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身份》枍下落花十七朵

4、第四章

　　这节自习课上完就是晚饭时间了，晚上还有三节自习课，从来没有在教室里坐过这么长时间，或者说是从来没有体验过坐教室的何星沙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先去弄一张请假条回来。
　　“要一起去吃饭吗？”本来想说的话被掩埋在下课铃响的一瞬间，万古合上了嘴。
　　“什么？”何星沙似乎听到万古想说什么，转头问。
　　“没什么。”万古淡淡地摇了摇头，看着何星沙被几个男生围着走出了教室。
　　何星沙直到晚自习快上课才回到教室，万古已经做好一套数学卷子了。
　　“同桌，你有没有课外小说啊？”何星沙靠近万古小声地说。
　　“你要看小说？”万古不赞同地看着何星沙，现在是高三了，应该以学习为主。
　　“无聊死了嘛。”
　　“明天要英语小测，你可以复习一下。”
　　“不想学习，”何星沙眨眨眼，“所以同桌，有小说吗？”
　　万古沉默了一下，然后手伸进课桌里，拿出一本书。
　　何星沙在内心吹了声口哨，牛逼啊，杜拉斯的《情人》，还是法文原著，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厉害的了吗？
　　“只有这一本，要看吗？”万古眼中有点笑意，把书放到何星沙的桌子上，法文标题正对着何星沙。
　　“L\'Amant，”何星沙按住万古打算收回书的手，“挺好看的。”
　　万古惊诧地看了何星沙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会法语。
　　何星沙在书上面盖了一张万古的试卷假装他在看题目，书是32开的，被试卷遮盖的严严实实的。
　　万古做题目的时候还往何星沙的方向看了几眼，何星沙津津有味地翻了一页，看起来不像是不懂装懂。
　　“你会法语？”万古小声地问。
　　“嗯。”何星沙点头，作为一个优秀的骗子，什么英语法语中文西班牙语，那都是必备技能啊。
　　“我现在在自学法语，”万古小声地说，“我感觉法语很浪漫，但是也很难学。”
　　“这本书我现在只看到第二十页，只是作为学习法语的练习读物。”
　　何星沙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高跟鞋蹬蹬蹬的声音，和万古对视了一眼都直起身坐回自己位子上，假装学习。
　　何星沙拿着支笔在试卷上点点点，余光瞥到班主任从他身边脚步不停地走过。
　　他转头看万古，发现万古也在看他，不由得笑了起来，万古也弯了一下嘴。
　　于是何星沙靠着一本情人以及和万古时不时说几句话撑过了三节晚自习。
　　晚自习下课回到寝室，万古发现本来和他并排的那张空着的上铺撑了蚊帐还放了被子，心中一跳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同桌，好巧啊，我们一个寝室哎。”何星沙推开门走进宿舍。
　　“好巧。”万古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同宿舍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看见何星沙都上前打招呼。
　　学校安排的洗漱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从教室走回宿舍就用了五分钟，打完招呼说几句话之后就到了熄灯时间了。
　　“晚安同桌。”何星沙爬上床对那头轻声说了一句。
　　没有回应。
　　万古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天花板，张了张嘴，晚安。

　　何星沙还没有醒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视线死死地钉在他脸上，炽热地让他不想忽略都不行。
　　“A17A17A17，哪个变态在看我？”
　　“是万古。”系统检测之后回答。
　　果然该给他的同桌再加一个偏执的属性吗，意料之中的答案，何星沙翻了个身把脸侧向一边，要不要这样啊，他还没出手呢。
　　万古被何星沙的动作惊扰到了，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眨眨眼翻身爬下了床。
