。
　　在东京打工的时候，两人忙得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程栐也会想办法挤出时间，时不时地拿出他最珍爱的小提琴为他最爱的朋友拉上一曲，虽然莘伟忠对小提琴和音乐并不是很有兴趣，也不太能听懂程栐演奏的到底是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从朋友的演奏中感受到美好与力量。
　　莘伟忠在日本挣到的钱几乎全部定期寄回家里给弟弟还债，他几乎从不在自己身上花任何钱，但是却瞒着程栐偷偷地为他买了一台古典留声机和好几张程栐最喜欢的小提琴家Fritz Kreisler的唱片，当程栐看到朋友送给他的这份比世间一切美好都还要更加珍贵的礼物时，百感交集，同时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泪流满面，他转身深情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朋友，不断地感慨着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有幸能够拥有与自己如此惺惺相惜的朋友，更不停地在心中一次又一次无比热烈地感谢着上天在友情方面给予自己的莫大恩赐。
　　关于对弗里茨·克莱斯勒小提琴艺术的赞叹，程栐说的最多的便是“他根本不是在演奏小提琴，他简直就是小提琴的化身！”。在他们拥有了那台古典留声机和胜过最美天籁的唱片之后，依然被繁重密集的工作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两人，有时宁愿放弃自己的睡觉时间也要静静地听上一曲弗里茨的演奏，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中国打工仔简直就是疯了，纷纷对他们投以毫不掩饰的嘲笑与鄙视，二人丝毫不受影响，人各有志，他们明白得很，同样，他们也非常清楚，他们决不愿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很多时候，莘伟忠都在心中默默惊叹，他的这位好兄弟，这位只比他大了几个月而已的兄长，在经历了家庭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居然还能这样乐观地面对生活，为了还清父亲欠下的债务和抚养两个还未成年的弟弟，他不仅放弃了自己的学业与对音乐的追求和对梦想的追求，还毫无怨言地干起了本应该根本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交集的厨师工作，而且居然还把像收垃圾，扫马路，通下水管道这样的工作也照样做得甘之如饴……
　　莘伟忠从来不歧视任何职业，虽然他心里早就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位好兄弟完全不像外界有些谣言所说的是资本家的大少爷，而且莘伟忠素来也非常了解程栐身上的所有美好品质，但纵然是这样，当他看到自己的朋友从昔日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留欧音乐才子，变成了如今虽依然精神饱满却被灰头土脸地禁锢于烟熏火燎的厨房和臭气熏天的化粪池，心中自然是万分心痛与惋惜的，但同时，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位朋友在命运给予的这个天大的玩笑面前展现出了如此坚毅果敢的面貌，他完全惊异于自己的这位朋友身上所迸发出的顽强生命力，让他忍不住连连感叹生命的伟大。虽然莘伟忠自认也是个非常积极乐观的生命体，但每次看到程栐他都还是会肃然起敬，而程栐对于他的这位好兄弟莘伟忠也是同样的感觉，从最初在部队的时候起，他就发现了莘伟忠不管经历了什么总是笑对生活，这样的人生态度给予了自己非常大的触动……真正的朋友之间就是这样惺惺相惜，彼此给予精神上的慰藉和鼓舞，携手共进人生路。
　　八年之后两人回到了上海，在日本期间莘伟忠早已还清了弟弟的赌债，并攒下了一大笔创业资本，程栐的情况也差不多，他用自己在日本挣到的钱不仅还清了家中债务还帮两个弟弟都成了家，莘程两人都带着自己用八年时光换来的原始资本回到了上海，两人都走上了创业之路，干一行爱一行已经彻底爱上了餐饮业的莘伟忠开了一家中餐厅，而程栐则怀抱着对音乐最纯粹的热爱开了一家乐器店同时进入了高等音乐学府继续进修深造。在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程栐也终于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修成正果，先好兄弟莘伟忠一步走进婚姻殿堂，婚后二人生下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同年，莘伟忠也经由相亲邂逅了自己的姻缘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收获了事业和爱情的双丰收，程栐和莘伟忠两兄弟的深厚情谊发展成了两家人之间的美好情缘，两家人走得非常近，即使彼此店里的生意再忙，家里的琐事再多，也一定要留出充分的时间举行家庭聚会，莘伟忠往程栐家跑得尤其勤快，一方面总是想跟好兄弟喝上几杯，把酒问青天，另一方面，更是因为特别喜欢自己的小侄女，莘伟忠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如果以后自己也能生一个这么可爱的闺女就心满意足了。
