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依旧》姚天禧

13、最浪漫的事

　　锦城选的专业是工商管理，三天后自考的书籍到货了，14本装了两大包裹，我一个人扛到办公室。打开看看一本本书籍，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有些书籍还似曾相识，摸摸手上有一层明晃晃的蜡油，闻闻还有一股油墨味。中午吃饭时我告诉锦城书到了，这家伙三口吞完饭就跑去我办公室了，我叫都没叫住，中间又折回来问我要钥匙。我吃完饭回去时人已经看得如痴如醉了，我默默的掏出手机给他照了一张。
　　10月份有一次自考，报名时间是5月中旬，锦城说他目前没把握，明年4月份考试应该差不多，所以我就没给他报名。
　　下午我问锦城要了他屋子的钥匙，又在网上下载了一些考试真题，打印出来用了一包A4纸，整好之后连同那些书籍一块送到了锦城的住处，回去的路上我没回公司直接去了黄淮市场配了一把锦城屋里的钥匙。配完钥匙我又回了趟家，就是我住的地方，把我的折叠的书桌书柜凳子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夏凉被、床单、被罩、花盆、圆珠笔、书筒、水杯、锅碗瓢盆等等我觉得锦城用得着的东西统统打包装好。东西太多电车装不下，我叫了辆出租车，自己骑着电车跟在后面送了过去。
　　到地方后，我把他那十五平米的小屋打扫了一下，东西分分类，锅碗洗刷刷，整整忙了一下午。正当我蹲在水泥地上像个菲律宾女佣一样用抹布擦拭一地的斑驳时，忽然一缕金红金红的夕阳斜射进来，被屋里的物件拦腰切断，洒下一地亮晶晶的碎屑，微风轻拂时碎屑也跟着轻轻的眨眼。抬头看那夕阳，却被刺的双眼朦胧，如梦似幻、好不真实，整个房间如置仙境。我长这么大没少走家串户，但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房间。
　　于是我更加卖力的洒扫，直到所有肮脏糜烂的犄角旮旯逐渐焕然一新才罢休。
　　我是个超级大懒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这么卖力的干过活，这是我第一次自力更生自己做事，打扫完整个人累得都虚脱了。我躺在地上望着水泥天花板，眼神迷蒙，脑袋昏沉，神思恍惚，仿佛置身于自己和锦城的婚房。窗外夕阳普照，房间通透无暇，生活仿佛是初生的太阳，明亮蓬勃灿烂，熠熠生辉。我仿佛看见锦城向我走来，俯身在我脸上轻轻的“啵”了一下，然后对我展眉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锦城有两颗小虎牙，还是上次吃西瓜时我掰开他的嘴看到的。要说上帝就是不公平，他已经长那么好看了还有虎牙，这不是气死人吗？
　　虽然我也有。
　　那谁不是说了吗？上帝创造女人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我觉得上帝创造花锦城就是为了勾引我的。
　　他早就把我的魂给勾走了，而且还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忽然想到了一首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摇。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也去不了，你还依旧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
　　模糊中我感到身体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头抵着一个地方，这地方温厚敦实却带着浓浓的汗香味儿。我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自然是花锦城那隽秀硬朗的脸，只是脸上有点泥土，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的表情却有点复杂，他的眉头微皱，黑眸有点闪烁，但更多的还是压抑的愠怒，是的，他......好像有点生气。
　　他把我放在床上什么也没说端起水盆就出去了，速度快的像在赛跑，我知道他去洗澡了，外面已经响起了压水声。我躺在床上思考他为什么生气，难道是被其他的工人欺负了，还是......饿了，想到这里我赶紧起床烧开水。我拿着水壶跑到外面就着他压出的水接了一壶，等他洗完回来时我已经把咖啡冲好了，我主动把咖啡端给他，他看着咖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
　　“锦城，你怎么了？”
　　他坐在椅子上摇摇头。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是生病了还是别人欺负你了还是饿了？”
　　他没有喝咖啡也没有回答我就保持着端咖啡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喉结滚动几下对我轻轻摇摇头。他把咖啡放在一边从书桌上的文件框里取下一本《大学语文》看了起来。
