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夜未眠》月华流丽

2、第 2 章

　　等钟流韵完全从晒伤中缓过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周五单位另一个实习生合同到期，领导在酒店定了桌作欢送会。饭局中途，钟流韵出包厢接电话，室友问她开学什么时候返校，钟流韵答完又和室友随口聊了几句，挂掉电话转身时发现拐角处竟然还有一个静静伫立的身影。
　　钟流韵吓得心口直跳，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堵住了出口。她不好意思地侧身让了下，来人经过她身旁却没有继续往前走，钟流韵疑惑地抬头，对方很高，眉眼立体精致，却又透着一股浓浓的距离感，像时下流行的高岭之花设定，此刻正垂目看她，缓缓开口，“钟流韵。”
　　钟流韵倒退一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怎么好像认识她的样子。
　　对方被钟流韵的反应气笑，“两次，还没记起来？”
　　钟流韵微怔，脑中急速旋转，蓦地反应过来，“业务繁忙，告辞！”说完抬脚便走。
　　身后的人轻飘飘捉住钟流韵的衣领，“太冷漠了吧老同学。”
　　钟流韵挂上礼貌的微笑，“单位欢送会，出来太久了。我手机号136xxxxxxxx，有空常联系！”
　　直到溜回座位，钟流韵才舒了口气。之前唐宁说过她从小残忍拒绝过无数纯洁少男的追求之心，而刚才那朵高岭之花就是其中之一。两人初二时短暂地同桌过一个学期，之后高岭之花就转学走了。在这个学期中，王览小朋友也不可避免地被钟流韵的美貌征服并且放学后约小操场告白，中二年纪的钟流韵正沉迷肌肉硬汉，于是对当时矮小又男生女相的娇花王览表达了适当的嫌弃和毫不留情的拒绝。钟流韵说完就离开了操场，却没想到娇花后脚倒霉地被翻墙进学校的小混混敲诈了一顿。
　　第二天钟流韵看到王览脸上的淤青时大惊失色，关怀追问之下娇花不理不睬并画了一条冰冷的三八线，紧接着期末到来，王览在拿成绩单当天和全班告别，告知将回原学区就读。钟流韵离别之前偷偷往王览书包里塞了只当年最喜欢的春野樱手办，以表歉意。也是在王览之后，她在拒绝追求者时学会了温柔地发好人卡。
　　没想到当年的柔弱小豆丁长成了高挑大美人，动漫节时钟流韵和唐宁两人完全没有认出来，更狗血的是她还和王览妹妹加了微信，真是世界多奇妙。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局，钟流韵回家路上给唐宁打了个电话。
　　“宁宁你还记不记得初中那会的王览？”
　　“王览？那个后来很快又走了的转学生吗？”
　　“对对我跟你说，原来我们今年动漫节遇到的四月一日coser就是他啊！简直了。”
　　“哇不会吧，完全没认出来！”唐宁惊讶，“印象中是个小个子的秀气boy。”
　　“男大十八变！”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今天碰巧遇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唐宁在电话那头笑，“当年明明是你对不起人家好吧。”
　　钟流韵喊冤，“我只是错在说话太直，小混混又不是我叫的嘛，说到底王览不选那天告白也不会人财两失。”
　　“这么多年过去人家估计早就不计较了。”
　　钟流韵回想起王览的高贵冷艳脸，略有些心虚，“应该吧。”其实年少而生的龃龉多年后再相见应该一笑而过，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认出王览的那一刻非常不成熟地选择逃跑，明明职业假笑地寒暄几句然后圆满告辞就可以，钟流韵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钟流韵返校两个月上完必修接着回H市，学校还剩两门课堂实践课，她打算只答辩的时候去走一下过场。之前大二学代会的时候他们就提议将大四实践提前以免影响考研和工作，然而老师一副教学计划既定事实不可动摇的嘴脸。腊鸡学校，迟早药丸，钟流韵嘟囔，拖着行李箱匆匆下火车赶地铁，一屁股坐上座位，她掏出手机给钟爸发微信。
