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姚天禧

14、吃人参的母鸡

　　我骑着电车一直想着哪里惹他生气了，是我整理了他的房间动了他的东西还是配了他的钥匙？我真是不明白，要是有人给我整理房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而且我们这么亲密的关系配把钥匙不至于脸黑成那样吧。
　　这事我得弄明白了，直接问他他也不说，我只好求助别人了。
　　我骑车来到小敏的住处，我手机没电了，只好上楼找她，她住在七楼，不巧的是电梯坏了，我只好爬楼梯。我记得上次爬楼梯是在骨科医院，我和锦城就是在那里认识的，那会他跟我不熟对我比较冷漠，现在跟我熟了还是很冷漠。我觉得我也没那么不招人待见啊，怎么热脸相迎总是贴个冷屁股呢？
　　唉，情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小敏穿着印着小猪佩奇的睡衣敷着面膜给我打开门，然后就钻进卧室去了，我也跟着进去了。
　　小敏是我家邻居谷叔叔的女儿，他家里是开水暖洁具店的，就在我家隔壁，我俩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玩到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一点也不过分。我们一起上到高中，之后她去省会上学，我在省会旁边的一个小城市里读书。她比我能干，高考结束就把驾照考了，那会儿我还在游山玩水，她大二兼职期间和一个同事合开了一家中介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毕业后把公司给了别人自己回到A市开了一家小中介公司，规模人员比省会小多了。问她为什么放弃省会回到A市她也不说。光在那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逼问急了就嚷嚷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她是个女汉子，从小就瞧不起我，从小就没少欺负我，那会儿我个头低她就从后面一脚将我踹倒，还美名其曰训练我的反应能力。上幼儿园时往我□□里塞榴莲、塞□□、塞蜘蛛，最严重的一次是往我□□里塞了一条小竹叶青，那会儿我还不太认识蛇，那竹叶青从我□□里爬出来我还觉得很可爱，还拿出来在手里把玩，吓得旁边的女孩子尖声大叫，结果被老师请家长，回去被老爸暴打了一顿。
　　她每次捉弄我我都不敢去告状，因为她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如果她因为我告状而受罚，她会对我“涌泉相报”的。
　　她成绩较好，样样优秀，我对她的感情是除了敬畏还是敬畏，不过长大后除了失恋她就不怎么欺负我了，用她的话说是她不欺负女人。是的，在她心里我就是一伪娘。当然了伪娘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伪娘，我也一样，我没觉得自己哪点像伪娘，我反倒觉得她不像女人，哪怕她的言行举止再像女人。
　　她练过空手道，我也打不过她，所以她对我从来都是不设防的状态，用她的话说就是，“我就是睡着了也比你聪明”。
　　她嫌我太娘，我嫌她太man，这么多年了也没擦出火花，但我们的革命友谊却一直在升华，我想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其实有些感情做朋友比做恋人长久，就像我和小敏。
　　现在才五月中旬，小敏已经把空调开到17度了，我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拿起床上的遥控器就将空调关了，她抬起玉脚将我揣倒在地。
　　“还是男人呢，这么怕冻。”她躺在床上大腿翘到二腿上鄙视道。
　　我被她打击习惯了早已死猪不怕开水烫，张嘴就直奔主题，“敏儿你得救救我啊。”
　　“切，看你那熊样儿被人甩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呼道。
　　“从小到大你什么事儿瞒得过我。”
　　“我知道你火眼金睛，料事如神，但这事你真得救救我。”我上前夺去她目不转睛盯着的手机恭维的恳求道。
　　“你让我先把那面膜买了，你没看我皮肤都晒黑了吗？”她窜过来抢手机。
　　“谷大小姐天生丽质，俏丽非凡，楚楚动人，秀色可餐，明眸皓齿，仪静体闲，冰雪聪明，尽态极研，出水芙蓉，我见犹怜，美过昭君玉环，赛过掌上飞燕，羞煞月里嫦娥，气死西施貂蝉。”我脱口而出早已烂熟于心的恭维她N遍的台词。
　　这台词是她初中写的，写完让我背熟，在她生气时伤心时失恋时要说给她听，有一回她失恋了将我暴打一顿泄恨之余还让我“有感情”的对她说了N遍这台词。
　　唉，要不是打不过她，我早和她翻脸了。
　　她“噗嗤”笑了，矫情地嗔了我一眼，我瞬间恶心的一塌糊涂。
　　“说吧，我洗耳恭听。”刚才的台词果然受用，她一把撕下面膜洗了脸回到房间立马切入了正题。
　　我将和锦城的事情详尽的和她说了一遍，我觉得感情方面女人应该更敏感一些。虽然她比较man，但她是我身边惟一的女性朋友，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她听我说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间时不时看我一眼，表情有点怪异，但没有听到是同性恋的那种恶心和排斥。这在我的预料之中，小敏胆大包天，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同性恋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事儿，所以我才来求救她的。可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坐着，睡衣胸口上的小猪佩奇张着大嘴在对我微笑，可我实在笑不出来。我的耐心已经告罄，两步走到她身边薅她的头发示意她说话。
