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江山》笔落江山

3、皇帝论

　　春去秋来，岁月如流，农历甲午年。

　　今日，府里郑大夫又来替溥年诊脉，说他活不过十岁。

　　这位郑大夫，医术还是有的，就是情商略低，早年因为仗义断言某后妃食物中毒，从太医院被赶出来也没能让他多长点心眼，说话总是这么直愣愣的吓人。

　　溥年被他从小说到大，已经习惯了，但是辅国公被吓恼了，怒斥郑大夫毁人不倦，是个庸医，差点将他赶出府。

　　为了确诊病情，辅国公请示皇宫，希望请一位靠谱的御医替儿子诊治。

　　毕竟是皇亲国戚，后门好走，皇帝很快派遣了御医来诊病。

　　白御医是个神医，替溥年把了把脉，双手摸着胡须，用十年来在皇宫累积的语言艺术，沉吟半晌，才说：“这是病，得治。”

　　辅国公连忙说：“白神医说的对极了，一听就知道比那郑大夫高明，只是，这病不知该如何治？”

　　“哼，那郑大夫……”白御医不屑的冷哼一声，接着拿出一道护身符，说：“这是老夫在寺庙里跟佛祖求的平安符，赠予小少爷吧。”

　　“……你不是个医生吗？你不开药，你给我儿子一道护身符？”

　　“治大病者，不拘小节，医道佛法本是一家，少爷这病，汤药跟护身符，缺一不可。”

　　辅国公半信半疑的接过护身符，刚信了三分，就听白御医道：“这护身符，五两。”

　　这哪儿是御医，这分明是个神棍！

　　溥年在辅国将军府韬光养晦，猥琐发育，年岁渐长，也不能只撩辅国公，为了完成系统每日一撩的任务，他想修建一所学堂。

　　一日，他忽然跟父亲说，他梦到佛祖授课，让他替佛祖传授佛法，辅国公嘲讽他滥竽充数，亵渎佛祖。

　　溥年只能去找萧崇帮忙，他觉得辅国公对萧参谋的信任，不啻于婴儿对乳母的依赖。

　　萧崇对溥年梦到佛祖之事看起来深信不疑，从他的表情上，甚至完全看不出他在内心如何嘲笑溥年。

　　不知道萧参谋在书房跟辅国公就学堂一事，描绘了怎样一副波澜壮阔的宏伟蓝图，五分钟后，辅国公带着得意的微笑，出门就把国公府偏院赏景的流音听雨榭赏给了他。

　　萧崇当然不是无条件帮溥年，他想让他儿子萧世倾做溥年的伴读，一同入学堂读书。

　　溥年来者不拒，很痛快的答应了。

　　他把流音听雨榭，改成了上善书院，取上善若水之意。

　　书房里，萧参谋夸溥年意境高尚，辅国公也很满意，多嘴问一句：“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溥年答：“因为这座书院建在水上。”

　　辅国公当即觉得水准太低，问：“为什么不叫若水书院？”

　　溥年答：“这个儿子早有打算，我准备等书院的人多了，就把天水别院改成第二书院，叫若水书院。”

　　辅国公怒了：“少打我天水别院的主意，就叫你的上善书院吧。”

　　地盘有了，可惜他要教化天下，普度众生，学生太少，不够他大展宏图。

　　溥年：“我要开书院，亲自教学生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有中华上下五千年。”

　　辅国公：“……”

　　辅国公大概没听过如此彪炳千古的志向，一时之间听懵了。他以为儿子开学堂是要当学生，没想到儿子开学堂是要当老师，当即面色古怪的上下打量他，不知道他哪根筋没搭对。

　　好半晌，他哼笑：“我儿神童也，那你顺便教教我吧。”

　　萧参谋笑着说他也想见识见识。

　　因此溥年的第一堂课，只有三个学生，且身份各异。

　　他的伴读萧世倾，还有两个早已在社会就职的记名弟子，辅国公和萧参谋。

　　为了这堂课，溥年跟系统兑换了好几本书。

　　他坐在竹朴矮桌前，学生们坐着乌木凳，他说：“远的不说，近的不聊，今天的第一堂课上，我就来跟你们讲讲咸丰皇帝吧。”

　　‘咚’地一声，萧参谋的黑金扇子掉了。

　　这把扇子是他的心头好，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一年四季，寒冬腊月不离手，此刻见溥年望着他，他淡定的捡起扇子，抬眼看了看辅国公。

　　他以为辅国公会怒斥儿子大言不惭，妄议国政，但是辅国公没有，辅国公比他还淡定。

　　溥年继续道：“说到咸丰皇帝呢，就不得不提及我们大清的开国史，第一任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二任清太宗皇太极，第三任顺治皇帝，第四任康熙大帝，第五任雍正大帝，第六任乾隆皇帝，第七任嘉庆帝，第八任道光帝，及至咸丰皇帝，是我们大清朝的第九任皇帝，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姓爱新觉罗，也就是跟少爷我一个姓……”

　　辅国公怒了，这他娘的绕了一个大圈，原来只是为了吹捧自己，说的跟谁还不姓爱新觉罗了一样，前面提了九个皇帝，猛地一下跳跃到自己身上，还说自己跟皇帝一个姓，你倒是有人家皇帝的命啊。

