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渣男录》下里巴非人

23、梦归篇：夜北陵

　　安怀戴着白纱站在风满楼上，俯身看瀑布万丈空悬，水声氤氲。
　　“你又在做什么？”花洛自背后脆生生的打断她。
　　这样的场景，安怀总觉得似曾相识，可脑海中的记忆如风筝线断，不知始终，冥冥中她觉得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可她无法将一切串联，神思混乱一片。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花洛见安怀半晌不语，问道，“可要找我姐姐来？”
　　“不必劳烦花拾姑娘了，我没事。”
　　“那就好。”花洛轻松一口气。
　　“你都不知道，秦大哥带你从寒潭洞里出来的时候有多吓人。”
　　安怀侧头。
　　“你虽是成功换回了自己的躯体，可全身都是血，姐姐说如果她再晚来半刻，你一定没命了。”
　　“是么……”安怀眉头微皱，低头思索。
　　“对了，”安怀抬头。
　　“那个和我一起入寒潭洞的姑娘如何？”
　　“她呀……”花洛撅起嘴，“她没事，比你醒的还早，就是醒过来之后疯疯癫癫的，被顾回带去顾家安置了。”
　　柳孟。
　　安怀想起来了。
　　魂境之中竟欺骗于她，将她困在其中徒生了这许多变数。
　　安怀又想起一事，急急忙忙跑下风满楼。
　　“你怎么了？！”花洛在身后叫道，“你等等我啊！”
　　安怀一路小跑着到了她原来所住的房间，探手在枕头下摸出一支木簪。
　　花洛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
　　“你…你跑那么快……就为了这？？？”花洛竖起眉毛，一把从安怀手中夺过。
　　簪子笔直制成竹节的样子，又粗又重，簪头上复刻着几片竹叶，花洛只瞥一眼就面露嫌弃。
　　“这簪子也太丑了些……我家的哪个不比这个好看，你若是喜欢，送你一些便是。”
　　安怀将簪子从花洛手中抽出，淡淡道，“不是我的，是柳孟的。”
　　安怀寄身柳孟之时，这支簪子便是她唯一的家当，可以看得出柳孟对它极其在意，应是重要的东西。
　　“既是柳姑娘的，派人送去顾府就是。”花洛随口道。
　　……
　　“……”
　　“……”
　　“我说……”
　　“你至于吗？？？一根破簪子随便打发人去不就好了？？？”花洛骑在马上一路从江城念到北陵。
　　安怀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你别这样看我！”花洛声音更大，“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
　　“要不是现在就我一个清闲人……秦大哥又千叮咛万嘱咐……我才不乐意来！”
　　花洛的声音渐小，转为小声嘟囔，“好不容易来趟若水……我——我……都还没……”
　　“都还没和你的阿清哥哥好好相处？”安怀骑在马上，顺口接到。
　　花洛瞬间涨红了脸。
　　还真是个小姑娘，就差将喜欢二字写在脸上。
　　安怀看向花洛，软下声来，“很快的，再过几天你就能回了。”
　　“还有……”安怀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花洛不解。
　　“我与他……他究竟与我是什么关系？”
　　“你说秦大哥？”花洛抬头。
　　“是。”
　　“你……你问过他么？他怎么答你？”
　　“他说他是我夫君。”
　　“你都知道了怎么还问我？”花洛扭过头去。
　　“我……”安怀垂下眼睫，“因为我什么也不记得。”
　　安怀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奇怪，他若真是我夫君，又为何总觉着疏离……”
　　花洛挠挠头，“其实……你与他确实是夫妻，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你们的事，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们俩就一直在闹别扭了。”
　　安怀不语。
　　她没有告诉花洛，这些天她一直与秦泠澈同屋而眠，她日日歇在他的落雪轩主室，他睡在暖阁里，从不与她同塌，不与她说话，也没有任何逾矩之举。
　　他说她与他是夫妻，其实她是不信的，若水秦氏之主怎会娶一只魂妖为妻，可她若不是他妻子，仙门的掌舵人又怎么会容忍一只妖留在江城若水，不仅请人来救治，还让她宿在落雪轩，秦泠澈是个心思不形于色的人，她不够聪明，是真的看不懂他。
　　算了，看不懂就不看。
　　等她和花洛到顾府，正是掌灯时分，皓月初升。
　　“柳姑娘可还好？”
　　“她还是老样子，有些神志不清。”顾回答道。
　　“顾盼呢？怎么不见。”花洛道。
　　“哦，我派她出去了，她与柳孟不睦，免得为难。”
　　花洛长舒一口气。
　　“可否让我见见柳姑娘？”安怀道。
　　“自然可以，只是……夜已深了，你们二位路途辛苦，何不歇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不知是否错觉，安怀发现顾回眼神有一瞬的变化。
　　“是呀，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不急在一时吧，我都快饿死了……”花洛不耐烦的踢脚。