　　她撩眼皮看看我，咂咂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谷大神，说说你的高见呗。”
　　“这事儿你都跟谁说了？”
　　“就你一人。”
　　“你怎么没跟张望说？”
　　张望是我和小敏的高中同学，我们仨关系很铁，他在A市一家医药公司上班。
　　“你好歹算个女人在这方面至少比他专业点，再说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张望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和女孩手拉手，我就是脑子再抽风暂时也不能跟他说这事儿，如果让他知道了，他非跟我绝交不可。
　　“好吧，让我想想......”说完她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你的药下猛了。”
　　“药下猛了？”我不太明白。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在一个机关单位，有一个小科员，他一直梦想着能当科长，可他已经40 了，辛苦了半辈子还是个小科员。他觉得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于是就自暴自弃，整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一日瘦过一日，他老婆急得啊，到处寻医问药。后来找到一位江湖郎中，据说是华佗转世，能活死人肉白骨。这郎中将前因后果细细听完后开了“一剂药”，让她老婆在他耳边说一句话，“‘哎，老头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升为局长了。’”这老头儿听完两眼一瞪两腿一伸一命呜呼了。”
　　“这就是药下猛了。”小敏总结道。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于是顶着一头雾水问道，“这跟我的事情有关系吗？”
　　“有关系呀，你就是药下猛了，我问你，人参好不好？”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
　　“世人都知人参大补，但你能直接给一大病初愈的人补吗？”
　　我下意识的摇摇头。
　　“对呀，那不直接就七窍流血了，你现在就是这个状态。”小敏有板有眼的总结道。
　　“敏儿，我具体该怎么办？”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又不知具体该做什么。
　　“做一只吃人参的母鸡。”小敏两手枕在头下悠哉的回答道。
　　“吃人参的母鸡？”我又不明白了。
　　“对呀。”
　　“什么意思？”
　　“这又是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富家小姐，她身子比较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比林黛玉还林黛玉。但是大补的药又不能吃，火气太旺，容易伤身。于是大夫就想了个办法，每天给一母鸡吃一点人参，第二天将这母鸡下的蛋给小姐吃，这样的话人参的阳性就削弱了许多，小姐也能服下了，这就是吃人参的母鸡。”
　　“你之前的举动就是在给他吃人参，操之过急，以后你就做一只吃人参的母□□。”
　　小敏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我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那我什么时候直接给他吃人参呢？”
　　“等人身子好了就可以吃了。你呀，就是太急了，你告白，人家拒绝了，虽然拒绝的比较委婉，但还是拒绝了嘛。你呢，反把拒绝当答应，不懂见好就收，蹬鼻子上脸，结果从人脸上摔下来了吧。”
　　见小敏开始说风凉话，我就想走了，“好吧，我承认操之过急了，以后我就做一只吃人参的母鸡，谷大小姐，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既然找到方法了，那我就给您跪安了。”恭维完我脚下抹油准备开溜。
　　可小敏哪能这么容易放过我，她一直都是馈赠滴水之恩，要求涌泉相报的人。
　　果然，小敏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拦住了我的去路，“小鱼儿，世上有免费的西瓜吗？”
　　我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吃完就走，小心我喊非礼。”小敏掐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
　　“小鱼儿，你先别走，给我出个主意呗。”小敏看我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放软了语气。
　　“你让我给你出主意？”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好歹也算半个女人，我身边又没有可靠的女性朋友，只能求助你了。”小敏两手一摊耸肩道。
　　“敏儿，不讽刺我几句能死吗？”
　　“当然......能。”
　　“好吧好吧，你说吧，我去洗个耳朵。”我投降了。
　　“干嘛？”
　　“洗耳恭听。”我头也不回的回答。
