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逍闲

92、chapter 92. 平凉劫盟

　　贞元三年五月十五，朝廷与吐蕃在平凉会盟。双方会盟使分别为浑瑊将军和尚结赞。

　　当时吐蕃点名要浑瑊为会盟使，太子和大臣们觉得这可能其中有诈，所以派了经常出使吐蕃的幽州宣慰使崔汉衡担任副使，以应不时之需。浑瑊将军在出发前，李晟警告他，此次会盟非比寻常，必须严加防备，但是皇上却说不要猜疑对方，要表示会盟的诚意。

　　因为夏颖和大哥在使团内，所以应太子之请，我偷偷带人尾随使团一路到了平凉。我临走时爷爷的老部下韩游环将军给我塞了一个锦囊，说如果会盟时对方做了其他要求，他的一个朋友会送消息出来，到时候我可以打开锦囊。

　　果然，会盟开始前尚结赞要求大家退去甲胄，入幕更着礼服，还说他们既入中原，就按照中原的礼节来。我收到飞鸽传书，里面有两句话：“伏兵四设，恐难突围，孤以踏雪保浑将军离坛，速速接应。切记，宁失马遂莫丢浑瑊。——多逻斯”

　　字迹很是潦草，很显然，写的很急。我虽然参与过的战争不下百场，但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慌。

　　之后我便立马打开了锦囊，锦囊是让我马上去找骆元光将军，说兵马已经准备好了。

　　“给我看看！”一个士兵模样打扮的老者上来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纸条。

　　我抬头这才认出是骆元光将军。

　　“走啊，愣着干什么？”他说着已经拉我出了帐。

　　有老将军在场坐镇，我慌乱的心也镇定了不少，于是命令大家听从骆将军调遣。

　　骆元光将军迅速分派好人马，让五人小队去送消息到州府，而我们前去接应浑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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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前旗帜猎猎，一派祥和的会盟坛上，旗帜早已东倒西歪，血染长空。鼓声、喊杀声此起彼伏，唐使团已经被吐蕃士兵团团围住。

　　“俊宇，小心！”郭铸（字克雍）抬剑挡住砍向夏颖的剑，惊呼一声。

　　“克雍，没想到最后会跟你死在一起。”夏颖抬手捂住胳膊上的伤口，自嘲似的笑一声。

　　“我不会让你死的。”郭铸又抬剑为夏颖挡下一剑。

　　夏颖冷汗涔涔，摇了摇头，额角因为忍受疼痛而青筋微暴：“克雍，剑上有毒。我恐怕撑不住了。”夏颖说着已经倒了下去，还好浑瑊将军的裨将辛荣手快抬臂给捞住了。

　　“别胡说，先服下。”郭铸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一颗药丸给夏颖塞到了嘴里。

　　“这个怎么在你手里？”夏颖苦笑着问，他认得那个小瓶，一直是紫云的贴身之物。

　　郭铸将瓶子盖好了，塞到了夏颖怀里，然后来了一句：“云儿临走给我的，我没用上，反倒被你用了。”

　　“可惜了！”夏颖叹息一声，然后问了一句，“你奉太子之命来监视我，后悔吗？”

　　“后悔，我本就不该让你来，宁可违抗皇命，也不该让你来。”郭铸抬臂擦了擦眼角，然后对着崔汉衡喊了一句，“崔副使，开路！”

　　崔汉衡长年出使外邦，自然对夏颖的身世略知一二。回纥大王子一旦出事，那么整个局势将会更加不可控，所以他明了的点了点头，然后挥剑开路。崔汉衡和辛荣带人好不容易在人墙中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们便费劲周身力气将两人从人缝里推了出去，而自己拼命将敌人的视线往另一边引。

　　郭铸背着夏颖从人缝里出来之后很快被敌人盯上，最后因为中箭他实在走不动了，于是便开始爬。他背着夏颖一路爬过尸堆，踩过血河，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将夏颖推下了泾水，然后喃喃道：“对不起，兄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但愿你足够幸运，你活着，便是天下苍生之幸。”

　　我们接应到浑瑊将军的时候只有他一人，而他骑着的正是一匹回纥白色千里驹。马儿根本不受控制，在我们的队伍里横冲直闯，还好薛钊训马有一套，才将它制住。

　　浑瑊将军下马之后便让我们赶紧去救人，可等我们到的时候吐蕃已经掳了我们的人马朝着清水的方向撤去了。

　　我是在河边的尸堆里找到大哥的。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抱着他哭得呼天抢地。从小到大，都是我和云儿在闯祸，他在替我们收拾残局。本以为他可以陪着我的年月还有很多，怎料昨日一别便是最后一面。

　　“二公子，还有气，让我瞧瞧。”还好我们有随行的军医，他很快发现大哥还没有死。

　　“你不要骗我。”我顾不得擦泪，觉得天上可能是掉了馅饼。

　　“你小子，想让你哥哥活就快点让开。”

