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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再会不周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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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慈第二日醒来时,阳日星君的车驾已经到了正中间,她抬了一下朦胧的睡眼,迷糊中看见有一男子披着青衫,胸腹处微微敞开,手中拿着一卷书翻阅。
“醒了想喝水吗?”
这时缪慈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咳了咳,故作镇定:“确实有些干渴。”
“让你小声点你不听。”原恒语气中喊着戏谑的笑,放下书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
“胡,胡说。”缪慈一把抢过茶杯,一口吞下,温度正适宜,“酒喝多了便会喉咙干渴,你酿的什么破酒。”
原恒朗声大笑,看那姑娘躲在云被中头都不露,心情自然大好。
“快起身了,大圆等你一晚了,再不起该笑你了。”
“啊”缪慈掀起被子,正准备穿衣,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还疼极了:“畜牲!”她赌气。
“这样的畜牲我自然愿意每日当好几次。”
“你出去,我更衣。”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新婚燕尔自然要粘在一起。”
“新什么婚,出去。”缪慈简直要被那没皮没脸的原恒气死了,虽然他平日里就是这性子,没想到今日更甚,与在别人面前那威严的天帝丝毫不同。
原恒开门闪出去了,摔出来的茶杯啪一声撞碎在门上,又惹得他一阵笑,转身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两人,他正了色,道:“小童,你去看看今日吃什么,添一些进补的。”
小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记得他上一次提意见说要设个膳房,偶尔吃一顿,被天帝陛下驳回,当时他是这样说的:“作为一个真龙上神的龙鳞,早该辟谷了。”
如今看来,真是双标啊双标。
“大圆,你进去看看你主子。”
“是。”
缪慈沐浴时饭菜已经上齐了,她披上衣服闻到饭香时也非常惊讶,在天上除了早些年她修行时还未练会辟谷之术前,在不周山会隔天去凡间村庄去采买外,她与神君是同步不食烟火的。
“在厉王府时我知你总是让小厨房做这几样,尝尝看。”原恒边说边很自觉地接过缪慈手上的帕子,使了个诀,青丝便很快干了。
缪慈提起筷子,挑了几口,甚是满意。
“你做的吧。”
原恒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很好,本想着捏个诀,可后来放弃了,他未回答,便做了默认。
“大圆,将你主子随身用的东西搬进含元殿。”
“我想回一趟不周山。”缪慈依旧吃着菜,无比平淡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想着他”
“想去和过去做个告别。”
原恒一口怨气憋的不上不下,去做个告别也好:“那你快些回来。”
“好,我会回来的。”
“不对,你还是别回来了,过些天我去迎你,向不周山下聘。”
“随你。”
“等着我,我很快去。”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起身,“我去撰一信传给卞西神君,好让他早做打算。”
缪慈回到了阔别重逢的不周山,心中莫名感慨,这样陌生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神君没有出来迎接她,她想起了前些时辰原恒率轩辕殿中众神送她离开,那是连方竟然也在。
“恭送天后娘娘。”众神齐声道。
那如今,是不是只有神君自己在这冰天雪地的不周山,雪积了很厚,还有些松软,是刚停下来的样子,她去推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很轻易便开了,意外的是,屋中铺面而来的浓郁酒味。
“神君”
“嗯”声音从里间传来,慵懒又肆意,这怕是又恢复了那个风情万种的酒后神君。“你回来了”
“嗯。”
“回来就好。”
“书我找到了。”
里屋传来噼里啪啦的翻滚声,不消一会儿,卞西神君挑起帘子,光着脚:“找到了”
缪慈强颜欢笑:“找到了。”
“带来了吗?”
“没有。”她很自然得为神君整理衣衫。
“在天宫吗”缪慈为他束腰带,他很自然地抬手。
“神君。”
“嗯。”卞西神君摸了摸她的头顶,“这些天还习惯吗?”
“你是问缪慈吗”
“对,是问缪慈,在不周山长大的那个缪慈。”
“很不习惯。”说完她便开始小声啜泣。
“只顾着找天书吗?自己也要开心。”
“神君,我如果说喜欢上了天帝,你该如何。”
卞西神君捋着她发顶的手停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抖:“很喜欢吗?”
