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燕空蒙

66、浮生若梦

　　溷龙一丝冷笑，燕然只觉身边狂风骤起，一时间迷得睁不开眼睛，灵均忙将她护在怀中，只觉一团黑雾不知要将自己带向何方？一时间只觉有人扼住自己咽喉，挣扎不得。待她睁开双眼，只见灵均正满脸厌恶的看向自己，冷笑道：“别人认不得你，我却知道你是谁。”
　　她心思一转，便知眼前的绝非灵均，只是灵均现在何方？心下担心不已。
　　众人突遭此变，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亦不敢轻举妄动。低声道：“我说，灵均殿下怎么肯收个丑姑娘在房中，原来竟是她，这就说得过去了。”
　　“灵均殿下，这次连天帝王母都瞒过了，好计策……”
　　“嘿嘿，你知道什么，还不是金屋藏娇。”
　　她惨淡一笑暗想：“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你们却知道。”奈何受制于人，半点动弹不得。
　　黎山圣母与长生互看一眼，惊怒交加，厉声喝道：“放开我儿。”
　　容嘉此时心下了然，不知是惊是喜，眼看着灵均并未辜负碧落，碧落又回到灵均身边，心下大安。看向眼前灵均喝问道：“你究竟是谁，竟敢假扮灵均殿下？”
　　不远处一声音喊道：“娘亲，他是偃蹇。
　　偃蹇冷笑一声，现出本来面貌：“傻姐姐，你以为灵均皇子回天宫搬救兵，能轻易回来？天帝那老头只怕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以身犯险，况且如此多走狗假模假样为其卖命，我军不打上九重天，只怕轻易见不到皇子皇孙吧。姐夫，不是我说你，你看看这些神仙，哪个肯实打实的和我们打，你和姐姐率众前来，天庭上闲着的哪些个不要脸的东西，哪个肯领你们的情，不如早些回来，咱们一起攻上天庭。”
　　灵邰向来稳重，此刻亦不免动怒：“我灵邰但求无愧于心，你不必在此挑拨离间。”
　　溷龙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青玄脸上笑道：“你不是对她情深似海吗？怎么此刻倒不动了？”
　　青玄笑了笑：“我对谁情深似海，难道你不清楚？”
　　溷龙笑道：“这样说来，你是不在乎她的死活了？我倒要看看，这不周山再倒一次，她能不能回来？”
　　燕然惨淡一笑，暗想：“怎么这么倒霉，我招谁惹谁了？死就死吧，就是不知道灵均哪儿去了，灵均呀灵均，盼你能娶个如花美眷，双宿双飞吧……”
　　突然一声猿鸣，那老猿见燕然被抓，顾不得自己刚从炼妖壶中出来，体力不支，呲牙咧嘴的向偃蹇咬去。偃蹇手上一痛，长生大帝早已发出两掌，偃蹇见势一躲，燕然已回到黎山圣母身边。老猿生生受了溷龙两掌，口中鲜血如泉，燕然心中一痛：“老猿……”
　　黎山圣母眼圈微红：“落儿，你受苦了。”
　　“落儿，我可不是。”说完连连摆手，她没想到本是为了救老猿性命才来此，不想竟因自己害了老猿性命，一时间怔怔的流下泪来。
　　黎山圣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傻孩子，没事了，有爹娘在，决不让你受委屈。”
　　偃蹇陡然间赤红了双眼，仿若要滴出血来，原本雍容俊美的面容变得狰狞。众人不解究竟发生何事，只见一团黑雾从莫黛的身子一穿而过，莫黛圆睁双眼。偃蹇仰天怒吼一声：“我要杀了你。”
　　容嘉声嘶力竭喊道：“黛儿……”
　　莫黛的身子渐渐软了，倒在母亲怀中。燕然一怔，此情此景竟是何其相似，她的凡尘就是如此死在后卿手中。一时间沉痛记忆全部涌现。她的眼中仿若要喷出火来，顺手抽出容和腰间佩剑，直直奔后卿而去。碧落与偃蹇合力对付后卿，偃蹇长发翻飞，状似疯狂，招招致命，碧落身形转动，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将后卿生吞活剥。
　　后卿虽强，但偃蹇与碧落此刻全然不顾自己，一心想要取其性命，眼看着两剑要刺向后卿，却听青玄喊道：“阿落，不要。”
　　此时，她微微一怔，哪里管得许多，直直将长剑刺进后卿体内，后卿嘶哑的笑声响彻不周山，让人不寒而栗。天地骤变，血雨瓢泼而下，处处涌动着不安与不祥。天尽头一条裂缝逐渐变大，脚下摇晃不止，仿若要天崩地裂一般。幽冥之魂，发出恐怖之音。青玄大帝周身银光大盛，护在碧落身边。
　　裂缝中无数恶鬼，孤魂，爬上人间，数以万计的幽魂，一波波奔涌而上，这些当年被女娲与伏羲强行压制的孤魂野鬼，闯破封印，系数回归人间。
　　碧落看向青玄：“这……怎么会？”
　　青玄摇头道：“劫数难逃。”