　　在两个坚强的男子用他们最豁达的心胸和最积极的行动终于战胜了人生的洗礼和磨难之后，终于能够在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所开辟出的全新人生道路上幸福地重新起航时，就在大家都以为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又一场灾难降临了！一场真正的灾难！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残酷地夺走了程栐夫妻二人的生命，他们2岁的女儿成为了那场惨烈车祸的唯一幸存者，不得不说是这场莫大不幸中极大的奇迹了。
　　程栐夫妻去世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莘伟忠都始终无法相信他们就这样离开了，仿佛前一秒钟他们还满是笑容地站在自己眼前，但转眼之间，却再无踪迹可寻，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尽管他们曾经那么真实那么勇敢那么热烈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莘伟忠一直觉得，人生在世，除了死别之外，其他的都谈不上痛苦，唯有死别的悲伤与痛苦，让全世界最坚强的人也会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多么希望他的兄弟和嫂子只是去遥远的远方旅行去了，即使这场旅行需要花费极其漫长的时间，哪怕这场旅行始终未定归期也没有关系，因为，不管怎么样，终归，会有一天，他们还是会回来的，但是现在，他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古语有云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在死别面前，纵使是从小就格外坚毅的莘伟忠也实在是惹不住撕心裂肺地痛哭，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极重感情的他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止不住地嚎啕大哭，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悲伤和痛苦侵蚀着自己，房间内不停地回响着Fritz Kreisler演奏的乐曲，莘伟忠仿佛想让自己就这么悲伤至死吧，家人都非常担心莘伟忠，但都无计可施，他们感觉莘伟忠可能再也振作不起来了，或者说是他自己再也不想让自己振作起来了。直到几个月之后，莘伟忠终于重新活过来了，当他听到妻子说程栐的弟弟们决定把他们的侄女送到孤儿院去的那一瞬间他终于重新活过来了。
　　他第一时间赶到了程栐弟弟家里，发现他们真的正准备把亲侄女送去孤儿院，莘伟忠见状几乎愤怒得要发狂了，质问他们怎么可以对亲哥哥的女儿这么残忍？！！莘伟忠让他们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当初是谁帮他们成的家立的业，是谁牺牲了自己的追求和人生只为了成就弟弟们的人生？！！程栐的两个弟弟起初只顾低着头沉默，后来在比较牙尖嘴利的小弟弟的煽动下，兄弟俩开始了对莘伟忠的反击，他们斥责莘伟忠没有资格管他们的家务事，他们自己家的事，他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反正这个孩子，他们哪一家都是不会帮着养的，肯定是要送去孤儿院的，莘伟忠顿悟眼前这两兄弟根本就是冷血动物，简直禽兽不如，便再也懒得跟他们有任何争辩，直接一把从老小弟弟媳妇手中抱过莘蔚莱，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人性和亲情可言的地狱。
　　莘伟忠从那个人间地狱毅然决然抱走的孩子，名字叫做程蔚莱，在之后的人生中，随虽不是亲生父亲却胜似亲生父亲的莘伟忠改姓莘。
　　从抱起孩子的那一瞬间起，莘伟忠就打定主意这个孩子他要亲自抚养，他绝不允许这个孩子被送到孤儿院，更不允许这个孩子在任何没有足够的关爱的家庭中长大，在这个世界上，他能想到的，他能放心把这个孩子交给他抚养的人，只有他自己。程栐的弟弟们开始并不同意莘伟忠领养这个孩子，因为莘伟忠的行为会让他们成为街坊邻里眼中的卑鄙小人，他们宁可还是选择把孩子送进孤儿院这个在他们看来没有办法的办法好以此来博取街坊邻里的同情，也不愿意承担任何被陌生人的善良与高尚行为衬托为冷血动物的风险，这真是人性中再丑陋不过的一面了！但他们根本拿不出具体的法律条款来阻止莘伟忠收养这个孩子，最后便也只能作罢了，做小人就做小人吧，至少甩了个大麻烦。