　　“谁给你的优越感，祖宗吗？”辅国公问。

　　萧参谋掩面而笑，如果接下来说的不是咸丰皇帝，辅国公大概就要走了，但是事关先祖，他得坐着，算起来，咸丰皇帝跟他爹惇勤亲王是一辈的，咸丰排行老四，他爹排行老五，都是道光的儿子，咸丰皇帝算是他大伯。

　　溥年继续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大家先对清朝有个概念，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加上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再加上我，爱新觉罗·溥年，一共历经两百多年的时间，构建了我们大清朝的百年基业。”

　　辅国公恶心的快吐了，一时之间非常手痒，这要不是自己儿子，他想亲手拍死他，拍着桌子怒道：“行了，别吹了，我们大清有你没你都一样，你别硬拉着祖宗的荣光往你身上扯！”

　　萧参谋咳嗽起来，觉得这俩父子的重点实在不太对，连忙劝阻即将发怒的辅国公。

　　萧参谋道：“不说要介绍咸丰皇帝吗？”

　　溥年说：“哦，对，我要讲的不是我，而是咸丰皇帝，说起咸丰皇帝呢，非常之特殊，有人知道他特殊的地方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没人敢议论大清皇帝，连辅国公和萧参谋也怂了，我笑眯眯的问：“世倾，你知道吗？”

　　萧世倾坐着乌木凳，摇了摇头，老实说：“不知道。”

　　溥年说：“你要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

　　萧世倾站起来说：“不知道。”

　　溥年说：“咸丰皇帝呢，十分特殊，他的大臣曾国藩属羊、大臣李鸿章数羊、皇后慈禧属羊、侄子光绪皇帝属羊，是不是非常神奇？”

　　萧世倾顿时笑了起来，辅国公跟萧参谋则是不约而同开始回想曾国藩和李鸿章到底属什么。

　　半晌，辅国公怒道：“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谁说曾国藩和李鸿章属羊？”

　　咦，难道史书也能错？溥年问：“那他俩属什么？”

　　“谁他妈知道他俩属什么？”

　　原来是来搅局的，溥年黑了脸，不理他，又说：“介绍完咸丰皇帝，我们再来讲讲道光皇帝。”

　　辅国公说：“这就介绍完了？”

　　说好的介绍咸丰皇帝呢？他的大臣和老婆侄子至少还说了个属羊的，怎么咸丰皇帝连个属性都没介绍就完了？

　　“后面还会讲到他的，现在我给大家讲一个道光皇帝的故事。”溥年笑着说。

　　“说起道光皇帝呢，这真是一个简朴的好皇帝，他是嘉庆的儿子，咸丰的爹，大清第八任皇帝，还曾经写过一本《御制声色货利谕》，在书中说：‘百姓不穷，我这个皇帝能穷吗？百姓不富，我这个皇帝能富吗？’但是，怎样让百姓富起来呢？

　　于是道光皇帝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省’，省吃省喝，从皇帝做起，衣非三浣不易，一个月才换一套衣服，裤子破了也舍不得扔，打补丁。

　　没想到，就是这个勤劳的补丁，打出了问题。

　　有一天，一位大臣为了表示自己的廉洁，特意穿了一套打补丁的朝服上朝，道光皇帝一看这位大臣如此简朴，心里高兴，就问，你这衣服上的补丁打的不错，花了多少钱？

　　这位大臣知道伺候皇帝的内务府欺上瞒下，怕道光皇帝知道了实情不高兴，一咬牙，就说他的补丁三两银子，道光皇帝一听就不高兴了，因为他打的补丁，内务府给他报了五两！

　　管中窥豹，由小见大，所以道光皇帝的省钱之路失败了。”

　　溥年问：“世倾，你知道道光皇帝省钱失败的原因吗？”

　　萧世倾站起来道：“因为官僚腐败，道光皇帝的命令没有得到有效的执行。”

　　溥年从矮桌的竹筐里拿了一朵花，赏给了萧世倾，说：“世倾答得不错，赏你一朵牡丹花吧。”

　　同学们顿时目光火热的落在溥年的花篮上，这才知道他花篮的厉害之处。

　　辅国公咳了一声，大概觉得自己没得到花没有面子，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你莫不是把人当傻子？”

　　溥年说：“那父亲觉得国家怎样才能富起来呢？”

　　辅国公皱眉，说：“这种事，连皇帝都解决不了，我说了怎么算数？”

　　溥年说：“父亲说的甚对，也赏你一朵小菊花吧。”

　　辅国公盯着桌前的小菊花，拿不太准儿子的这朵花，到底是答之即有，群发的，还是故意单独嘲讽他。

　　溥年又问：“世倾，你觉得皇帝为什么要省呢？”

　　萧世倾又愣了一下，站起来，说：“因为皇帝简朴。”

　　我说：“你为什么要省钱呢？”

　　萧世倾脸红了一下，他说：“因为我没钱。”

　　溥年说：“由己度人，道光皇帝省钱，不是因为他简朴，而是他也没钱了。道光皇帝为什么没钱了？因为国家没钱了。地大物博的大清朝为什么没钱了？是因为一场英国侵略中华的鸦片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