　　他刚洗过澡，身上香香的，像茉莉，水珠沿着青黑色的头皮滚落，滴在书上几滴，他却浑然不知。我的手又痒了，我默默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却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了，试了几下才发现没电了。找来他的充电线才想起我们的手机不一样，他的是苹果的，我的是华伟的，充电线不一样，只得作罢。
　　我有点饿了，想吃东西，看他一脸投入的看书也不敢打扰，想煮面条怕声音惊动了他。
　　我只好躺在床上玩他的手机，我能控制自己的嘴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肚子。没一会儿肚子开始不争气的闹起来了，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捂却欲盖弥彰，只好慌乱尴尬的对他笑笑。
　　他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到水壶边将里面的开水一咕噜倒进电磁炉里，又插上电开始烧水，水烧开后他把撕开的两包北京方便面放进去，面煮好后他用我带来的白瓷碗盛了满满一碗递给我。我赶紧伸手接过吃了起来，刚吃两口发现不对劲，“锦城，你怎么不吃？”我嘴里塞满了面条含糊的问道。
　　他笑笑摇摇头又回去看书了。
　　我想锦城可能是饿的，但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扒拉起来了，我扒完面准备给他煮一碗时却发现没有方便面了。
　　“锦城，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他还是摇摇头。
　　“锦城，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他听到这话时稍稍愣了一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完低头看书，声音带着难以识别的沙哑。
　　“什么叫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呗。”吃饱了我又有力气了。
　　他还是摇摇头。
　　“好，你不说我说，你都不知道今天可把我累死了，看到那些试卷了没，我在网上找的模拟真题，把真题做完考过应该没问题了。下午我请假把书给你送了过来，又回去把我那里你用到的东西拿了一些，你看，是不是焕然一新了。我说这些可不是在向你炫耀我对你多好怎么怎么的，就是想和你说说，分享我的喜怒哀乐。你呢，今天累不累？”我躺在床上翻看着他爱不释手的《明朝那些事儿》优哉游哉的说道。
　　“温语，我有点饿了，你去买点吃的吧。”等我说完他回头对我说。
　　“好嘞！你想吃什么？烧烤大排档还是火锅麻辣烫？”我一个鲤鱼挺身从床上蹦下来。
　　“俩个馒头就行。”他低头看书回答道。
　　“那哪行，没有营养还发胖，我给你买麻辣烫吧，路边那家张亮麻辣烫不错，我之前在那里吃过，挺好吃的。”
　　“也行。”他说话的同时起身去床头那个浅棕色帆布包里翻东西。
　　“锦城，你找什么呢？”
　　“钱。”他已经打开背包掏出“钱包”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不用啦。”我扭头就走了。
　　等我拎着打包的麻辣烫和鸡蛋灌饼回来时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而且屋里还关了灯，我掏出配好的钥匙打开门拉开门口的电线看到锦城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到我回来他明显很吃惊，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我面前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我忘了告诉你了，下午我去黄淮市场配了一把钥匙，以后我就能回来给你做饭了。”我笑着打趣道，其实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我把麻辣烫放进碗里，招呼他过来吃饭，却在回头时看到了他僵硬紧绷的脸，他的脸像被生铁铸成的似的阴沉的吓人。我心里有点发憷，定定的看着他不敢再言语，这是继上次喝酒后他第二次出现这样的神情，我慢慢的开始紧张起来，说话都不顺了，“锦城，你......怎么了？”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表情不再阴沉，但也没怎么缓和，还是黑着脸，看看我，低低头，看看我，低低头，后来索性不再看我。他转身躺在床上将书分成两半盖在脸上一动不动，我叫他，他对我摆摆手，我不叫，他就不动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起来吃麻辣烫，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我不敢上前，也不想回去，我想坐在凳子上却怕惊动了他，只好傻傻的站在那里学他一动不动。
　　后来我再叫他他也不摆手了，我又叫他几声告诉他我要走了他也没反应。
　　我咂咂嘴想再说点什么才发现已经词穷了，只好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