　　比程栐的弟弟们更加反对莘伟忠收养这个孩子的当然是莘伟忠自己的家人，他的妻子甚至以离婚相逼，莘伟忠用尽最卑微的姿态恳请妻子的谅解与理解，并且告诉了妻子和母亲之前他和程栐在东京打工时宿舍发生过火灾，当没有一个人愿意冲进已经变成火海的宿舍救人时，是程栐不顾众人的阻拦更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冲进火海把自己救了出来，自己的这条命可以说是程栐捡回来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把程栐的女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母亲听闻了儿子的这条命是程栐救回来的之后便不再反对儿子收养这个孩子了，但是妻子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婚，纵使莘伟忠心中再多不舍，也只能接受现实，无论如何，他必须守护住这个孩子。
　　被离婚之后，照顾莘蔚莱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莘伟忠的母亲李美勤身上，老人家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发自内心地爱着这个孩子，完全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竭尽全力地付出所有的爱与关怀，莘伟忠也不是没想过，再娶一个媳妇，重新组建家庭，让蔚莱能够在更加完整的家庭中长大，但是又担心新娶进门的媳妇无法给蔚莱足够的爱，所以决定还是等蔚莱再长大一点再考虑再婚的事情。
　　直到4年之后，莘蔚莱6岁的时候，莘伟忠才在母亲持续地催促之下再次走进了婚姻殿堂，然而这一次的婚姻居然比上一次的还要短暂，整个过程更是充满讽刺意味。多年来，莘伟忠的饭店经营得还不错，乡下的房子拆迁之后又分到了两套房，那个女人其实只是看中了莘伟忠的钱，结婚前她把自己伪装成了全世界最温柔可人的小绵阳，结婚后瞬间就露出了生来为赌的母夜叉真面目，莘伟忠的这位妻子一生最大的乐趣便是在赌海沉浮，她就那样尽情地忘情地豪赌着，赌到最后差点把莘伟忠的房子和饭店都要输光了……莘伟忠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重感情的人，不管怎么样，他是真心爱着这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毕竟是自己儿子的母亲，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帮妻子还清了所有赌债，而他的这位妻子眼见莘家已经没什么可再供她输的了，便极其潇洒地选择了抛夫弃子远走高飞，继续寻找可以让她肆意在赌海沉浮的金主。
　　自此，莘伟忠又恢复了单身生活，因为身边有慈祥的母亲和懂事的儿女陪伴，他觉得这已经是上天给予她的莫大恩赐了，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了，便也完全没有心思再婚了。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几乎每天莘伟忠都会拿出程栐最爱的小提琴家Fritz Kreisler的专辑听上一两个小时，他常常感慨，程栐在世时他并不怎么能听懂这些音符中所要表达的内容，但自从程栐离开之后，他才真正感受到体会到这些乐章中所蕴涵的一切：命运的奇妙与人生的无常，世事的沉浮和无尽的悲欢离合，光阴的流转和时光的易逝，爱的喜悦与力量，生命的美好与伟大，希望的光芒与奇迹……
　　漫漫人生路，总有你想不到的神奇与精彩，也有你料不到的坎坷与苦难，但是人生永远不在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而是在于你对待所有经历的态度。
　　几年前莘伟忠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尽管一直积极地配合治疗，但是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几年的治疗花钱如流水，本来饭店经营得还算不错，家里也有些积蓄，但是身体恶化之后，他在母亲的劝说下把饭店的经营权委托给了他打心眼里觉得不能托付的人，他的亲弟弟莘伟诚，一个年轻时赌骗齐来在赌界败仗无数在骗界却如神一样存在的男人。莘蔚莱曾经听她奶奶说过她的小叔叔莘伟忠年轻时骗回家的钱用水缸装都装不下，每次骗术得手之后他都会谎称是正经收入，全部交给李美勤补贴家用，但是李美勤预感这些钱来路不正，所以她一分都不曾动过，全部保存在水缸里。果不其然，莘伟忠的骗术接二连三地东窗事发之后，受骗者们纷纷找上门来要钱，李美勤终于等到了债主们，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赶紧把钱如数奉还。
　　关于自己的小叔叔，莘蔚莱从奶奶那里听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心其实特别善良，就是老是好心办坏事，这不，饭店交由他接管之后，眼见哥哥生了重病，饭店盈利又不多，为了帮哥哥多挣点钱，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重操就业，私自挪用饭店的钱去赌海拼杀了，结果可想而知，全部输得精光，饭店都要开不下去了。赌瘾，或者是毒瘾，亦或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瘾，即使当事人自己都觉得那是极为不好的一种行为，他们依然会义无反顾地一次又一次地飞蛾扑火，情难自禁。
