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石》越逆韬

23、前尘旧忆6

　　夜幕刚刚降临，万宝山庄上下一片灯火通明。
　　万宝山庄的第六代庄主端木章站在大厅内，与往来的侠士客人们谈笑着，他的身边站着无甚言语的端木贺。
　　今日的万宝山庄难得如此热闹，其实是给端木贺办的成年礼。
　　一位宾客给端木章敬了酒，笑着说道：“庄主真是好福气啊，令郎生得如此俊俏，武功又卓然不凡，日后定有大成，在下在这先敬庄主一杯。”
　　端木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笑容满面的模样，饮尽杯中酒。接着他侧身向随护低声吩咐道：“去看看少爷如何了。”
　　属下领了令便往后院去了。
　　端木贺就站在端木章的旁边，虽然端木章压低了声音，但他依旧能将那话听得清楚。当然，并非是他刻意要去探听，只是功力深厚到一定程度，总有些你即便不想听的声音也会传入你的耳中。
　　端木贺天资聪颖，又是个练武奇才，年纪轻轻就已声名鹊起。大家都道他定然会是山庄下一任的接任人。但其实他心里明白，无论他多么优秀，少庄主的位置从来就不是他的，最终一定会落在端木章的儿子端木辞手上。因为他不过是被丢弃在山庄门口的弃婴，而端木辞，就算再怎么不济，身上也留着历代山庄的主人传承下来的血脉。
　　不过对于这个位置，端木贺也不在意就是了。反正，他也并不需要。
　　端木章最终还是不放心地去了后院。独留端木贺一人，他自然也悄悄地离开了。
　　前院内，众多门派的弟子齐聚一堂。风仇门的弟子们站在一处假山旁。尉迟恭远远地就看见沉着脸走来的端木贺。
　　尉迟恭道：“贺公子。掌门身体不适，送完礼后已经先回去了。实在抱歉。”
　　端木贺只是微微颔首，随后看似无意地在人群中瞥了眼。
　　尉迟恭：“贺公子可是在找乔师弟？实不相瞒，今日他做完早课就和谷师弟下山去了，说是晚上自己会过来，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去了何处。贺公子不用担心，小师弟只是比较贪玩。他一定会到场的。”
　　端木贺没什么表情，沉默了会问道：“前辈们可是同他说了什么？”
　　如果尉迟谷在这，他一定会吐槽风仇门的师兄弟们谁不知道你们两人之间的小情感，大家一个个的都舍不得嫁女儿的心态，谁会主动提醒小师弟啊？
　　但看破一切的尉迟谷也不在，别人更不会说什么好话。尉迟寿直接跳出来落井下石，一脸狰狞道：“你放心，就算你立刻就成亲，小师弟也会做梦都能笑醒的！”
　　端木贺沉着脸离开了。
　　尉迟寿又道：“不过我也好奇，这几日小师弟究竟去哪了？每天都这么早出晚归的？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他偷偷去了药房，早上就发现他手上裹着布条。他难道下山打架去了？还弄伤了手？所以今日谷师弟陪他去报仇？”
　　尉迟恭：“大概吧。”

