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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是你吗 ...

  •   小敏走后我又恢复了孤家寡人状态,每天见到那些熟悉的人,大家都用我熟悉的同情的眼光看我,我都付之一笑。
      真的不用同情我,我也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的,最需要安慰的是双方父母。尤其是我爸妈,他们几乎一蹶不振,老爸关了诊所每日坐在院子里看书听曲,有时出去转转,跟几个老人去河边钓鱼。老妈整日里病怏怏的,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后来就什么也不做了。早中晚饭我们都是自己解决,老妈以前舍不得吃外面的饭菜,她说没有她做的好吃。谁都知道她是怕花钱,现在她几乎吃遍了外面的饭菜,问她想吃什么?她说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之前我和姐姐给她买好东西,她怪我们乱花钱,哪怕我们自己挣的钱都心疼,现在反倒主动打扮起自己来。
      以前她看见广场上的大妈们都要唾一句“伤风败俗”,现在每天被隔壁李大娘拉去跳广场舞。有时李大娘有事不去,她自己跑去跳了,不过还是放不开,不让家人跟着,总站到最后一排。
      有时她回来后还在那边哼边小跳,我们走过来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不再每日去姐姐的店里看着了,分店也去的少了,有时间就和几个邻居打打牌、唠唠嗑,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我和她说一些事,她也懒得管,让我找老爸,我去问老爸,老爸头也不抬的让我找老妈。
      有一天,老爸不知从哪弄来一棵桂树,说是四季桂,养的好了一年四季都能开花。我们什么也不说,只凭他自己养去。
      现在我们的生活就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扰,我希望他俩想开了,也希望现在的生活对他俩来说是最好的状态。二老为我们操心了一辈子,真的受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了。
      姐姐怀孕了,三个多月去检查时是个男孩,我瞬间想起了张望。问他们怎么办?
      他们一脸诧异的问我,“什么怎么办?”
      “两个男孩,你们压力不大吗?要买两套房子的,况且你们还有个女儿。”我重复当初张望的困惑。
      谁知他们满不在乎,“谁说我们要给他们买房子了,自己的房子自己买,我们的邻居美国,人家把孩子养到18岁就让他们自力更生了,谁还给他们买房子?”
      我听完诧异的不行,想想姐姐还比张望大几岁呢,思想倒比张望年轻多了。
      可能大城市的人生活压力比较大吧。
      这几年,从前的小伙伴从北上广回来,一个个变化都蛮大的,有的从胖子吃成了瘦子,有的从瘦子吃成了胖子,除了身材的变化,眉梢眼角也都疲惫不堪,都是一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样子。
      跟他们坐一块喝酒,大家都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帅。
      小县城的生活节奏本就比大城市慢,每天的状态就是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上班,晃晃悠悠下班。
      上班不积极,下班很积极。
      但我劝他们留下来,他们均摇头拒绝,理由是小地方没有发展机会。我没忍心戳破,他们这一年又一年的,也没看出来都发展到哪了。
      他们跟我讲外面的繁华,外面的发展以及国家的GDP,我都笑而不语。都是一个圈子的,有多少本事多少能耐大家都心知肚明。
      再说了经济不断发展有什么用?外面再繁荣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好孤独。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每天的生活跟我差不多,只不过我是晃晃悠悠,他们是踏着风火轮。我觉得还是走慢一点吧,因为人生的终点都是通向坟墓的。
      我想起了《千与千寻》里面的无脸男,觉得宫崎骏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漫画家,几十年前就预言出了人们最终的样子。
      无脸男就是我们最终的样子,我们行走在这世界里,看似计划周全,实则漫无目的。很多事情都是被推着走的,被推着出生,被推着上学,被推着毕业,被推着恋爱,被推着结婚,被推着生子,被推着养家糊口,最后被推着进入坟墓。
      在被推着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们都是手忙脚乱的状态,除了有些工作还有岗前培训,恋爱、结婚、生子都没有经过岗前培训直接上岗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教育下一代,只按着固有的模式复制着父辈的方式。去除自己认为的利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貌似一切都完美无缺,可当意外来临时还是措手不及,好在我们都有应付这些意外的方法,按照社会固有的模式进行打压,这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
      小敏逃婚这事我渐渐也想明白了,她离开是必然的。她陪我度过了这几年已属不易,如果没有她,我都不知道该怎样熬过这几年。以我一贯懦弱的性格,最后做出傻事也不觉得奇怪。
      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我喜欢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锦城和小敏的离开,说到底都是我照成的,若不是我急切的希望父母认可我俩的关系,也不会逼得父母逼走锦城。若不是我急切的自以为是的拯救小敏,也不会逼得小敏离开。
      我觉得自己对于献身这件事有一种固执的狂热的热忱,总以为自己很伟大,实际是夜郎自大。
      这样做最伤人伤己。
      所以他们才离我而去。
      没事的时候我又温习了《挪威的森林》,直子说我们成长时太过自然与放纵,回到社会就必然要偿还成长的艰辛。
      也许是吧,想来我们最自然放纵的时候也就是在象牙塔里度过的岁月了。
      小敏、张望、锦城这些与我关系密切的人就是我同社会联系的链条,只是这链条终有断的那天,绕了一圈,我还是孤家寡人。
      我也企图通过他们努力使自己同化到外部世界中去,结果也未能如愿以偿。可能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有天夜里闲来无事,看了刘震云小说改编的电影《一句顶一万句》,看完心里颇为难受。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跟身边的人都没有话了呢?那个想对其说话的人在哪呢?到底有没有五千万分之一的灵魂伴侣呢?