　　“哦！”我木木地点了点头，退开了一点，但还是攥着大哥的手。

　　骆元光将军已经带人去追吐蕃军了，整个战场横尸遍野，腥臭味浓烈到让人作呕。世平带着人找幸存者，我恹恹的看一眼远处，捏着大哥的手始终没敢再放开。因为我怕一旦放开了，我就真的失去他了。

　　平凉会盟，包括副使崔汉衡在内的60多名文臣武将，皆被吐蕃扣押，我军500余人战死，1000余人被俘，会盟以血的代价告终。那也成了我记忆中最血腥的一场政治交易。

　　其实从泾川之役他们诬陷李晟将军开始，我们就应该想到尚结赞在下一盘大棋。怎奈皇上对于“陕州之耻”的执念太深，所以，才会觉得会盟是一石二鸟的好机会。

　　是夜，水云间密谍送来了我们被俘人的详细名单，里面没有夏颖的名字。世平说让我找找骨咄录迦叶，可是依旧没有找到。

　　“飞云，你确定夏颖没在里面？”我不死心地问。

　　“没有，他的身份很敏感，所以我们还专门仔细核对确认过。”

　　“靠，这个家伙真是老谋深算。”二皇子李谌气的拍了桌子。

　　“殿下，怎么了？”薛钊又一次好奇宝宝上身。

　　接着，二皇子便提出了一个猜想。回纥提出和亲事宜，皇上没有答应。所以他们便做了一个大局，让吐蕃认为我们并不是真心会盟，而是用他们来牵制回纥。吐蕃大相尚结赞本来就好战，所以便亲自导演了平凉劫盟。这样一来，将朝廷和皇上被逼上了绝路。一来不得不跟回纥和亲，二来夏颖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了。

　　“事已至此，先找，说不准已经死了。”王世平毒舌道。

　　“好，让水云间的人动起来，看回纥大王子府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我示意飞云下去，然后让将士们再沿着泾水找，指不定是被水冲走了。

　　回朝之后马遂将军因为主和被卸了兵权。至此，我大唐西北三主将失其一。朝中大臣这才马后炮似的七嘴八舌说起当初自己就想到了吐蕃是想用计除掉我朝主将云云，听得我们一帮年轻人嘴角直抽筋。

　　紫云听说了夏颖失踪的消息之后性子比以前更沉默了，成天站在阁楼上发呆。我仍然清楚记得有一次她跟夏颖吵架后跑去嵩山藏了起来，害的我们找了半年的事情。我怕她真想不开，所以只能派人成天盯着。

　　六月，吐蕃将士内部发生哗变，盐、夏二州归。但递上来的折子说两州基本全被吐蕃屠了城，活人不超过十个。皇上听了扶额沉默了好久，最后只吐了两个字：“厚葬！”

　　九月十三，回纥遣使者请婚。

　　以前都是顿莫贺跟皇上书信来往，这次直接派了使者来，并很谦虚地以婿辈相称。

　　皇上是个很执着的人，所以一直拒绝和亲。众臣只能让宰相去说服皇上，因为如今满朝文武，说话能让皇上听进去的恐怕只有李泌了。父亲去找宰相的时候宰相也很为难，他说如今朝中适龄的公主只有八公主。

　　听到 “八公主”几个字的时候明显顿了顿，最后叹息一声说：“宰相难道还不明白吗？他们要的一直都是八公主。”

　　宰相愣了愣，歪着头想了片刻才说：“驸马爷的意思是他们的大王子没有死？”

　　父亲摇头说不知道，只是鸿胪寺的探子来报，回纥使者们喝酒的时候说起他们大汗中意八公主。而且使团中有一位年轻人正是回纥二王子多逻斯，他给手下安顿，点名要八公主。

　　我躲在屏风后听着父亲再一次重复着我昨夜听到的消息，难过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不管夏颖活着与否，紫云终究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翌日，我听说在宰相的劝说下皇上答应了和亲的事情。还让紫云和敦煌王妃见了面。

　　那个傻子，怎么能贸然见敦煌王妃呢？难道她不知道敦煌王妃是顿莫贺的亲妹妹吗？

　　“卿琦，再去催，三日后如果还查不出回纥大王子是否活着，就让他们自己挖坑将自己葬在漠北，永远别回来了。”我有些烦躁的说。

　　“是，属下这就去。”

　　打发走了卿琦，我焦虑异常，只能入宫去看紫云。也许，只有时时看到她，我才不会那么焦虑。

　　“二哥，你要去哪里？”我刚要出门便被雪儿拦住。

　　“让开！”

　　“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麻烦你去自己家住几天好吗？”我生平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呜呜呜，你凶我，我告诉母亲去。”她哭着朝内苑跑去。

　　“沈素雪，你要是今日敢让母亲出来，我明日让你回沈家，你信不信？”

　　“回就回，我怕你不成。”

　　我看着她跑着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涌现。她打小身体弱，姨妈不知从哪儿听了一个疯和尚的话，将她送到母亲身边抚养，说母亲可以佑她平安长大，时间久了，我们都习惯叫她郭雪儿了，她也习惯喊我的爹娘为爹娘。可以说，潜移默化之中，她早已成了我们家里的一分子。今日要不是我心情烦闷，怎么会叫她的真名还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