　　万宝山庄的后院中，有一棵古树，紧紧挨着围墙。两个人趁着夜色翻墙进了后院。
　　尉迟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乔许深站在他旁边，手里郑重其事地捧着个盒子，像是在查看那盒子在他翻墙的过程中有没有摔坏，但是他脸上又浮现了纠结之色。
　　“师兄，我还是觉得这个东西……”
　　乔许深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一旁的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走过去看看。
　　屋子内，端木辞的声音伴随着东西摔碎的声音传来。
　　“他不过是我爹捡来的一条狗！竟然这般耀武扬威，还这样大肆操办成年礼？！”
　　一旁的家丁安抚道：“少爷息怒。成年礼是老庄主的意思。少爷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端木辞冷哼一声：“真不知他到底给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些年爷爷对他越来越看中，都快不认我这个亲孙子了！”
　　家丁道：“少爷消消气。今日宾客较多，可别让人笑话了去啊！”
　　端木辞：“笑话？我看，我这少爷的身份已经是个笑话了！你没看到上次那个北门派的掌门来庄里喊那狗东西什么？少庄主！好啊，他是少庄主，那我是什么？”
　　他又摔了好一阵东西才稍稍停歇了下来。
　　听墙角的乔许深表示内心十分震撼。他虽然早知道端木贺并非庄主亲生，但看起来已然是山庄的第二把交椅的模样，以为应当是庄主早就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才是。怎么原来庄主已经有个儿子了吗？这一位看起来脾气火爆的兄弟才是少庄主？
　　他看这位端木少爷怎么看怎么不如阿贺，不禁有些郁闷。
　　尉迟谷看这位小师弟陷入沉默之中，便拍拍他的肩：“端木辞这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他本来就是庄主的儿子，少庄主的位置非他莫属。先前他成年礼的时候，万宝山庄也只是宴请了几位掌门，没有这么地大张旗鼓，他自然会觉得不公。不过，平心而论，端木辞武学平庸，为人浮躁又心高气傲，怎么看都是端木贺更加适合那个位置。所以老庄主才会对他如此看重。”
　　乔许深不解：“但是端木辞毕竟是他的亲孙子啊，老庄主也不该这么区别对待，好歹也应当平起平坐？”
　　尉迟谷想了想，说道：“这或许是因为……老庄主和现庄主之间关系不太融洽。”
　　乔许深：“怎么说？”
　　尉迟谷：“他们虽然是父子，但其实原本的庄主不应该是端木章。他先前有一位兄长，也就是老庄主的大儿子，原本处处比他好，所以理所当然成为了庄主。但是后来，他好像为了偷拿万宝山庄的镇庄宝物万妖石，还和其他门派的人有勾结，对本门弟子大打出手，最后事情败露，被端木章杀了。”
　　乔许深一愣：“杀了？这不会是端木章设的局吧？”
　　尉迟谷：“难说。不过也没有什么证据，而且当时确实是他那位师兄突然狂性大发连砍了数十位山庄弟子。”
　　乔许深：“不会是那个什么宝物有问题吧？那万妖石是什么来历？”
　　尉迟谷：“有没有问题我倒不清楚。根据传说，万妖石是几百年前一位修士用一万只妖炼化而成的，一共有三颗，同体鲜红，石珠内有鎏金流动，故此得名。不过到了现在，江湖上只知道万宝山庄有一颗万妖石，剩下的两个就不知去处了。”
　　“世上真的有妖怪？”
　　尉迟谷：“没有。这段是我在桑镇小摊上卖的杂记中看到的。”
　　乔许深：“……”
　　尉迟谷又道：“我还看到过另一段，只要集齐三颗万妖石……”
　　“就能召唤神龙？”
　　尉迟谷没好气地弹了下他的额头：“……再配上药引，就可以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所以，老庄主看中端木贺也是理所当然。万妖石是否真有这种用处虽不可知，但江湖之中一定不乏窥探此物之人，如若让端木贺成为下一任庄主，以他的武功，保护万妖石定然不在话下。但如果交给端木辞，那就难说了。”
　　乔许深还在消化刚听到的这些内容，就听到那边又传来脚步声。
　　“看来是庄主来了。”尉迟谷道，“我们先走吧，免得被发现了。”
　　乔许深这才想起来，我们都在这边讲了大半天的话了，端木辞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他武功真的不济到这种地步？
　　来人确然是端木章。他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最终还是忍了忍，沉声道：“你脾气发够了没？发够了就早点休息吧。”
　　端木辞闻言，原本有些平息下来的怒火又一下子被点燃了：“你说我发脾气？爹你没看到那个东西有多么得意吗？这山庄还有我的位置吗？我难道还不能骂他两句？！”
　　端木章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丢出一句：“不论如何，他也是你师弟。”
　　端木辞“呸”了一声：“我没有这种师弟！还是说，他其实根本不是你捡来的，是你外面的相好给你……”
　　“放肆！”端木章最终还是没忍住给他甩了一巴掌，“你迟早会继承山庄，如果你一直是这样的态度，我如何能将以后的事情放心交给你？你这么多年来，武功都学到哪里去了？这脾气还不改一改吗？待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吧！”
　　端木章虽然这样骂了一通，但到底是面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马上离开。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与端木贺之间的差距，除了恨铁不成钢之外，只能希冀于自己的儿子长大后能不能多少明白些事理，不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好生生地拱手送给了别人。
　　他有时候甚至有些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对那个孩子起那么一丝恻隐之心，将他捡了回来。如果当做没有看到，或者丢到山底下，也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他脑海中又会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自己得到的这一切，真的原本属于自己吗？不论自己当初是用多么卑劣的手段得来的，自己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庄主。而接下来的当家是谁，如今让他们两人公平竞争，自己已经是问心无愧。可他又私心地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更胜一筹。
　　每当看见端木贺那从内散发的气势还有杀伐果断的性格都与自己当年最亲密的那人如出一辙时，他心里的怨恨又会渐渐加深。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虽然他已经不去干涉与评价端木贺的任何事情，却仍旧对他无法有太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