　　正无聊地刷着APP时，钟流韵感到身旁有人坐了下来，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不由得顿住。人生何处不相逢，短短半年她已经和这位失联多年的初中转学生偶遇了三次。
　　王览似乎没注意到她，带着耳机闭目听歌，神情高冷不可侵犯。钟流韵犹豫了一下，小声招呼了一声，“王览。”
　　王览睁开眼睛，目光落到钟流韵，手上的尖叫鸡上。钟流韵摇了摇手中的鸡，“东站扫码送鸡，扫四个还送小猪佩奇胸牌了解一下？”
　　“回家？”
　　“嗯。”钟流韵点头。
　　“汐尔房间的漫画是不是你的？”王览冷不丁来了一句。
　　钟流韵心中一紧，“啊对，我之前借她的。”王览不是要质问她耽误王汐尔学习吧？
　　“你们关系不错？”
　　钟流韵松了口气，“还好，我和汐尔比较聊的来。”说完又补充道，“汐尔也经常和我请教学习，我觉得她学习和娱乐之间平衡的还是蛮好的。”
　　王览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钟流韵挑眉，“你是不相信我能辅导汐尔？不要小瞧我们双非生好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初中经常抄我作业的是谁。”
　　“谁？你后桌的小胖吧？我钟流韵从来不抄作业。”
　　“不能说非常假，中等假吧。”
　　“一派胡言。”钟流韵忿忿道，正好她到站了，于是起身准备下车。谁知车厢一震，行李箱向前滑去，钟流韵着急抓住拉杆，尖叫鸡从手中脱落，被她一脚踩了个结实，车厢里响起一声痛苦而悠长的啼鸣声。为数不多的乘客对她投来整齐的目光，钟流韵觉得耳朵发烫。
　　王览俯身帮她捡起尖叫鸡，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钟流韵挥挥手，“先下了，再见。”
　　车厢门快关上前，她听见王览不紧不慢的声音，“钟流韵，看下微信。”
　　钟流韵疑惑地低头，一条新的朋友申请，备注是你银行卡掉座位上了。钟流韵想起地铁进站时刷完她确实随手插进了屁股兜，回想王览知情不报慢悠悠的表情，不由得切齿，“小人！”她通过好友申请，“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给你长个记性，下次贵重物品别乱放。”王览气定神闲。
　　钟流韵气的跺脚，“你是魔鬼吗？”
　　王览发了个猫咪卖萌的表情，钟流韵怒改备注为丑陋的土拨鼠。
　　回家路上，钟流韵问王览什么时候方便把银行卡给她。王览回，最近在学校做项目，课间吧。钟流韵衡量了一下两元公交和十元快递的成本，问道，“你在哪个校区？”
　　“小和山，来之前提前给我打电话。”
　　“好我大概明天下午过去。”

　　第二天钟流韵赶到小和山东门时，不由感慨了一下眼前和谐搭配的高颜值欧式建筑和花木，不愧是省内有名的花园校区。她拨通电话，“我到东门了，去哪找你？”
　　“进门学海路直走，在文汇路转弯，你就在第二颗歪脖子树下等我。”
　　钟流韵心想，第二颗歪脖子树？什么鬼指路。顺着指引走到文汇路，她看见所谓的歪脖子树是一颗高大的金合欢，此时在深秋的风中微微招摇。
　　略带干瘪的荚果簌簌落到钟流韵脚旁，她抬头，发现望过去正好是美术学院的画室，窗帘半掩，隐约能看见散落的画架和半块黑板。时不时经过的学生谈论着新开的课，严厉的老师，又要临近的四六级。她一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太快，转眼间她已经站在大学的尾巴上。他们学校动作慢还没开始，但唐宁和韩苏子都已经在进行毕业论文的准备工作。
　　要毕业了啊，钟流韵心道，正好看到王览从转角处走来。王览穿着深蓝色的工科实习服，土味的衣服配上仙气的脸，钟流韵乐不可支，“你这样好像小和山汽配维修站的站草。”
　　“谢谢您啊。”王览揉了揉眉心，“一起吃饭吗？”
　　“不吧，我马上就走。”钟流韵看了下手表，确实正到饭点，但是和王览吃饭？总有一种计划外的感觉。她并没有和王览交朋友的打算，也不想有过多的交集。