　　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早就被500强企业录用的莘蔚莱选择了到日本打工，莘伟忠原本以为，自己年轻时曾经经历过的那段艰苦岁月已经永远地远离了自己，更会永远地远离自己的孩子们，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女儿为了自己，居然瞒着自己偷偷地走上了年轻时自己曾经走过的老路，这使得在曾经无数次受到命运的无情打击而被伤得鲜血淋漓肝肠寸断之后却始终选择坚信生命的美好与善意的莘伟忠不禁感慨上天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还是对女儿的历练……尽管他再三阻止女儿去东京打工，但是女儿的倔强一如当初的自己与程栐，怎么拦都拦不住，最终他只能默许了女儿的行为。
　　女儿走后，莘伟忠没有一天不思念，没有一天不自责，隔三岔五就给女儿打电话说自己的病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让她赶紧回来，每每此时，莘蔚莱总是给父亲宽心说自己在日本过得特别好，东京的节奏特别快，特别能锻炼人，帮助自己成长……她叮嘱父亲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安心把身体养好。
　　莘伟忠闹着要出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都在母亲和莘蔚莱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被稳住了，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莘伟忠坚持要出院的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就在他向母亲李美勤再次表示自己一定要尽快出院的决心时，突然如做梦般听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的声音。
　　莘伟忠和李美勤见到莘蔚莱时都颇为惊喜，惊的情绪也就大概持续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持久的巨大的喜悦，一个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儿，一个是见到了昼思夜想的孙女，别提有多高兴了，二人脸上都乐开了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莘蔚莱在朱瑞瑞的掩护下，按照之前设计好的善意的谎言，向父亲和奶奶讲述了自己突然回国的来龙去脉，按照莘伟忠和李美勤的社会经验，难免会觉得莘蔚莱所讲述的经历在逻辑上是有些站不住脚的，但是由于一直以来对女儿和孙女的无条件信任，他们根本没有意识或者说是根本想不到去怀疑女儿是否撒了谎，再加上朱瑞瑞这个现场表现极为出色的证人，使得在场所有的人都对莘蔚莱所说的内容深信不疑，包括莘蔚莱自己，在朱瑞瑞绘声绘色地描述下，她自己都差点要相信朱瑞瑞所说的正是自己所经历的，而且一个字都不差。
　　莘蔚莱本想把已经收到两百万汇款的银行卡直接交给莘伟忠，但又担心父亲要是知道那位慷慨善良热心大方的老板一下子预支给了自己两百万之后会觉得事有蹊跷，所以还是觉得分时段分批次把钱交给父亲更稳妥一些。莘伟忠和李美勤都表示想要拜访一下莘蔚莱的这位老板表示感谢，一时之间，莘蔚莱不知该怎么回答，还是朱瑞瑞反应快，假装反问莘蔚莱说之前不是听她说过她们老板在国外出差嘛，这才暂时化解了危机与尴尬，但莘伟忠还是坚持表示让莘蔚莱等老板回来之后安排一下，他一定要亲自去拜访这位格外善良的老板表达谢意，莘蔚莱只好暂时先答应了下来。
　　再次叮嘱父亲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安心把身体养好之后，莘蔚莱和朱瑞瑞离开了医院，她与父亲和奶奶约好过几天再来探望，莘伟忠让莘蔚莱不要担心自己，一定要加油好好工作，不要辜负老板的赏识，信任，与帮助。
　　尽管莘蔚莱用善意的谎言，暂时让父亲宽了心，但她自己心里因为谎言而产生的愧疚感和罪恶感并没有因为这个谎言的善意初衷而减少半分，父亲叮嘱自己一定要加油好好工作，不要辜负老板的赏识，信任，与帮助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响，反复考虑了一晚上，莘蔚莱终于决定接受殷冉霖邀请自己去殷沐娱乐工作的建议，虽然这和自己最初设定的职业规划简直风马牛不相及，而且她之前也从未想过要在影视传媒行业工作，但是如果不是殷冉霖和殷沐娱乐的帮助，她现在依然还在日本纯粹为了挣钱而打工，更谈不上任何职业规划了，既然现在命运额外地给予了自己的人生另外一个充满挑战的选项和另外一种充满未知的可能性，那么不管是出于对殷冉霖和殷沐娱乐的感谢，还是出于对生命中任何一种可能性的充分尊重，她都愿意勇敢尝试一下这个全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