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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黎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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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黎字
过了一个月,宁州来信。
执明轻轻抚触纸上一句话:
昨日登营山远眺,天地之间,云垂雨滴,青山含黛,妩媚多姿。——黎字。
薄纸一张,在风前翩然欲飞,执明觉得,他像是摸到了一个人的小心翼翼不敢明说,可一个“黎字”又分明说了个透。
不过他仍是想不到,刚准备写下这两句话的时候,慕容黎正站在营山之上,浓密乌云驱着疏散的淡云,顷刻间遮蔽天空,大雨倾盆而下,将仙人淋成了落汤鸡。
“下雨啦!”侍从喊道,“殿下、大人,快走!”又向后头慌忙喊道:“快拿伞来,拿蓑衣来!”
慕容黎穿着还能拧出水来的衣服,坐在山洞口,迎着光束向昏暗的苍茫天地望去。原来,思念是这样变化无常的滋味,一场雨淋下来,原来还轻轻漂在云上的思念忽然就像是棉花吸饱了水似的重重的。
一别竟有三年之久。
——
慕容黎功成回朝,从皇子老师出为兵部侍郎,更是成为了铁杆的“太子党”,裁撤校阅军如此难办的事情竟然叫他办成,一时间人人称赞,风光无量。
如此一来,一下朝上门道贺的人便络绎不绝。慕容黎应付了小半天,心里想人想的紧也没有把人想来,便去他常去的地方寻他。
“阿黎?!”怡红楼上倚栏饮酒,风流潇洒,执明乍见慕容黎,惊了一瞬,险些将杯子砸下去,楼下人换了深红窄袖的劲装,挺拔站在来往人群间,满面尘土之色还未去得干净,看到他向上张望,执明忽然莫名生了几分心虚,好像丈夫出去打仗自己却在自在快活一样。
然后,慕容黎好像看见了他,弯起嘴角笑了笑,好似跨进家门般抬步进了酒楼,一直到楼上。
“你回来啦。”执明也冲他笑了笑道。
“回来了。”
“早上你跨马游了京城半圈,很风光。”
“辛苦你等着。”慕容黎道,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我爹说,你干成了三朝以来没人干成的事。”执明又夸他,却好像夸自己一样心里溢满了自豪,又说,“今天,他不到四更天就得起来穿朝服去朝凤门站班等你们回来。”
“嗯。”慕容黎知道,皇上对此特别骄傲,特意命百官相迎;他们也只好紧赶慢赶掐着时间进城。
——
慕容黎初任侍郎,和之前当少傅以及在宁州整军大不一样,现在再不是每天为了一件事情头疼了,而是要整合许多事务,要面对的人和环境也复杂的多。慕容黎扶额,久居翰林也不是好事啊。
这段时日,执明常来,慕容黎又抽不出来时间的时候,管家便领来一个孩子跟他玩。
执明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他去了两年孩子都这么大了?”
管家忍俊:“这孩子是裁汰校阅军中的一个遗孤,天资聪颖,大人怕埋没了,就带在身边教导了。”
“他是阿黎的学生?”
啊?管家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叫过慕容黎。“呃……大人没有正式收徒,只是偶尔教导一下。”
“哦。”执明还是有些别扭,对小孩道,“你叫什么,几岁了?”
“萧然,13岁。”
执明又没办法别扭了。他细细打量了这孩子一番,“怎么这么小?看着跟十岁多点儿一样。”
管家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宁州那边本就不富裕,校阅军连饭都吃不饱。”
执明闻言看了看萧然,心中生了恻隐,也就岔开话题:“阿黎说你天资聪颖,你有什么本事?”
“我会绘制地图,会打仗!”萧然说别的事情的时候怯生生的,提起这个倒很骄傲。
“呵,口气不小,扎得稳马步拉得开弓吗?”执明笑道。
萧然有些心虚,他从来没学过这些,也能当将军吗?但是想起慕容黎教他的话,还是挺起胸膛,道:“打仗不光靠这些,还靠策略!”
“大言不惭。”执明看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笑意从眼角眉梢蔓延开来,“谁教你的?”
“侍郎大人。”
“好偏心。”执明笑骂起来,“他教我的时候可从没夸过我!”
萧然听了,“噗”的一声笑了,不止为执明那么可爱,还为慕容黎没夸过执明反而常夸自己而生出了一种占上了便宜的得意。
这时,廊下传来慕容黎的声音:“怎么,你还想要做我的学生?”
那语气听起来像是玩笑,可执明偏就听出了认真地味道。他不想。“若再做下去,见这小子还得封红包,不做。”
慕容黎闻言不禁笑出声:“好啊,随你。”执明便也笑。
只有萧然不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学生还有说不当就不当的?还有红包,他这么一想,暗自拍大腿,该早点磕头叫师兄的。不过后来他还是收到了执明的红包,逢年过节磕头喊师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