　　他们是同桌，是室友，喜欢一样的书，喜欢一样的语言……万古抑制不住心中的震颤，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水从杯子中晃出来溅到台子上，他们是那么的契合，他是唯一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起床铃响了，何星沙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勉勉强强到了七个小时的睡眠对他来说完全不够，果然还是搞张假条来比较好吧，高中生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啊。
　　快速地洗完脸刷完牙随意地用手巴拉着理了几下自己的头发，何星沙靠在上床的楼梯边想着什么。
　　“奇奇你的手机可以借我上个网嘛？”何星沙看见他下铺的张耀奇在玩手机，装作不好意思地对他说。
　　“当然可以啊。”张耀奇大方地把手机递过去，虽然说高中不允许学生带手机来学校，但是只要你不在课上玩手机老师一般也没有查的那么严，偷偷带的人也挺多的，都是一个人带了借一堆人玩然后帮着互相打掩护瞒住老师。
　　何星沙谢过张耀奇，打开浏览器上下翻动着时事新闻报道，很快心中就有了主意。
　　确定了计划的他又上网搜了点资料，接着清除了搜索和浏览记录，随手点了几个娱乐八卦的新闻就把手机还给了张耀奇。
　　“星沙一起去吃早饭吗？”张耀奇接过手机藏进叠好的被子里。
　　何星沙往门口看了一眼眼睛一亮，万古刚好走进来，“同桌一起去吃早饭吗？”
　　万古看了聚在他周围的男生一眼，冷淡地拒绝了，“你们去吧。”
　　“好了星沙快点走了。”张耀奇在门口催他。
　　何星沙耸耸肩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校医室这么早还没开门，何星沙等到大课间他们出去跑步的时候悄悄离队一个人去了校医室。本来这件事情应该找心理老师的，但是他还不知道心理老师的办公室，想来找校医应该也差不多。他也确实没想错，一中聘请校医的时候直接把心理老师的位子也一起聘上了，一份工资打两份工。
　　解决校医并没有耗费他太多时间，何星沙如计划般得到了一张校医室出品的假条，准许他以后的自习课都可以到校医室进行自习。
　　一会可以先去图书馆找几本小说，去自习的时候放到书包里带过去，看会书催眠之后就可以睡一觉了。他看过了，校医室是个像套间一样的房间，除了校医办公的地方更里面还分了药房和输液室，他自习的地方应该是在输液室，里面还有张供输液病人休息的床。
　　校医室一天里去的人不多，清闲得很，输液室更是一年都用不上一次，何星沙在里面睡觉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打扰。
　　何星沙回教室的时候大部队才刚回来，个个跑得满头大汗的，何星沙这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好在大家也都是逃过跑操的人，看见何星沙的样子了然地对他挤挤眼，何星沙也装作被发现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你去校医室干嘛？”何星沙坐到位置上等着上课，忽然就听见万古冷不丁这么问了他一声。
　　“我没去校医室啊。”何星沙一脸茫然地看着万古。
　　万古皱皱眉，“我看见你往校医室的方向走了。”
　　“那里有校医室？”何星沙更茫然了，“我就是想找个厕所躲跑操而已。”
　　老师走进教室准备上课了，万古也没再问下去，不知道信了没有。
　　“哇塞，A17A17A17你快出来，我好像碰见了一个痴汉。”何星沙在脑中夸张地对系统说，他没有想到他带着戏谑的一句调侃真的在未来变成了事实。
　　“万古只是把玩家当成了他的朋友，所以对玩家会额外注意，”系统想了想加了一句，“唯一的一个朋友。”
　　“我知道，”何星沙听讲台上那个秃头老大爷激情飞扬地讲着椭圆双曲线抛物线，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不知道是被那些公式绕的还是被万古头疼的，“系统，以后我要找你就别喊三声你的名字了呗，你看我话痨的样子根本就一刻也离不开你啊。”
　　“系统应玩家的要求改成时刻在线，是否确定。”
　　“确定。”
　　“怎么了，听不懂吗？”万古注意到何星沙的走神小声询问。
　　“嗯，”何星沙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脑阔疼。”
　　秃头老大爷可是他们学校的王牌，教学水平一级，要是听到何星沙这三个字肯定得气得把人拉起来给他死命补课。
　　“同桌，你这么牛逼不如你就教教我吧，让我上个及格线就行了，我要求不高。”
