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姚天禧

43、老爸来了

　　大兴公司接近郊区，附近没有可坐的地方。我和老爸站在路边等车，准备往市里走走。
　　在车里我们都没说话，我脑子里全是保安的那句话，不知真的假的。花锦城被开除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为什么被开除？开除之后他去哪了？还在A市吗？对了，他考试考的怎么样了？他说想考省城大学，考上了吗？还有花朵，她怎么样了？我的脑子里全是这些问题，他们争先恐后的冲进头顶想要钻出脑门钻进我耳朵里。我觉得脑子快要爆炸了。我一分钟都不想等了，跟这些问题相比，跟老爸坦白这事儿就是浮云。
　　“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我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然后“哦”了一声，开始往边上靠。
　　“怎么了？”老爸疑惑道。
　　“我......”我“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乖乖的闭嘴了。
　　我畏惧刚才老爸的眼神，虽然带着疑惑，但夹杂着不容置喙的严厉和若隐若现的失望。以老爸的通透，我想干什么事他都能明白个七八。在老爸面前，我所有的伪装都会弄巧成拙。我偷偷的瞄了一眼老爸，虽然车上开着空调，他的额头还是有些汗渍。额头旁的太阳穴下有根青筋一鼓一鼓的，我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口水。
　　算啦，先等等吧。
　　我们去了最近的一家汉堡店，我问他喝什么，他说喝白开水，这里没有白开水，我点了一杯芬达，一杯果汁。
　　老爸可能真渴了，他将吸管抽出来打开盖子一饮而尽，喝完脸色才舒缓了一些。
　　老爸喝完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不自觉的愧疚起来。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会跟他解释这件事情，也根本没打算去解释。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解释我换工作的事情，理由都不用找，光不发工资这一条就足够了。
　　现在我除了组织语言解释之外，更纳闷老爸是怎么知道的？看他的样子，今天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老妈之所以没来可能老爸没让她来。因为她禁不起事儿。
　　“爸，我，我错了。”
　　老爸没说话，没反应，没表情。
　　“我不该瞒着你......们。”我继续交代。
　　“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儿子不是那样的人。你想听我解释吗？”我明知故问。
　　老爸有反应了，但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挂着四个字，“明知故问”。我突然觉得面前的人不像老爸，像他。
　　“我说我走错门了你信吗？我也很奇怪，帘子上明明写着‘男’字的，我应该被人骗了。”我沮丧的说。
　　我说不下去了，一想起那些事儿，我有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我的嘴唇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我顺手拿起面前的芬达学老爸一饮而尽。
　　饮完我低头不语，不知什么时候一张手帕出现在我眼前，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这柔软的手帕没有离开而是将我脸上的液体尽数擦去。这是老爸的手帕，他爱干净，随身都带着一条雪白的手帕，夏天带的是丝薄的，冬天带的是厚棉质的。他洗的很勤，洗完晒干还要熨烫，上面没有一丝褶皱。他让我也带，我嫌麻烦，他让我带一包纸巾，我也懒得带。
　　“你现在在哪儿上班？”老爸轻声问我。
　　我吸吸鼻子，“在一家幼儿园。”
　　“什么？”
　　“在一家幼儿园。”我提高音量。
　　“怎么在那上班？”
　　“一时找不到工作，小敏给介绍的。”我弱弱的解释道。
　　“做多久了？”
　　“过完年开始的。”
　　“你喜欢吗？”
　　“还可以。”
　　老爸不说话了，他的手帕被我擦湿了，他有用纸巾给我擦了擦，“你喜欢就行，我和你妈也不指望你挣钱养家，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你妈见了不得心疼死啊。”老爸说完叹了一口气。
　　我再也忍不住了，坐在那里“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纸巾用完了，老爸又去要了一些，又要了两杯果汁。
　　我坐在老爸面前一次性哭了个痛快，哭完才开口说话。
　　“爸，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嗓子有点哑了。
　　老爸叹了口气，“就是你过年相亲那个女孩，你跟她联系了没？”
　　我摇摇头。
　　“听你妈说她主动去找你了，去的是你租房子的地方，发现住的不是你又去了你公司，这才知道你离职的事情。她告诉了你三婶，你三婶那人，出了名的大喇叭，跑到咱家里问我们真的假的，我和你妈一头雾水。听她说完你妈气的血压都高了。我安慰好你妈就过来看看。”
　　“......”
　　“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身边有一把刀，我会立刻切腹自尽。
　　“我问你，除了这事之外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们没有？”
　　“别的什么事儿？”我下意识的问道。
　　“我听他们说你在公司和许多女孩子走的很近，小鱼儿，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了。”老爸语重心长的劝解我。
　　“爸，我知道，但我没有和女孩子走的很近，在上个公司是，幼儿园也是，她们是对我好，但没有人愿意跟我处对象，她们嫌我工资低养不了一个家。”
　　老爸又叹了一口气，冥思一会儿问道，“这地方就那么好？让你一直不回去。”
　　我愣了一下，回答道，“也没那么好，回去也行。”
　　“小鱼儿，我在这没什么人脉，要说家里还有，实在不行你就回去吧，爸给你走动走动找个公务员的工作，不行的话做点小生意，你看行吗？”
　　我点点头。
　　“那好，你先在这儿干一段时间，现在家里有一些你的风言风语，等这阵子过去了你再回去，咱们再商量你的工作。”老爸跟我商量。
　　“嗯。”我点点头。
　　说实话我暂时也不能立即走呢，我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呢。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到饭点了，我问老爸想吃什么。老爸说什么也不想吃，他得赶回去了，老妈还在家里等着呢，说不定已经做好饭了。
　　临走前我和老爸去了趟超市，倒不是买东西而是拿东西。老爸来时先去的我之前租房子的地方，看看住的不是我就去公司了。他拿了一大包东西没地方放就寄存在旁边的超市了。
　　还真是一大包东西，用装棉被的那种正方形的打包带装着，里面有老妈刚炸的油条、蒸的豆沙包、卤的大骨头、鸡爪、鸡蛋、蒸饺、糕点，衣服鞋袜、日用品、药丸等等。
　　我正感动着呢，老爸被超市门口推销绞肉机的活动吸引了。
　　“我想买个绞肉机，你妈每次剁肉馅都累得胳膊疼。”老爸兴奋的问我。
　　“好。”
　　“就是买回家你妈又要不高兴，她说机器绞的不好吃太碎，没有手工剁的有味道。其实她是怕花钱。”老爸拿着一个绞肉机东看看西看看，看似在和我说话，其实在自言自语。
　　“上次我买一个绞肉机你妈看见又给退回去了。这次我也不敢了。”
　　在老爸自言自语的时候我已经跑去前台付账了。
　　“现在它是你的了。”我开心的对老爸说。
　　老爸看看我手里的小票，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什么，但他的脸上充满了喜悦。
　　“也行，这回你妈不能跑到市里退了吧。”老爸说完自己先笑了。
　　“是啊，她还心疼路费呢。”我也笑了。
　　“行，就说是儿子给买的。”老爸抱着这个绞肉机像抱个战利品般自豪。
　　我望着他越来越苍老的身影，心里悄悄的涌上来一股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