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已至》夜里静悄悄

5、家

　　天刚蒙蒙亮，一场秋雨便淅淅沥沥的落下。天地间一片混浊，叫嚣的风鼓吹着窗户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屋内一位老者正襟危坐，周围还坐着两个紧锁眉头的少年。青衣少年情绪没有多大浮动，不时为师父斟上一碗茶；旁边这位下垂着眼睛的黑小子就显得有些激动，憋红的脸对着老者说些什么，不时用手比划着。
　　自萧清流清醒后，便一直嚷着要去找爹爹他们，谁劝也没用。竹间去安慰她，想要带她回到房间好好休息，她偏死命赖着不走。稚嫩的小手扣着门框，指尖泛白，双腿顺势盘上柱子，倒真的让竹间无可奈何，只得暂时由着她蹲在院子里，自己去找师父。
　　过了很久，天慢慢晴朗，萧清流只呆呆的蹲在门柱旁，眼神空洞。早前下的雨也渐渐停了，收下了一个又一个小水洼。
　　萧清风相比之前冷静了许多，这些天一边帮忙照料妹妹萧清流，一边找师傅了解当年的情况。他们的师父——辛傅凌，这么些年了，对于之前的事愣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他自出关后，边听到了消息，顾不得沐浴更衣便赶来看望萧清流，迎面被萧清风截住，追问了三天。
　　其实在问之前，萧清风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底了。虽说他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做事吊儿郎当，个中心思却细腻的很。常年剑阁的门关不住他，他从不以萧清风的名号在外界游走，仿佛知道自己是个被藏起来的秘密。这么多年，萧清风看得出来，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却不通世俗人情，至于能在金陵城中寻得这一方静谧之地清心修炼而不遭其他帮派排挤，全靠萧平琰上下打点暗中排解。可是如今，萧平琰及其妻子女儿下落不明，萧府一夜之间冤魂萦绕，就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简单也不好惹。单单是到现在皇帝还未查出凶手而急到卧床不起，举国上下慌乱一片，就不是他辛傅凌一人能调查清楚解决明白的。况且金陵城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各方势力暗中较劲，眼线、党羽错综复杂。虽然从未听说萧国公与什么人交恶，但是这场灭顶之灾显然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贸然调查只会暴露自己，引火烧身。
　　但是萧清风还是要问师父，已经不是非要他给出什么解决的办法，他只是想知道，瞒了他们兄妹二人这么多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他有预感，父亲的失踪和这个秘密有很大关系。
　　“罢了罢了，如今这个局面，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你们的。”辛傅凌叹了叹气，将萧清风引到自己的书房。
　　稍微年纪大一些的金陵城老人都知道，当年的萧氏家族何等的荣光。萧平琰为当朝太尉，手握军政大权，英勇善战，为栾帝打下一片天下；萧平芷嫁入皇宫，常伴君侧深受宠幸。与之能够相匹敌的只有乔家——当今皇后的娘家，家主乔阔在朝任丞相，辅佐栾帝将江山社稷打点的井井有条。这三位说起来也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到了成年后感情只增不减，举国上下倒也是一片祥和平静的局面。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平琰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却向栾帝请求辞官，原因是回家休养生息，娶妻生子。可他不过是不惑之年的年纪，娶妻生子倒也与建功立业毫不耽误，这种借口明眼人一看就会觉得很拙劣，令人奇怪的是栾帝竟就这么同意了，乔阔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金陵城人人都传开了，各种流言蜚语都有，不过时间一长，老百姓们也都忘了这件事。
　　萧清风耐心地听师父讲到夕阳西下，却依旧没有听到他想真正了解的部分，他的心底浮现出一种奇怪又可怕的感觉。“连自己的密友也隐瞒的秘密，到底牵扯到谁？”萧清流坚定了之前的判断。或许萧清风早该想到的，父亲如此谨慎小心的人，如果要隐瞒什么，又怎么会轻易留下残口呢？
　　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伴着瑟瑟的风声，一股凄凉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师父，我想查明这件事，就算还没有爹娘任何的消息，我还是想……”一个清瘦的身影推门而入，手中持有一节油烛。微弱的火光摇曳着，暖黄色的火焰无声的燃烧，映在她脸上。萧清流虽说从小野到大，长得却小家碧玉一类的模样。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藏着星辰海洋，即使不笑时也仿佛泛着点点涟漪。明明做出的事情叫人哭笑不得，眼神中也透漏着无辜，这点萧清风萧清流兄妹俩倒是像极了。
　　一直没说话的竹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能说什么呢？他的师傅也无法拿定的主意他自然更拿不准。宽慰她？用什么去宽慰？难道是还未找到尸身的借口么？这个屋里的人都很清楚，恐怕萧平琰现在早已遭人谋害，凶多吉少。想到这里，竹间不禁一身冷汗。幸亏这两个小鬼跑回来的早，要是再晚一刻钟，御林军就会冲进府内，届时二人怕是早已成了刀下冤魂了。
　　“流儿，你先别急。现在局势……很紧张……你一个小孩子家……等时机成熟……为师一定将此事彻查清楚。”
　　又是可怕的寂静，天已经全黑了，今天没有星星，抬头只能看见大片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又该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