　　洗完耳朵我俩坐在床上枕着床头一人搂半个西瓜吃了起来。
　　“小鱼儿，我觉得咱俩最适合做朋友。”小敏舀了一勺西瓜塞进嘴里。
　　“我觉得也是，咱俩这么多年互掐互骂培养的革命友谊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也往嘴里塞西瓜，刚才吃的泡面有点咸了，这会儿还真口渴了。
　　“你知道吗？我拉着你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小敏边吃边说。
　　“我拉着你的手就像拉着自己的手。”我对答如流。
　　“敢占我便宜。”小敏恶狠狠的往我的西瓜里舀了一勺。
　　“哪敢，从小到大我哪次打得过你？”我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往她西瓜里舀了一勺。
　　“也对，就你那小身板，还不够我热身的。”
　　“切，那是我让着你，好男不跟女斗。”我赏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老问我为什么放弃省城回A市，其实是有你的原因。”小敏看着我说。
　　我往嘴里塞了西瓜疑问道，“我的原因？”
　　“嗯。”小敏叹了口气补充道，“你猜我多大了？”
　　“不知道。”我鸟都不鸟她，继续吃西瓜。
　　“别看我才24，其实我的心态已经42了，你知道吗？我看你们这些小鲜肉都没感觉，我觉得你们都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我不是小鲜肉，我也不喜欢这个词，听起来恶心巴拉的。”我继续卖力与西瓜抗战。
　　“所以......”小敏把西瓜放在床头柜上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所以你喜欢Old man。”我吧唧着嘴猜测道。
　　谁知小敏突然扭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将我吓了一跳，我一愣，正吞咽西瓜的动作就此停下了。
　　我用力咽下西瓜问道，“怎么了？”
　　小敏拍拍我的肩膀，“小鱼儿，你猜对了。”
　　我咽下一口口水，眨眨眼，“喜欢就喜欢呗，现在女孩喜欢大叔的多了去了。”
　　小敏听完我的话不再开口，而是望着天花板，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怎么了，敏儿？”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猜对了一半，我不是喜欢Old man，我是喜欢上了一个Old man。”
　　“但是这个Old man有妻有子，妻子很有气质，而你呢，很有气势，你自愧不如，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觉得你已经无法自拔了，所以让我给你出出主意。”我顺着她的思路猜测道。
　　小敏则惊恐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还是温语吗？”
　　“我是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我说我猜的你信吗？”
　　“你到底是猜的还是你知道，我可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敏儿，天下的感情就那么几种，男人和女人之间就那么几种，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就那么几种，演来演去还是一样的套路，没意思透了？”
　　小敏听完我的话愣愣的看着我，半天又吐出一句话，“果然是当局者迷，虽然你蠢笨如猪，但在这方面还是不含糊的。”
　　“这哪是含糊不含糊的事儿啊，电视剧里经常演，你别告诉我你当小三了。”
　　小敏苦笑道，“我要是能当小三就好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劝慰道，“那就好，敏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个有个，要人有人，要身材有身材，要口才有口才，啥样的找不到，何必在一个已婚男人身上吊死呢？不值得的，啊。”
　　小敏冷冷的看着我，那眼神，寒的发恶，我瞬间一阵战栗，“我劝你放手了吗？”
　　“......”
　　“怕他知道，怕他不知道，怕他装作不知道，我真想跑过去对他大吼一句，‘你他妈到底知道不知道？’”小敏突然凑近来对我大吼道。
　　我一时窘迫，不知该如何回答，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我和锦城的事一般人听了都会反对的，这事儿恐怕比小敏的还严重呢，小敏非但没劝我放手还积极的给我出谋划策。现在轮到小敏了，我是劝呢还是不劝呢？再说了，就小敏那性格，她比我还倔呢，我劝了也没用啊。
　　最后我俩打成协议，谁都不许把对方的事说出去，尤其是对方父母，更是万万不能说。
　　相顾无言的对视了一会儿同时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回家的路上我想到一个问题，电视剧里的小三最后都没有好下场，那是规定，但现实里的小三好像都比较猖狂，那小敏这事儿，能不能成呢？说实话，我比谁都希望她幸福，但这幸福如果是以破坏别人的家庭来呈现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
　　彼时我只觉得小敏的感情很拧巴，我的感情更拧巴，殊不知这只是风起青萍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