      这些问题都太深奥,我也没有看破红尘、悟透生死,自然没法解释这种问题。
      姐姐生了孩子,果然是个男孩,妈妈高兴的搬过去照顾小外孙了。老爸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搬到养老院去生活。他说想提前体验那种群居生活,气得老妈扬言一次都不去看他。无论老爸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我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喜欢那个叫做家的地方了。是因为它太冷清了,还是那里的悲伤太多了?
      不管怎样,我还得住在那里,因为我没地方去。
      有天晚上下班时外面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我没带伞也不想搭公交车,就走着回去了。其实也没多远,抄近路的话拐几个弯就到了。
      有一条很有年代感的街上有一卖红薯的老头,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焖炉。但烤出来的味道却比电炉好吃多了,生意奇好。有时我不想吃饭就买两块回去当晚餐,那天下雨了我还想着他在不在呢?走过去时看到他还是蛮激动的,我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出摊了呢,他爽朗的笑笑说,“我是风雨无阻,下着冰雹扛着锅也会出来的。”
      我们彼此都很熟稔了,他十块钱卖我三块红薯,我也不计较,三块就三块吧,吃不完有甜甜帮我解决。
      甜甜是我新养的一只小花狗,肉嘟嘟的很是可爱。见了谁都乱叫,但叫声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听起来不像吓唬人,倒像撒娇。它不叫还好,没人理它,一叫反而大家都来逗它。但它不以为此反以为荣,每天还是卖力的汪汪叫。我怀疑这家伙就是在欲擒故纵,刷存在感。
      这年头,狗都会刷存在感了。
      想想也是,刷存在感的,大都是单身狗们。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晃晃悠悠的回家,走到门口轻车熟路的掏钥匙开卷闸门。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声音来自遥远的远方,熟悉又陌生。
      我没理会,继续开门。
      但平常闭着眼睛就能打开的门却像焊死了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我对着钥匙查了一遍,对呀,就是这把钥匙,怎么打不开了呢?
      我想着可能没吃晚饭没有力气,于是又插进去使劲开了几下,可这扇门还是纹丝不动。
      莫非上帝给我开玩笑,偷偷将锁换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我望着银灰色的卷闸门,仿佛看见它在嘲笑我。一怒之下我对着它狂踢了几脚,引得灰尘纷纷落下。可它还是无动于衷,我气得原地跳了起来。如果此时手里有三板斧的话,我一定一斧劈开,从此再也不安门了。
      这时我意外的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隔着六月傍晚不太漆黑的夜幕,似乎只能看清大致轮廓。
      “看什么看?有本事帮我把门打开……,我,我就请你吃红薯。”说完我故意扬了扬手中的红薯。
      那人微微笑了笑,像是很无奈的样子,他走过去,接过我手里的钥匙,对准锁孔,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然后他弯腰拉起卷闸门,示意我进去。好奇怪,为什么他能那么轻松的打开那扇门?还有
      明明是我的家,为什么我不敢进去?
      我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他冲我勾唇一笑,走过去接过我的红薯,拉起我的手。我的心里是抵抗的,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随着他前进。
      他回头将门锁好,然后继续拉着我这个木偶进屋。整个过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在屋里坐下,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我才渐渐找回了知觉。
      不是我没反应,是反应像雷劈一样瞬间消失了。
      好一会儿,我才伸出手抚摸眼前的脸庞,用怕吓走他的声音问了一声,“是你吗?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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