　　“好，如此……叨扰了。”
　　“不必客气。”
　　……
　　“假的？”安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顾回是假的……？”
　　她想起魂境中柳孟没头没脑的几句话，便再也睡不着，推开门行至庭前，月色兜头如水，她用念一路感知，轻声来到顾府一间偏僻小屋。
　　见里头亮着微弱烛火，安怀轻轻扣门。
　　房中的光突然灭了。
　　“柳孟？”安怀压低了声音。
　　“是你……”是柳孟的声音。
　　“对。”
　　屋内突然穿出铁链子疯狂磨地的声音。
　　“救我！”
　　“你到底怎么了！”
　　“推门！你快推门！”
　　安怀推门而入，随即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柳孟四肢都锁着厚重铁链，因她挣扎的关系已磨碎她的皮肉，屋子里满是血腥气。
　　“怎么……”
　　“怎么会这样……他答应过不会对你……”
　　柳孟偏头冷笑一声，“顾回的许诺可以相信，可'他'的承诺不行。”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救我出去，便将一切告知。”
　　安怀环胸，“你已骗过我一次，我为何还要信你？再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要帮你？”
　　柳孟蹭了蹭脸上的血渍，又笑了。
　　“你可以赌一把，那秦宗主不是你的夫君么？顾回是他的封臣，又从小一起长大，秦泠澈对他可谓是信赖至极，可如果现在的顾回根本就是个冒牌货，焉知他不会伤害你的夫君？”
　　安怀皱眉。
　　“要知道，被自己信赖之人反咬一口，才会伤到筋骨。”
　　不知为何，安怀竟相信眼前的女子，也许她与她曾共用身体，她仿佛突然能感受到，此刻的柳孟，没有说谎。
　　鬼使神差的，安怀松下身子，看向屋子里笑着的美人，“你要我怎么做？”
　　“带我出城，越快越好。”
　　永安剑顷刻出鞘，刹那间斩断了柳孟手脚上的锁链，清脆果断。
　　“好。”
　　……
　　是夜，安怀带着柳孟先去了花洛处。
　　“花洛，花洛！快醒醒。”
　　“嗯……？”花洛迷糊着睁开眼睛，看到房中的安怀与柳孟，“她——她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穿好衣服，我们现在就走。”
　　花洛瞪大了眼睛，正要再问，却被柳孟猛的捂住了嘴。
　　“听。”
　　脚步声。
　　四面八方而来的脚步声与火光骤然打断长夜静谧。
　　“大意了。”柳孟在这时候竟也笑出声来。
　　“魏姑娘，来者是客，顾某是否招待不周才引的姑娘夜半劫人？”
　　顾回的声音冷冽。
　　安怀的手悄然覆上永安，推开了门。
　　“顾公子这话可笑，”安怀冷冷答到，“明明是贵府看管不善在先，扰人清梦在后，如何是我等半夜劫人？”
　　顾回笑了。
　　“魏姑娘是说……柳孟是自己逃脱然后闯入此地？”
　　“不错。”
　　“那既然有人闯入，为何姑娘不求救？”
　　安怀抚剑一笑，“我这人谨慎，凡事不喜张扬，且我虽不才，也不会轻易就让贼人得逞。”
　　顾回眼中噙着瘆人笑意，深深一揖，“如此——”
　　“误会姑娘了。”
　　……
　　安怀透过纸洞向外望去，屋子外围顾府的修士把守甚严。
　　自那夜顾回从花洛房中带走柳孟，安怀与花洛几乎是被软禁在顾府。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花洛在房里待了三天很是烦躁。
　　安怀望向她，“抱歉，是我太着急，连累你了。”
　　“连……连累倒是谈不上，”花洛偏过头，“我爹好歹也是花雨城黎氏宗主，顾回不敢拿我怎样。”
　　“只是……你好歹告诉我缘由呀……”
　　安怀望着花洛急切的脸，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不敢告诉花洛，她没有证据和原因，她只凭自己心中的笃定和柳孟的一句话，关心则乱。
　　“不想说就算了。”花洛赌气似的踢着桌子脚，“反正若水那边见我们迟迟不归也一定会派人来。”
　　安怀皱了皱眉，“你……有信鸟么？”。
　　花洛挠挠头。
　　……
　　夜深。
　　屋外有动静。
　　房门被人忽的一脚踹开，进来一个白衣修士。
　　“二位姑娘，顾掌尊有请。”
　　顾回坐在书房中，支着头望着她俩。
　　“公子有话直说。”安怀冷目。
　　顾回一笑，“魏姑娘聪明人，若想平安无恙，便说出实情吧。”
　　“平安无恙？”安怀抬眼，“从公子围府开始，我们可还有平安无恙的机会？”
　　顾回敛去笑意。
　　安怀一笑，“我一看公子您心虚成这副样子，便知……”
　　“便知什么？”顾回的语气阴恻。
　　“便知我与花洛早就活着离开了……”
　　花洛一旁听的睁大眼睛。
　　“过慧易折，”顾回的脸色变幻，“太聪明的女人……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的眸色却忽的闪过一抹柔情，自嘲似的低声自语，“若她……也没那么聪明就好了……”
　　可那温柔神色转瞬即逝。
　　“来人！”
　　书房涌进几个黑衣影卫刹那自身后出手劈晕了安怀与花洛。
　　“若水来人之前处理掉吧，三清河水湍急，不慎溺亡——”顾回缓缓扬起嘴角。
　　“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