　　万古抿了抿唇，看着何星沙已经被秃头老大爷各种小技巧的公式折磨到差点呆滞的样子第一次对自己的水平有了点担心。通常大家都是不来找他说话的，唯一会主动来找他说话的时候就是想抄他作业的时候，他也懒得理他们，直接把作业交到组长那里就不管最后是落到谁的手上了，没有人来问过他题目他也没有给人讲解过题目。
　　“或者同桌你考试的时候给我看看你的选择填空吧，好歹让我能填上几个空，”何星沙试探着万古对他的态度到底到了哪个地步，“反正我感觉我的水平也考不上什么大学，到时候找个专科学校读读学份技能饿不死就好了。”
　　“别瞎说，”万古说，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先自己做，最后挑简单的题目抄，难的抄了老师会发现的。”
　　“好，同桌你最好了。”何星沙对万古大大地笑了一下。
　　呦豁，这情况进度也太快了吧，看起来他完成任务也不过是下一次英语考试的时候了。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目标放在英语考试上比较好，他们是理科班，一来比起语文数理化生还是英语显得亲切一点，二来英语选择题多，凭万古全对的能力他抄抄就能躺赢了，至于之后的作文他只要不跑题一个平均分也是有的，综合下来进前三妥妥的。
　　今天的英语小测时间太紧了，来不及他说服万古，虽然万古答应了他给他抄数学，但是不代表他就答应了其他科目也能给他抄。

　　“哎。”校医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你这里不是一向最清闲的了吗，有什么烦心事？”
　　校医抬头看见是何星沙那班的班主任，“你来的正好。”
　　班主任一头雾水地被校医拉进了校医室。
　　五分钟后传来班主任震惊的声音，“那孩子居然有PTSD？”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班主任辅修过心理学，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是啊，”校医点了几下鼠标，电脑屏保散去露出她刚才在浏览的新闻页面，“你看，上个月市二中发生了一起恶性的校园持刀杀人案件。”
　　“何星沙转学之前就在市二中读书，”班主任回忆起何星沙的转学资料说，“天哪。”
　　“那时候歹徒冲进一间教室持刀砍伤了数名学生，一人当场死亡，另有两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歹徒冲进的那间教室就是何星沙上课的教室，那个死亡的学生就坐在他前面，他直面了所有血腥的画面……”
　　“他患上PTSD之后接受了将近一个月的心理治疗，最后心理医生认为他的PTSD不是很严重，建议他们可以慢慢尝试着回归正常的学校生活，于是他爸爸给他安排了转学手续让他来了一中。”
　　“但是他对于在教室里学习还是有些恐惧并且警备不安的，他刚才来找我想让我给他开张假条，这也是心理医生建议的，适应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我让他如果受不了在教室里学习的时候可以来校医室。”
　　校医讲完之后就沉默了，说实话，她来学校工作了那么多年，遇见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学生哭着来找她说害怕高考，压力太大，有时候有想自杀的念头，但是问题都不严重，只是因为高考压力太大而生出了惧怕心理，过了这个时间段也就自己好了。
　　她想到那个虽然灿烂地笑着但是眼中深藏着戒备排斥的少年，第一次感觉有点揪心。
　　班主任听完校医的话，也跟着叹了口气。昨天她看见何星沙坐在位置上发呆的时候因为这孩子第一天到这个班里难免需要一点适应的过程，而且她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也不错，就没有像以前训斥其他学生那样训斥他，现在想来幸亏她没有这么做，要是不小心加深了他对教室对学习的恐惧她不就成了那个家庭的罪人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应该的，不过你最好不要宣扬，这对他病情痊愈融入集体不太好，我想他父母送他来转学却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是害怕其他同学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