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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受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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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凤族的大小雀兽齐齐罗列在府门,迎接最后一批帝君大人的赏赐。
“星官,”凤挽一把揪住送完东西尴尬地想逃离现场的小仙官,“我就一个问题,今后,我不会再想妄想别的什么了。”
小仙官叹了口气,“你倒也真懂事,也知帝君身份略尴尬不宜插手此事,爱莫能助——”说罢抽了身,“不过你娘的事,凤家人不告诉你也是有道理的——”
“我问的不是我娘的事,”凤挽用杯中的茶水在桌上绘了个阵法。“星官随帝君多年,见识广博,应当知道此是什么阵法。”
“这,”小仙官仔细一瞧,连连退了几步,险些撂倒,“这是谁教你的,凤族的术法书籍,甚至于整个仙界的,都不曾有此等邪门的阵法,这可是禁术!”
“什么禁术?”
“那是魔族的术法,吸纳别人的生气通过适当的媒介祭祀死人,可起死回生。”仙官神情严峻,“但是这可是以命换命之法,不单是作为媒介的那个人,施术者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小祖宗,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接触魔族的东西。”小仙官眉头一紧,“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
“谢谢你。”凤挽挥手将水迹抹去,“烦你帮我向帝君问个好。”
小仙官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位小祖宗乖巧得不像话,一点都不像寻常的娃,连着最正常不过的对新环境的恐慌,与熟识的人分离的悲伤不舍都没有。
“帝君,您不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仰卧在树杈上的帝君玩弄了下树上的枝叶,“她适应得很好啊,果然是我教出来的。”
小仙官满头黑线,是的,是您老人家教出来的,当初您老可是一听到她的哭声就犹如有洪水猛兽般溜之大吉,那怂样,一点都不像上过上古战场的神。
再次沉入黑暗,凤挽见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巨大的铁索扣着细小的四肢,蜷缩在一起,刚刚好和她站起来的个头一样。
“你是魔族么?”凤挽出声。
女孩抬起头,白皙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我,为什么总是梦到你?你是谁?”
“你想救他么?”女孩指着墙上繁杂的法阵反问,“你也知道了,施术者要付出的代价。”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没有人给你相信的资格啊。”女孩轻声说,“你看,除了我,还有人愿意听你说话吗?”
凤挽一时语塞,却又硬撑着说,“可你是魔啊。”
“你还有选择吗?”女孩说,“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即使他对你不好。”
凤挽沉默,女孩朝她伸出了手,说,“在神魔两界的边界,有条裂缝,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只是那里,是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你敢吗?”
凤挽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地抬起,有个声音在脑里回响,“你救了凤禹,他就会对你好的,像帝君一样。”神差鬼使地,她脑中浮现的,竟然是帝君流里流气的微笑。
“好。”
耗尽精气,凤禹脸色苍白地跌倒在血阵上。
他从小修习的便是专攻克这样的邪门的法阵的术法,他本非魔,当然不擅长于使魔族的禁术,而他又苦苦抑制着邪气入侵,他并不想成为爱人最憎恨的东西。
他无奈地抚摸着爱人同样苍白的脸,她没日没夜地练功,直到昏倒,他才敢再施禁术维系她的生命。可惜,好像这样自欺欺人的把戏,并不长久了。
小小的脚步声靠近,凤禹警惕了起来,他掂量着自己还剩多少力气,能不能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能力。
小小的个头停在他的面前,凤禹放松的精神还没来得及发怒,又再次紧绷起来。
