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定皇后太姒传》连娟

3、窈窕淑女(3)

　　辛甲拿着一束杏花，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编着花环，一边编花环一边以言语试探太姒：“今年的寿宴可不比寻常，听说君父要为你选夫婿，来了这么多人，不知你心仪哪一个？”
　　太姒没想到辛甲会说这个问题，奇怪地看着他，“我又没见过他们，何来心仪之人？”
　　辛甲听到太姒没有心仪之人，顿时放下心来，可是又想再确定一下，于是就继续追问她：“你真的没有心仪之人？”
　　太姒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没有。”
　　辛甲听了她的话甚是满意，嘴角不禁微微一翘，又试探着问她：“我觉得君父很喜欢太子羡。”
　　“羡表兄？”太姒一笑，“他那么霸道，君父才舍不得我嫁给他呢！”
　　辛甲用力把杏枝别在花环里， “他是太子，太子当然有资格霸道。”
　　太姒不以为然，“太子就应该霸道么？比干也是王子，就不像他那么霸道。”
　　“男人霸道不是毛病，只要他真心对你好就行。”辛甲依旧轻声细语，仿佛在和太姒闲话家常。
　　太姒道：“阿兄别再说了，我只是把他当成兄长，就和你一样。”
　　辛甲的手忽然停住，不禁有些失神，可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轻声问太姒：“他也和我一样？”
　　“对呀，你们都是我的兄长，兄妹之间怎么可能会有男女之情？”太姒嫣然一笑，蝶翼般的长睫忽闪了一下，一对可爱的小酒窝似有无穷的魔力，让人深深沉醉。
　　辛甲忽然感觉到一阵酸涩，光亮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心仿佛被锐利的长箭一穿而过，痛到不能呼吸。
　　阿妹，在你心里，我果然也只是一个兄长……
　　辛甲心痛如绞，目光急忙从太姒脸上移开，低头很用心地把手中的花环编好，低垂的长睫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太姒看着辛甲，问道：“阿兄怎么了？你今天真奇怪，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辛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笑道：“傻丫头，我知道你喜欢谁才好帮你，我要好好给你把把关。”
　　太姒心里很感动，“阿兄对我真好，世上最疼我的人就是阿兄了。”
　　“你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我不疼你疼谁？”辛甲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线条柔和而又迷人，依然从容优雅，灿若星辰。
　　太姒莞尔一笑，“天下那么大，单单让你我相遇，这就是缘分，可能我们上辈子就是亲人，所以这辈子还要继续做亲人。”
　　“是呀，我们永远都是亲人。”辛甲觉得太姒就好像是故意在强调自己的“亲人”身份，此时此刻，“亲人”这两个字已经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亲人之刀”把他的心切割的四分五裂，让他疼痛不已，几乎无法承受。
　　自从太姒伸出温暖的小手把辛甲带回宫中，辛甲就对她一往情深，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他希望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永远不离不弃。
　　太姒却不知道辛甲的心思，兴高采烈地看着辛甲编花环，辛甲沉默不语，气氛有一瞬间的凝窒。
　　辛甲低着头编花环，这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暂时隐藏自己的情绪，不会让自己的表情出卖自己。
　　“编好了，小仙女快戴上！”辛甲把杏花花环编好，抬起头来冲着太姒温文一笑，把杏花环戴在太姒的头上。
　　“阿兄，好看么？”太姒调皮地一歪头，明艳妩媚的笑容醉了清风，掩了日月，足以羞红世间所有的美色。