“很喜欢。”
“可不可以不喜欢。”
缪慈沉默,卞西神君算是知道了答案。“那可以不离开不周山吗”
“神君,若是原恒来迎娶我做天后呢”
卞西神君不言,其实那封信件他收到了,那时他想,这是原恒的一厢情愿。
“你想做天后吗?”
缪慈不回答,她道:“若是我以后再也不能见到神君,以此为代价换得天书,您作何打算”
“怕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即使你愿意嫁去天宫,原恒不让你回来,我也会去见你,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卞西养大的孩子。”
“若是我不愿呢?”
那日的谈话不欢而散,缪慈回她的屋子时拎走了酒坛,卞西神君背对她站立,醉态已然散了七七八八。
收到请帖已经是在两天以后了,上面明晃晃写着天帝原恒恭迎天后不周山缪氏慈,邀请众臣观礼。卞西神君出手将那张金白色的纸散成粉,明天明天天宫的车驾就会来了,他想张口喊缪慈一声,却发现不知怎么开口,缪慈这个称呼如此陌生,以前千年的时间,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因为她总是会时刻守在他身边,神君,神君地狗腿个不停。
缪慈披着白色的毛披风出了屋门,与天地融为一体,不周山是白色的,在她的世界里,像是没有其他色彩般,她眼中的神君也是清白又冰到发冷,就如现在他依旧站在那棵树下,满头银发有些凌乱,抬头不知望着什么。缪慈走过去,手上一翻转,一把木梳握在手中,她拢了拢神君的长发,靠近发梢处束上了发带,风吹时便不至于凌散开来。
“他要来接你了。”
“我知道,今日我们不提明日。”
“好。”
缪慈摸了摸树干:“神君能讲讲以前的事吗?”
“以前啊,太多了。”卞西神君靠树而坐,雪被压得发出咯吱一声。
“就说说这棵树的故事。”
“这棵树是在万年前便长出来了,神农族公主的本体,不周山天柱因为祝融与共工一战而倒塌,这棵树是神女为了支撑天穹,免去生灵涂炭而立。”
“你喜爱她对吗?”
“她比任何都重要。”卞西神君的手用力压入粗糙的树皮,血溢出来:“她的陨落是因为我,是我饮酒而擅离职守才导致共工与祝融大战于不周山。”
“所以你自锁在这里吗?再也走不出来了”
卞西神君额头抵在树干上:“不周山以前也不是这大雪皑皑的模样。”
我知道,一行泪从她的眼角滑下。“若我所猜不错,你找天书是为了这位神女吧。”
“我希望她能活过来。”
“可是你应该知道,天书要实现愿望,便会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你陨落也无所谓吗?”
“只要她活过来。”
缪慈抓了一把雪扬起,不周山的日头永远是朦朦胧胧得没有温度,雪颗粒吹起来落在卞西神君白色的长发上,她在两极仪上看到万年前的神君还是飘逸的青丝,与现在差不多长度,这瞬间煞白怕是在那位神女陨落之时吧。
鸾鸟飞来,在不周山空中盘旋,缪慈认识这只鸟,它平日里寄养在轩辕殿的后殿中,便招了招手,那只鸾鸟俯冲下来,甩下一只盒子就又飞走了。缪慈微微开了一条口,白底金丝嫁衣的光华溢了出来。
“这是九天云锦,看来他很用心。”
缪慈勾了勾嘴角:“他向来很用心。”
卞西神君扶着树站起来,抖了抖衣摆上的雪:“回去准备一下吧,明天便是天后娘娘了,万不可让不周山失了颜面。”
说完他便离开了,缪慈看着他萧瑟欣长的背影,突然出声:“神君,我留在不周山,您莫要再等神女了好吗”
卞西神君身形顿了一下,没有转身,只是抬起胳膊,想做什么动作后又放弃了,最后离开了。缪慈忽然失声大哭,躺在雪地中央,眼泪顺着面颊落在雪地上,融化出一个小小的坑,抬起胳膊堵在脸上,还是抑制不住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