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姚天禧

83、萍聚

　　我吃过早饭像往常一样上班去了，刚到单位屁股还没坐热呢，同事小西朝我倒苦水。
　　“温语，你可来了，这几天可把我们忙坏了，你看我的黑眼圈……呀，你眼睛怎么了，被谁打了？”
　　我忽略她见鬼的表情，坐在位置上打开电脑，点开收费系统等着开晨会。
　　小西继续踢我的凳子，小声叫我，“哎，温语，跟你说件开心的事，听不听？”
　　不听，除了找到锦城这事，其他的都不是开心的事。
　　我慢慢挪动转椅，将耳朵凑了上去。
　　“昨天你那师傅也被人打了，想知道为什么吗？”小西凑到我耳边神秘的说道。
　　不想。
　　我点点头。
　　“不表示表示？”
　　我往前挪动转椅打开旁边小柜最下面的抽屉抓出一把果脯、梅干等零食，又向后挪动转椅递给她。
　　她一把接过，喜滋滋的又凑到我耳边，“就是一个老头认为收费不合理跟她吵了起来，后来这老头就动手了。你知道当时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挨了两拳了，一拳打成了国宝，一拳把右胸从A打成了C。你都不知道有多搞笑，对了，今天估计不来了吧。”
　　我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她不来说吗？”
　　“我说不一定，以她的性格，应该还会来。”我撇着嘴分析着。
　　“都打成国宝了还来？我不信，要不要打赌？”小西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赌什么？”
　　“赌……一次约会。”小西笑得花枝乱颤。
　　“什么？”
　　“一次约会啊，你不是赌她来吗？我赌她不来，如果你赢了，我约你，如果我输了，你约我，你看成不成？”
　　“……”
　　“成不成啊？”小西追问道。
　　“别开玩笑了，你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约你？你老公一准把我打成国宝。”
　　“谁说结了婚就不能约会了？我老公不是那种人，放心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小西还大度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正要拒绝，突然面前的窗口处飘来一双熊猫眼吓得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开会！”果然来了。
　　我们几十个站成几排在大厅里开晨会，等着大厅经理训话。
　　我以为几天没来会议会有什么新意了，接过她一张嘴还是老生常谈。
　　用一段相声的话说就是，“什么国际的，国内的，党内的，党外的，今年的，去年的，这个月的，下个月的，好容易这人说完了，旁边那个站起来了，‘同志们，我再补充两句’，人说那么全，你补充什么啊补充？”
　　好容易开完了会，我们各就各位，继续收费。
　　工作的时候，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往我这瞄，不经意回头时才发现原来是师傅在偷偷观察我。通过她满脸好奇打量的表情，我觉得她在猜测为什么我也有双熊猫眼。
　　下了班小西拉着我看电影，我连忙拒绝了，跟未婚女孩子都没兴趣，更何况已婚的呢。
　　她看起来蛮失望的，狠狠的瞪我几眼拎着包就走了。
　　晚上躺在床上发呆时张望打来电话说是要结婚了，我问他几号，他说元旦。
　　不说还好，一说我想起来了，原来快元旦了。
　　“怎么那么快？”
　　“快什么啊，都小半年了，好容易修成正果，得赶紧趁热打铁啊。”张望听起来心情不错。
　　“你们结了婚住哪？还住你那出租屋吗？”
　　“那哪能啊，我愿意，媳妇也不愿意啊，房子早买好了，在西广场旁边的阳光小区，三居室，哪天带你去看看。”
　　“你小子下手挺快啊，一声不吭就把事儿办齐了。”我笑着恭维道。
　　“呵呵，主要是怕煮熟的鸭子再飞了被你们嘲笑，所以没有十成把握，我也不敢跟你们开口啊。就上次，我说带你见见的，你非要见那小子，最后也没见成不是？”
　　“那次确实是我不对，重色轻友了。”我跟他道歉。
　　“没事，我说的话也不好听，你也别忘心里去。”
　　“没，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那天你可要来啊。”
　　“一定。”
　　“温语，还有件事……”
　　“什么事？说呗。”
　　“你愿不愿意给我当伴郎啊？”
　　不愿意。
　　“……”
　　张望见我不说话，自己接起了话茬，“我知道你小子想，可我不愿意，你长那么帅，要是给我当伴郎，别人还以为你是新郎，我是伴郎呢。”
　　我配合着笑了。
　　“你这个点通知我，肯定已经找好伴郎了吧。”我猜测道。
　　“还是你小子聪明，找好了，早找好了，我表弟，比我还胖，比我还丑，往我身边一站，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新郎。”
　　“……，张望。”
　　“嗯。”
　　“不要妄自菲薄，你比我幸福。”
　　“……，我没你幸福，你至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我只能找个不嫌弃我的凑合着过日子。”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一直都有，可人家不喜欢我，人有喜欢的人。”
　　“你跟人表白过吗？”
　　“没有，这事不能表白，一表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
　　“我不想跟人家做好朋友，但我不想连好朋友都没得做。”
　　挂完电话，我想起张望说的话，“一表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如果我没跟锦城表白，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好朋友呢？