凤挽眯着浓黑的眼睛,浑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但是她毫无知觉似的地拖着一路的血迹走到他跟前,拿着一棵不知哪里来的散发着腐尸气味的药草,捏碎了融入血倒进了血阵。
顿时血阵异光大放,缓缓一股暖流流入凤禹的身体里。
凤挽踉跄了几步,回头刚要走,呆滞的目光缓缓转了转,对凤禹说,“以后,对凤挽好一点。”
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凤挽一步一顿地回了房间,回到床上,脱线木偶般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当正字铺满那方正宽广的墙的时候,凤挽已经有了凡间十三四岁女孩的模样,并且最令人头痛的是,她本人根本意识不到她已经是到了差不多少女怀春的年纪,到处逗猫惹草完全没有了当初“贤良淑德”的模样。
这些年来凤禹连着少清一直在闭关,族中上下根本没有能够压得过她的人,当初一个个嫌她有娘生没爹教的,现在倒一个个羡慕起来,人家身份摆在那啊,借着天庭帝君那里隔三岔五送几分至宝过来,就算是来了只上古凶兽,人家一堆法宝扔过去,不带怕的,就别说你区区修炼了没几万年的神仙了。
树大自然招风,凤挽的天赋是同龄人中最渣的这个事实并不能被光鲜亮丽的外表遮掩,只是那些风言风语,凤挽只当风,左耳进右耳出,仍过着那么些小祖宗生活,且不亦乐乎。
可惜这样快乐的旋律,终于随着那山头的一阵暴动戛然而止。
少清出关了。
那时,凤挽正趴在另一边山头的树上沾知了,殊不知,一阵地动山摇,将她给震了下来。
山口自然是雀兽云集,只是少清望见这清一色的兽雀,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心中不禁一阵悲凉,在众兽中寻找,终于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那是躲在兽群里的凤挽。
兽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少清走了过去。凤挽的眼睛亮了亮,正想抬眼望望这位第一次见到的母亲,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回头将一抹轻纱蒙在了眼上。
遮住了她眼睛的颜色,虽然也遮住了母亲清晰的容颜,但是这样,母亲看不到她的眼,就不会伤心,生气吧。
她试探地伸出双手,想抱抱她的母亲,她看到别人家的母亲都是这样抱着她们的孩子的,她也想抱抱。
只是没想到,少清轻轻一掌,将她震到了十步之外,兽群又让出了一条道,凤挽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嘴边溢出了少许血丝。
“作为仅存的烛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刺进凤挽的心脏。
兽群如同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敢去扶,也没有人敢出声劝阻。
就这么一掌,将这些年凤挽好不容易精心布置的伪装轻易地击垮,她原形毕露,她无处隐藏,她狼狈地染了一身的尘泥,法宝碎落一地,反射出瑰丽的光。
这一晚上,凤挽终于换了一面墙,划下了正字的第一横,她望着手中的玉,细细抚摸着上面每一条纹路。
“她说得对,帝君,你也希望我不要成为废物的吧。”
“你告诉过我,所有希望得到东西都是要自己努力得来的。”她自言自语道,“如果这样还是得不到,那只能说明,我不够努力。”
次日,少清的练剑台上,多了几盒糕点,样式颇对她的胃口。其中几样的原料还甚是难寻,却是烛龙一族最喜欢吃的。
连着几次,都被少清差点连着送糕点的人一同劈了,而后被逼得不耐烦了,才终于吐出了一句,“她人在哪?”
“挽少主不在梧桐歇,”送点心的人如实回答,“她搬去昆仑修行了,糕点是日日天微亮送来的。”见着少清没反应,又试探着说,“听挽少主身边的丫头说,挽少主练功时拼了命,通常没日没夜不合眼的。”
“这是少主今日临走时留下的,说是家主日夜不休,极易走火入魔,这药材,能缓一缓。”
这算是第一次,少清踏入自己女儿的房间。
堆满了书籍还有小玩意,还有大大地挂着一幅止殇帝君出征图。还有一副像是偷来的,画上的男女笑得开怀,郎才女貌,十分般配,那是幼时的凤禹和少清。
笑得这么开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少清呆呆地看着那幅画,眼睛掠过窗台的织布,她年幼时也沉迷过凡间的精巧绣工,与凤禹彼此嘲讽过各自的真身被大大咧咧地绣在凡人的衣服上,旁边还堆着一堆糕点烹饪之法的仙册,上面记载的全都是少清爱吃的。
是的,她不过是想要个拥抱,自己却给了她一掌。
少清握剑的手紧了紧,僵硬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