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芳尘凝榭

4、婚宴

　　江继长到二十二岁，还没有见过那么奢华盛大的场面。
　　自从十二岁跟随母亲隐居山野，就一直过着清贫自持的生活，当苏折柳笑嘻嘻地说把这么重的担子甩给你真是不好意思，不如我送你一件大礼时，他也不过是疑惑地看着苏折柳不等他回答就离去。
　　然后就迎来了如此盛大的婚礼，在他不知道时，染云庄上下照庄主的命令为此忙了一个月。
　　早上，苏折柳站在他门外喊着：“江继，江继，都准备好了，今天跟我妹妹结婚吧！”时，他甚至大吃了一惊，他想起他甚至还未见过苏二小姐析莲，只是那天苏折柳伏在他床前说：“江继，不如我们做笔交易。”他听他提起了自己温柔安静从小养在深闺的妹妹，他说我把妹妹和染云庄一起交给你，这是我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你一定要保护好。
　　说话时苏折柳的眼睛里泛着亮亮的笑意，玩味地看着傻掉的江继：“我肯定不会做亏本生意，所以，江继，我要你担下的东西只会比我给你的更多。你是个聪明男人，有雄心有才华，而且心地并不是太坏，我才敢把重要的东西都给你，至少你不会毁了他们。”他顿了顿，又补充说：“这笔生意对你来说风险很大，不过如果你不接受，你再过二十年也达不到拥有偌大一座庄子和偌大名声的成就。怎样？成交吧？”
　　他依旧没有等他的回答，心里一定早就算好了他一定会答应，这样的诱惑，对一个渴望恢复家族名声建功立业的人来说，怎样的风险都不是问题。
　　江继愣愣地看苏折柳悠闲地摇着扇子挑帘出了门，两个时辰后，依旧认为这只是个玩笑。
　　却不料一个月后，这个人兴高采烈地在他房间门口叫他出来结婚。
　　江继只记得自己被人换上了新郎的礼服，走进那红艳艳的华堂，一切都极尽奢华，红毡从前门一直铺到大堂尽头，他被人推进大堂，大堂深处站着他小巧温柔的妻子，一拜，二拜，三拜，然后是通宵达旦的流水宴，他只记得苏折柳拉着他挨桌敬酒，江南武林有些头脸的人物悉数到场，有些还曾是他的手下败将，他们恭喜江少侠得聘娇妻，苏二小姐适得佳郎，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秦晋百年……
　　江继看着苏折柳高高兴兴地和他一起一杯一杯烈酒水一样灌下去，他神采飞扬，似乎真的是为这件事高兴。他扭头看苏折柳线条清冽的侧脸，心想，你我一定是都疯了，苏折柳，我们才会做这样的交易。
　　苏折柳喝醉了，喝醉了之后眼睛更亮，寂静的花园里，他推开江继要扶他的手说：“江继，你不知道世家女子的悲哀，与其让析莲被那些各怀鬼胎的求亲者纠缠，我宁愿就这么把她嫁给你，一时的爱情对此后漫长的数十年生活来说什么都不是，你可以温柔善良地对她，一辈子不要对不起她，一辈子不要让她失去现在的生活，这就足够一生的平静和幸福……”然后江继忽然想起母亲，想起即使是父亲死去六年后依旧强烈到可以让母亲追随而去的爱情，何其惨烈，那么不可抗拒的破坏性，他暗暗觉得他的所有精力大概从此都付诸复兴江家，没有余力去如此执着地爱着谁。苏折柳那个疯狂的交易给了这个不可想象的机会，而他也必须给他妹妹一辈子平静安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