　　答案说否定的。
　　以我的性格，不可能不表白的，我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表白了。
　　也许我骨子就有一股决绝的性子，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我铤而走险将锦城拉上了船，现在他又跳下去了。
　　我一人独坐船上，连个船桨都没有，只能随波逐流，不知何去何从。
　　我俩的感情，想念比恋爱都长。
　　我打开手机找到一首合适的音乐，准备听完睡觉。当降央卓玛低沉悠长的声音传来时，我莫名的睡不着了。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
　　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像风筝断了线
　　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
　　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爱再难以续情缘
　　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我总算见到了他，我俩并肩走在不知名的街头，天气很不好，但没风，只是阴沉沉的，总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周围的人都像石膏蜡像一样面无表情，好像我们行走在另一个世界。
　　我偷偷看看身边的他，他不是面无表情，他脸上有一股抽身事外的忧伤和的洞察世事无奈。我悄悄拉住他的手，他也只是短短的一愣然后将我攥的更紧，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我们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了。点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的样子，他没看我，一直默默的低着头，后来我也不看他了。
　　可不看，不代表就不看，有时候看人又不一定需要眼睛。我们没看对方，但始终都在凝望对方，那是一种婴儿天生会吮吸奶水的本能。年深日久之后，这本能就成了本性。
　　这家奶茶店喜欢放些有年代感的音乐，我进门时放的是《萍聚》。
　　呵呵，这音乐还挺应景。
　　我打破了沉默，“锦城，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他轻微蹙蹙眉，摇摇头，“早该如此的。”
　　“如果，如果有来生，我做女孩儿，你可愿娶我？”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埋藏已久的心里话。
　　他听了，像石化了一样久久没有动弹，但脸上的悲伤是显而易见的。他沙哑着对我说，“温语，在里面的时候我就发誓，不管有没有来生，我都不再做人了。”
　　我听完心痛的难以名状，“那你想做什么？”
　　“一朵花，一片叶都行，哪怕是空气或者虚无都无所谓。”
　　“……”
　　“温语，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
　　“但前提是你要好好的，不要悲观厌世，不要妄自菲薄，还做回从前的自己，我最喜欢那时的你。”
　　“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没心没肺，傻了吧唧。”
　　“……”
　　“我就喜欢你的傻，无以伦比的傻。”
　　“……”
　　“不要因为我丢了你自己。”
　　后来我们走了，身后的歌声还在唱。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的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
　　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但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第二天醒来，我还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日子过得轻松又惬意，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能到地老天荒。
　　那谁不是说了吗，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我们只过了一日，却重复了三百六十五次。
　　工作简单又机械，闭着眼睛都能搞定，高中生培训两周都能上岗。我们这却挤破头也进不去，又不是什么事业单位，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抢手。
　　黄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嘱咐我一番。大意是公司要组织一次竞聘，每个人都有机会，让我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他会尽力帮我的。
　　说实话，我基本没什么兴趣，我这个人一直都是“小富即安”。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每天收费记账，也没人来把我打成国宝。
　　不过既然黄经理说了，那我肯定要努力的，比起一颗弃子，我更愿做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