　　“好看，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辛甲凝视着她的容颜，明亮的黑眸中蕴满宠溺，温柔至极。
　　美丽的杏花在他们身边摇曳出无限风情，若时光停滞，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哇——哇……”突然从空中传来一阵猫叫声，声音凄凄婉婉，仿佛有无限的委屈，甚是惹人怜惜。
　　“这里还有小猫？”太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既而又高兴起来，“我要抓住它，抱回去养着！”
　　太姒说罢抬脚就走，想要去寻找那只小猫。
　　“慢点儿，别划着脸。”辛甲生怕杏枝划伤太姒的脸庞，赶紧走到她前面，用手拨着花枝给她开路，花枝颤动着遮住了他们双双离去的身影。
　　在一片杏花之间有几棵白花皑皑的梨树，有几个人正站在梨树下抬头仰望着树上，表情很是凝重。
　　高大粗壮的梨树上，妊畛的侍卫兼御者白泽正在往上爬，他每往上爬一步，小猫就往上窜一窜，然后再迅速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警惕。
　　太姒和辛甲在杏花后面，看到有两个男人正坐在杏花树下喝酒。
　　人方世子人杰是后羿之后，今年二十一岁，身上穿着黄衣素裳，头上戴着束发黄玉冠，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两道英挺的剑眉又黑又浓，一双虎眼威风凛凛炯炯有神，肌肤散发着古铜色的光泽，充满阳刚之气。
　　人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似乎饮得十分畅快，手中举着玉爵一脸陶醉的样子，脸上已经有了红晕。
　　薛国世子妊畛今年刚满十七岁，身穿赤衣，头戴束发红色玛瑙冠，长得眉清目秀，丰神俊朗，甚是风流妩媚。
　　妊畛也仰头将玉爵中的酒一饮而尽，“仁兄，小弟有一事不明，莘伯为何以‘辛’为氏？”
　　寺人为他们斟上美酒，人杰对妊畛娓娓道来：“启建立夏朝，册封庶子于莘地，建立有莘国，以国为氏，后来莘氏去草为辛，遂为姒姓辛氏。成汤灭夏建商，因为王后是莘伯之女，有莘国得以沿袭夏制，依然是姒姓辛氏掌权。”
　　妊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莘国实力雄厚，太姒又是天下第一美人，吾以为，所有来有莘国的人无非都是一个目的，娶太姒！”
　　人杰笑眯眯地看着他，“对，天下有四大美人，俱都德貌兼备，小仙女太姒艳冠群芳，为四大美人之首。传说太姒出生的时候祥云缭绕，凤凰来朝，世人都说她是天降瑞凤，可兴邦国，这样的美人谁不想要？贤弟难道不想么？”
　　妊畛不假思索地说：“想啊！美人谁不想要？可是想就能想得着么？她是天上的月亮，离吾太遥远了！有仁兄你这样的英雄人物，有吾表兄那样的人中龙凤，还有太子，个个都英雄了得，吾就不做那个美梦了。”
　　“此言差矣！”人杰醉眼迷离，又优雅地喝了一口酒，“贤弟相貌堂堂，民富国强，条件哪里差了？”
　　妊畛摇了摇手，“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古美人爱英雄，吾只不过是凡夫俗子，不敢痴心妄想，此次来有莘国，能认识仁兄，吾也就不虚此行了！”
　　“愚兄能认识贤弟，也深感荣幸。”人杰抿嘴一笑，又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贤弟所说的表兄是指谁？”
　　妊畛惊讶地看着他，“周世子啊！仁兄没有听说过他？”
　　“世子昌？”人杰一扬眉毛，显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姬昌。
　　妊畛对他的表情甚是满意，继而又露出来一脸自豪的样子，“对呀，吾姑母就是他的君母，吾这个姑母可厉害了！”
　　人杰笑道：“愚兄知道，你这个姑母当真是了不得！传说她生性端庄，一切事情只有合乎道德才做，是闺阁中的典范。”
　　妊畛颇为崇拜姑母，引以为傲，“对！姑母就连有娠都和别人不同，她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所以大表兄生而圣明，能以一识百，长大以后更了不得，德才兼备，与太子、嬴世子飞廉和虞世子梦延并称为四大君子……”
　　太姒听着他的话，低声道：“原来他就是世子畛。”
　　辛甲问：“你怎么知道？”
　　太姒不答反问：“你知道薛国么？”