　　“我想吃饭。”
　　“那你快去。”钟流韵对王览摊开手，示意他把银行卡给她。
　　王览从口袋里掏出卡片放到钟流韵手上，钟流韵一看，是他的校园卡。
　　钟流韵气的脑仁疼，“王览我觉得你这个人非常喜欢和我作对，我不想吃，把银行卡给我。”
　　王览略委屈地解释，“换实习服的时候放原来衣服口袋了，所以想请你吃饭赔罪。”钟流韵浑身抖了抖，“你别这表情，我害怕，那你去寝室拿，我等你。”
　　“寝室很远，人累且饿，不想去。”王览一秒变脸，冷冰冰道。
　　“王览你是中央戏精学院的吧。”钟流韵叹气，“我怀疑你是报复我当年告白被拒，走吧，吃饭去。”
　　王览利落地带路，一路上落在他俩身上的目光不少，钟流韵从小习惯了，也没在意。
　　等王览慢条斯理地吃完晚饭去寝室将银行卡交到钟流韵手上时，钟流韵只觉得眼含热泪，太磨人了，以后见到王览要绕着走，不，她不要再见了。
　　“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家？”王览叫住迫不及待转身的钟流韵。
　　钟流韵摇头，“出门是公交，下车十分钟到我家，大路，亮堂，拜拜。”走出几米，她回头，发现王览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她挥手，“别送啦，回去吧！”
　　回到家钟流韵翻了翻工作群的聊天记录了解之前的工作情况，她明天就要回单位继续上班，办事窗口一个能干的姐姐又休产假去了，感觉任务繁重。之后洗漱完临睡前钟母让她去微信投个票，钟流韵投完顺手刷了会朋友圈，汐尔的一条动态让她滑动的手指停下来，大家看这是我的蠢哥哥！祝远在学校的哥哥生日快乐！底下是王览的评论，把照片删掉，不然你会永远失去你的单反/微笑。
　　钟流韵两手一敲，王览果然是天蝎座本蝎啊。打开聊天框，她发了一句生日快乐。对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回复，钟流韵发困，抓着手机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起被闹钟叫醒，钟流韵看了眼手机屏幕，王览回了一个娇羞小仓鼠说谢谢的表情。哇这个人的表情包和他真人仿佛就是冰火两重天，钟流韵腹诽，起身穿衣。

　　H市很快进入隆冬，前几天还连下三天大雪，钟流韵瑟瑟发抖地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空调。下雪不冷化雪冷，她感觉浑身像掉进冰窟里。学校终于开始上报毕业论文的选题，钟流韵最近一直在发愁该写什么。其实她大二的时候想过写XX网游黄牛盈利及生态圈分析，但被指导老师告知不能写管理大类以外的内容，一时有些找不着方向。
　　单位领导得知钟流韵的情况倒是热心地介绍了几个企业，钟流韵看着越来越近的提交截止日期，眼睛一闭选择其中一个确定研究方向报了上去。
　　随着接近年关，大街小巷渐渐冷清下来，钟流韵经常光顾的一家早点店无情地回了老家。钟流韵呵着白气，走在暮色的街头。今年的寒假与她无缘，单位一直上班到除夕前一天，年后春节还要值班。
　　唐宁精神紧绷地等待国家线的公布，她分数考的不错，但一日不公布一日忐忑。钟流韵研究完一下近几年唐宁报考的N大录取分数线，宽慰道，“别说国家线，你比录取平均分还高十分好吗宁宁，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准备复试内容。”
　　唐宁一脸憔悴，“我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年后半个多月才出国家线。稳住，该复习该复习，该过节过节。”钟流韵劝，“初试都过了，成功一半了好吧？”
　　“流韵我就佩服你心态，高考那会也轻松地一批。”唐宁感慨。
　　钟流韵摆手，“有啥用啊，人还是需要适当的紧张感来督促自我的。我考完感觉巨棒棒，你看我后来去哪了。”
　　唐宁长舒口气，“聊一聊感觉轻松好多，我去学习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