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南北》无念公子

14、第 14 章

　　“嗯，好。”段岭应了一声，起身去洗了把脸，然后走回来坐下吃饭，因为在李渐鸿这里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段岭咽下去一口饭菜，问道，“爹被寨主叫去说了半天话，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些闲话罢了。”李渐鸿边说边给段岭夹菜，“我看寨主的态度已经有了些转变，想让他从此金盆洗手应该并非难事，只是他并非汉人，可能......不，应该说绝对，绝对不会去南陈。”
　　段岭闻言不禁轻叹一声：“爹若当真想要归隐避世，倒也不必去管他到底是归降了南陈还是元人辽人，只让他从此不要再占山为王了便好。”
　　“呵~ 对，我儿说的在理。”李渐鸿自嘲似的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段岭看着这样的李渐鸿，会没来由的心中酸涩：“若当真归隐，爹会觉得不甘心吗？爹守护了南陈这么多年，想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吧。”
　　“如今南陈局面已稳，倒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我若归去，也会有后来者主持大局，我儿不必忧心。”虽然李渐鸿的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事被段岭看了个透彻，倒不是真放不下，只是一旦放下便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儿位置，那个位置不是单单一个段岭便能将其填满的。
　　段岭有些不置可否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昨日爹和寨主说的那番话我还记得，‘堂堂男儿生于世间，就该当建功立业，不求荣华富贵、光耀门楣，但求一腔热血不至埋没，沙场戎马中走一遭，才不负此生’，爹的雄心壮志我实在是无法企及。”
　　“我也曾经说过，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你便去做，哪怕是你要去出家当和尚，我也不会反对。”李渐鸿将这句多年前说的话翻了出来，用来消除段岭心头的那份惴惴不安。
　　这话无论是放在过去还是现在，在段岭听来都觉得像是李渐鸿在开玩笑哄他，不过他也知道李渐鸿不会骗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作数：“哈哈~ 我可不舍得出家。青灯古佛相伴，哪比得上有爹相伴左右的好。”
　　对于这句话，李渐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浅浅一笑作为回应。之前段岭一直将心事藏得很深很深，除却昨夜那句不顾一切的剖白之外，李渐鸿觉得这句话当中也藏着些段岭的心意，小心翼翼的、不露痕迹的、未完有含蓄地表达着那腔不足为外人道的深情。
　　午饭后，仍旧是阳光明媚，李渐鸿坐在了昨日午后坐过的地方，不一会儿，段岭收拾好碗筷，不出李渐鸿意料地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李渐鸿一伸手臂，将段岭揽进怀里。段岭伏在李渐鸿膝盖上，一张脸在午后暖阳的笼罩下浮现出一丝浅淡笑意，随着光影的移动逐渐沉入梦乡。
　　李渐鸿的手搭在段岭的肩头，轻轻拍着，随着意识的混沌，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不知在何时，他们两人都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在一片暖阳下互相依偎着沉入梦中，就连梦境也会被这种安逸与温暖贯穿，梦里梦外融为了一体，俱是温暖悠然的。
　　春日暖阳是助眠的不二良药，也不知睡了多久，李渐鸿才渐渐转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发现日头居然已经偏西，他低头看着段岭，觉得段岭在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醒来，又担心他保持着这一个姿势时间久了会不舒服，便只好将段岭抱起来，一路抱回了房里，放在床榻上。
　　“爹......”这一番动作可能是惊动了段岭，让他在半梦半醒间呓语了一声，“别走......”
　　李渐鸿不禁笑了笑，轻叹一声抬手握住段岭的手，另一只手安抚的拍着段岭：“睡吧，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李渐鸿只好也脱了鞋子，在段岭身边躺下，因为房间里没有阳光照进来，有些阴凉，李渐鸿便拉开被子在两人身上虚虚的盖住。段岭似乎是感觉到了身旁李渐鸿身上的暖意，不自觉的循着那一丝暖意靠过去，往李渐鸿怀里钻了钻。
　　李渐鸿轻轻搂着段岭，心中想着昨日他说的话，嘴上说着不会再纵容段岭，但真正放到实际上，他还是会不自觉地退让，这并不是他坚守不住自己的立场，而是他在面对段岭的时候总是会自然而然地顺着段岭的意，这是一种骨子里的天性，他李渐鸿可以一人对抗千万大军，却独独无法对抗骨子里生出的天性。
　　段岭醒来时已经日暮黄昏，他抬手揉了揉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李渐鸿怀里，他突然有些慌了，近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爹，我......”
　　“昨晚没睡好么？”闭目养神的李渐鸿睁开眼来看着段岭，抬手顺了顺段岭稍显凌乱的发丝，然后按住正慌乱地准备翻身下床的段岭，“你不必如此，不用刻意的回避什么，明白吗？”
　　段岭在听到这句话后才将浑身僵硬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重新坐回床上，扭头看着李渐鸿，望进那双眼睛里：“爹，你又对我纵容了......”
　　“对你，我实在没办法不纵容，这就像是打仗。一旦阵营被破开一个突破口之后，便只剩下一溃千里。”李渐鸿十分坦然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对着段岭的视线，说道。
　　段岭忽然低下头来，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惭愧之意，李渐鸿越是纵容、越是退让，段岭心中的愧意便愈发浓重，他也就越是无法坦然面对李渐鸿。
　　李渐鸿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来拍着一旁的枕头道：“来，再躺会儿吧，等饭才送来了再起身也不迟。睡足了，晚上带你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