　　辛甲道：“知道，奚仲辅助大禹治水有功，被封于薛地，建立薛国，后来薛国又迁于邳地，建立邳国。奚仲十二世孙仲虺辅佐成汤灭夏建商，复封于薛地，复建薛国，实力与有莘国匹敌。”
　　太姒点头道：“对，薛侯仲虺是王师，九世之乱以后，薛商关系时断时续，薛侯祖巳又恢复了王师的地位，辅佐商王武丁中兴大商，薛国的国力也达到了鼎盛。前几年，祖巳的七世孙薛侯成又迁到挚地，建立挚国，他的女儿太妊就是周世子之母，他的长子世子滑继位之后，复迁于薛国，此人就是薛侯滑之子——世子畛。”
　　辛甲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中有些不屑：“真是没想到，世子畛小小年纪，心机竟然如此深重。”
　　太姒看着妊畛清秀无害的模样，问道：“心机深重？我看他挺单纯的啊！”
　　辛甲淡淡说道：“你可别让他的外表给欺骗了，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把太子和世子昌都推到此人的对立面，此人绝对不简单。”
　　太姒不以为然道：“没有那么复杂吧？我觉得你想的太多了！”
　　辛甲道：“这只能说明你太单纯了，你根本就不了解男人。”
　　“男人都很复杂么？”太姒忍不住又看了妊畛一眼，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
　　辛甲道：“嗯，很复杂。”
　　太姒问道：“有多复杂？”
　　辛甲道：“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太姒说道：“又是这句话，我已经长大了！”
　　辛甲一笑，太姒又郑重地强调：“我是长大了！”
　　辛甲轻柔说道：“好，你长大了。”
　　太姒看着人杰，疑惑地问道：“世子畛这是在和谁喝酒呢？”
　　辛甲说道：“他就是人方世子、后羿的后裔——世子杰。”
　　太姒看着人杰，问道：“后羿的后裔？”
　　辛甲说道：“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月中仙子恒娥的夫君后羿。”
　　太姒说道：“我知道后羿……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世子杰？”
　　辛甲说道：“我看到外面戒备森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赏杏花。”
　　太姒说道：“他们还称兄道弟的，看样子关系不错……这里戒备森严？我怎么没看到？”
　　辛甲笑道：“我直接把你拉进来了，你当然看不到，你只负责赏花，其它的不用你管。”
　　几声凄惨的猫叫声从空中传来：“哇……哇……”
　　妊畛听到猫叫声就像小猫被踩到了尾巴，忽地站起来走到梨树下，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儿？狸狸怎么叫得这么凄惨？”
　　树上的白泽没有救到小猫也不敢下来，见妊畛恼了，急忙澄清：“世子，是他们用石头打的！”
　　妊畛一听就火了，冲着树下的人吼道：“谁敢用石头打狸狸？活的不耐烦了？”
　　侍从们吓得纷纷跪在地上叩头求饶：“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妊仲看着妊畛说道：“阿兄息怒！无人敢打这个小祖宗，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它，让它自己跳下来。”
　　妊仲十六岁，头上戴着束发墨玉冠，额头上有一条深深的悬针纹，两道浓眉之间就像多长了一只竖着的眼睛，肤色如小麦，双目细长，目光锐利，是妊畛的堂弟。
　　妊畛一听他的解释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惊讶地看着妊仲：“你想摔死它？”
　　妊仲说道：“这么多人在下面接着，摔不着。”
　　妊畛说道：“谁出的这个馊主意？是你么？你上去跳下来，吾让人在下面接着你，看能不能行的通。”
　　妊仲笑道：“阿兄，这不合适吧？”
　　人杰见妊畛一脸着急的样子，便说道：“吾觉得公子所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妊畛不以为然道：“这算是哪门子好办法？馊主意就别出了，快想个正经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