　　众仙、妖、桃花坞众人，手持长剑，斩杀恶鬼，却发现这些无魂无魄的幽冥，根本斩杀不得。溷龙高坐半空，冷笑道：“瑶池，你好好看看，你费尽心思守护的，我今日都要一一毁了。”
　　接连七日，不周山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众神仙不免杀得身心疲惫。魔军、幽魂依旧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目光呆滞，只知拼杀。眼见着当年补天之处的窟窿越来越大，众人不免心惊。
　　溷龙看着众仙不能免俗，看向青玄，目光中满是得意之色：“枉你当年叱咤六界，如何了得。今日只能高坐于此，看众生灵死在你面前，心境如何？哈哈哈……可惜，即便你有心挽救苍生，亦是力不从心，烛阴之毒已经侵蚀你的心脉，即便盘古再世，鸿钧再生，也救不得你。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统一六界，要让你死不瞑目。”
　　青玄目光清冷：“溷龙，统一六界的美梦，你做了数万年，你也为如今就能实现？笑话，即便我毒已入骨，也决不让你阴谋得逞，你想统一六界，做梦吧。”
　　话音未落，只见青玄周身红光大盛，手中太一，仿若突然惊醒的恶魔一般，发出清啸。冰冷暴戾之气传遍四周。幽灵悚然大惊，只见那无数幽灵仿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纷纷抱头鼠窜，顺着裂缝，钻入九幽之下。
　　溷龙眼中现出暴戾之色，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溷龙腾空而起，周身闪耀着金光，逐渐变大，慢慢的变为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在响彻云霄的轰鸣声中，现出原身，一飞冲天。
　　锐啸声中，青玄手持太一，与溷龙在空中拼杀。仿若两道天雷轰然碰撞，众人只觉脚下摇晃不知，天上无数五彩细石如冰雹纷纷而落。
　　只听有人大喊道：“不好，此乃五色石也，天要漏了。”
　　一石激起千重浪，即便老成持重的神仙，亦不免方寸大乱。
　　碧落纹丝不动，几缕秀发拂过她苍白的脸庞。九天之上，青玄与溷龙依旧在打斗着。原来这么多年，镂刻在心底的痕迹，只是那一人而已。她记得他那样小，她记得他乖巧的跟在她身边，一遍遍叫着师父，多少年了，她都记不清了，但往事历历在目，又如昨日一般。
　　天地间风起云涌，如雨的五色石静止于天地之间，无边无际的风雪瞬间变为片片白花，带着异样的香。
　　碧落周身散发着白色光晕，孤独清冷，那是世间万物为之失色的美，是世间最美的语言亦形容不出的美，春梅绽雪不足以喻其洁。不周山陷入一片寂然之中，无半点声息。
　　她款步而行，所至之处，鲜花铺路，青玄望着眼前的倩影，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年痴痴守望，到如今的再相见，千万年的相思瞬间化为说不出的委屈。即便他贵为万物之主，也禁不住痴痴的流下泪来。
　　良久，溷龙不可置信望着眼前的人：“瑶池，真的是你吗？”
　　瑶池并未理会溷龙，径直走到青玄身边，为他拭去眼泪：“早知如此，我当年不该抛下你一人的。现如今，我还是要去，你可愿陪我一起？”
　　青玄轻笑着握住她的手，点点头：“只要能与你一起，去哪都好。”
　　溷龙怒不可遏：“瑶池，你竟然不愿看我一眼，你以为，有我在，你们能到哪儿去？你没看到你辛辛苦苦守护的众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吗？六界马上就会变成炼狱，谁也别想活。”
　　瑶池轻轻摇摇头：“溷龙，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瑶池，别拿这些话诳我，你若真不在意，今日就不会在此。”
　　瑶池一笑了之，不再开口，她与青玄并肩而立，相视一笑，而后毫不犹豫的飞向天空。所有五彩细石犹如时光倒流一般飞回天空，窟窿越来越小，溷龙撕心裂肺的喊了声：“不要……”，身化金光，在天际完全闭合之前，飞入混沌。
　　不周山巅，高耸入云，万年冰雪飘飘洒洒，只听到北风呼啸。一白衣少年遗世独立，明月半悬于高空，清辉洒向人间，少年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清泪，化作无限刻骨相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