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啊，是梦啊》穆鸟

6、第 6 章

　　一路无事。层云道人带三人在一个小院住下，小院一应俱全，左邻右舍也甚是安静。院中种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看着有些年头了。树下有一口井，从井口往里望，一片黝黑，深不见底。风吹过，树影婆娑，在井沿投下斑驳的光影。四人从门派中出来，身上自有些钱财，吃喝用皆不必发愁。宗道真人每日在树下打坐，层云道人每日外出，两人偶尔下棋对弈。清松和芸芳做些家务，看书，练功。生活恢复它平淡如水的本来面貌，无论一开始多么波澜壮阔，终归会平静下来。不管所在之地多么热闹，待的久了，终会变成习以为常，曾经认为的欢闹也会变成惹人烦的吵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去迎接新的刺激。
　　芸芳怀孕了。清松欢喜地忙里忙外，不知所措。一会儿收拾厨房，要做饭；一会儿打扫庭院，归置物件，检查地面，确保走过之地务必安全；一会儿跑去街上向一些妇人打听如何照顾怀孕的娘子，遵照指示买东买西。宗道真人和层云道人依然在树下对弈，在清松的兵荒马乱中放下棋子。芸芳抚摸着尚无感觉的肚子，有将要迎接生命的欣喜，也有对已知命运的无望。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不爱这个孩子，对不起他的降生；更害怕自己会太爱他，不忍心接受他的命运。欢喜也好，纠结也罢，太阳总在升起和落下。
　　芸芳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了，清松将耳朵贴上去，能感觉到新生命的蓬勃，他在动，或许还在翻滚。宗道真人负手站在树下看着两人，微微叹息了一声。芸芳感受到宗道真人的目光看了过来，一眼后就神色灰暗地低下头。清松毫无所觉，还在尝试引肚子里的孩子给他回应。层云道人已外出七天，迟迟不见回来。
　　芸芳生产了，在一个月色极好的晚上。生产很顺利，是个男孩，刚从娘胎出来，皱皱巴巴的，看不出像谁，哭声倒是响亮。清松小心翼翼地抱着，给芸芳摸了摸，又给宗道真人看了看，轻声哄着。芸芳已然力竭，眼睛闭上，不想再睁开。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恐怕承受不了未来，想要放纵自己沉入黑暗。孩子突然提高的哭声将她拉了回来，她感受着眼睛透进来的光亮，改变了想法。就算知道前路如何，她生下来这个孩子，总要为他负责，陪他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为他竭尽所能。芸芳朝清松招了招手，给饥饿的孩子喂食奶水。芸芳感觉自己怀里抱着希望，抱着未来，也抱着不舍，抱着无奈和痛苦。
　　层云道人在孩子出生满月后回来了，他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眼中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