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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黑杀人夜 ...

  •   苏寒雨因身体不适,加之近几日过于劳累,深夜腹痛如绞。她艰难地起床,忽然闻到一种似兰似麝的熏香,起初是若有若无的,苏寒雨只觉神思昏沉,不似平素那样清晰。她揉了揉额角,以为是自己睡眠未醒之故;尔后那香气越来越浓,腻得化不开,苏寒雨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忽觉一条黑影在窗外一晃而过。她透过窗棱的缝隙,隐隐望见窗外的火光;还有不时响起“嗖嗖”之声,那是夜行人在空中疾行的声音。
      “马庄主,小姐!”苏寒雨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火速闯进内室,却发现夫妇俩均已起床,马长骥已抄起那柄梨花剑,全副戒备的神情,随时准备抵挡来犯之敌。苏落梅一面剧烈地咳嗽着,一面把苏寒雨直往外推:“快,保护小公子要紧。这儿有我二人,谅来不致有什么差错。”
      马长骥也咳嗽起来,对妻子道:“情势危急,你也跟她一起出去吧!由我一人顶着。”话音未落,那间内室的屋顶立即像个筛子似的漏开了,十来件暗器如满天花雨般挥洒下来。苏落梅道:“不,咳,咳……我要跟你在一起……咳……”
      此时苏寒雨刚退出内室,她吓得连头都不敢回,强忍住喉头涌上来的浓痰,一把抱起酣睡中的小公子,伸手向《秋宵图》右上角一按,墙壁上立即开启了一个小洞。洞中约仅容一人大小,苏寒雨抱着小公子爬进去,已然显得十分拥挤。待她爬进洞之后,墙壁重新合上了,与周围毫无分别。
      苏寒雨只听得墙壁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外加兵刃搏击之声,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凄厉的惨叫,早已将马长骥和苏落梅的谈话声淹没。苏寒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正不知有多少人冲进来,也许他们是要血洗山庄!
      小公子在睡梦中惊醒,正要张嘴哇哇大哭,苏寒雨忙撕下一块衣襟,塞进他嘴里,把小家伙的脸都憋红了,双手双脚乱蹬乱踢。苏寒雨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幸而小家伙踢得累了,自己松懈下来。
      只听墙外的马长骥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与我马长骥有何冤仇,要对我马氏一门赶尽杀绝?”大约是马长骥中毒较深,浑身乏力,不是来袭者的对手,已被对方刺伤,他的声音带有一丝颤抖,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远不似平日那般沉稳。
      一个年轻然而阴沉的声音嘿嘿冷笑道:“我是催命阎罗,今日专来取你的项上人头。本来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娶了武林第一美人。匹夫无罪,怀譬其罪,只可惜你现在知道得太晚了。”
      “你是……你是表哥?”苏落梅惊骇万分,随即改口道,“表哥,求求手下留情,只要你答应留下他一条性命,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寒雨也听出那个声音正是苏落梅的表哥宁慎思。苏落梅与宁慎思两小无猜,两家父母也有意亲上加亲,苏家连宁家的彩礼都差点收了。然而自从苏落梅邂逅马长骥之后,便对宁慎思日益冷落。宁慎思苦苦纠缠不放,直到苏落梅嫁到跑马山庄来,都还借故来过几次。但是大半年以前,宁慎思忽然失踪了一般,再也没有到过跑马山庄,苏落梅以为他死心了,马家落得清净,此事便渐渐地淡忘了。这次小公子做寿,马长骥明知宁慎思不会给他面子,依然给宁家送去了一张请帖。谁料到他竟然趁人不备,做下这种事!
      宁慎思问道:“是么?倘若我要你离开他,跟我结为夫妇,你也愿意?”
      苏落梅默然不语,半晌方低声道:“愿……愿意!”
      马长骥大叫道:“落梅,不可!不可中了这个畜生的奸计!”
      宁慎愤怒地咆哮起来:“你若是两年前对我说这句话多好!哼,你以为我还相信你吗?你宁可死都护着他,我偏要你看着他死……”
      马长骥道:“你……你……”话方出口,便发出一声扑地的闷响,显是被对方给杀害了。苏寒雨惊得身子在壁内直颤,忙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马大哥,马大哥,你醒醒啊……我是落梅,我是你的落梅……”苏落梅似乎扑到马长骥的尸体上哀哭着。
      “表妹,别糊涂了,马长骥已经死了,你又何必为这种人伤心呢?”宁慎思劝道。
      “啊……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你索性连我也一同杀了干净!”苏落梅仿佛陷入一种癫狂状态,尖叫道,“挪开你的手,小心碰脏了我,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宁慎思依然软语劝道:“表妹,想当初,你我青梅竹马,是何等的欢愉!可是自从那一年碰到这姓马的小白脸之后,你的魂儿就被他勾去了,眼里再没有我这个表哥了!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了你,我是可以连心都毫不犹豫地挖出来的呀!他姓马的究竟有什么好?你告诉我,告诉我呀!”
      苏落梅冷冷道:“他与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为了我可以抛弃自己的生命,而你为了达到目的却可以不择手段。他是个真正的大丈夫,而你不过是个卑鄙、龌龊、狠毒、无耻的小人,就算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几句话像一把刀扎在宁慎思的心上,他被噎得一阵语塞,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之后,转而温和地低声道:“落梅,只要你回心转意,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不要叫我落梅!我以前一直把你当作亲哥哥,从未想过与你共度一生。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休想得到我!今日既然落到你手中,你要杀便杀,悉听尊便!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杀一个!”
      宁慎思终于忍耐到了极限,恶狠狠地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方才对你好言相劝,不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实话告诉你,我宁慎思看中的东西没有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的!不能为我所得,就要为我所灭。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
      苏落梅凄然一笑:“那我就成全你了。”只听小姐“嘤咛”一声闷哼,宁慎思似乎不敢相信地惊呼:“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怎么可能亲手杀死你呢……不,我没有杀你,是你自己撞到剑刃上的……落梅,落梅,你醒醒,不要吓我好不好……”
      夹壁中,苏寒雨的眼泪唰地飞泻而下,小姐终于也遇害了!苏寒雨想起自己本是个没爹没娘的弃儿,若不是苏家收留她,呵护她,也许连尸骸都不知烂到哪儿去了。十余年来,苏小姐与她名虽主仆,实则情逾姐妹,岂料今日小姐竟撒手先走了。
      苏寒雨很想打开夹壁冲出去,将小姐和姑爷的尸骨收起来。不,她告诫自己,她此时出去无异于送死,看看又进入梦乡的小公子,她的心中涌起一阵爱怜,小姐和姑爷就只有这么一点骨血,如果她不照顾好他,他们的仇就永远没有机会报了!苏寒雨将小公子搂紧了些,洁白的贝齿死死死地咬住一大块衣襟。由于过于用力,衣襟上渐渐沁出几枚带血的牙痕,却不自知。
      外面的惨叫声渐渐没入无边的夜色,大约整座跑马山庄已被斩尽杀绝了。“不对,似乎还差两个人。”宁慎思忽然惊觉道,“是了,表妹的贴身丫鬟苏寒雨,还有马长骥的那个孽种儿子没有找到,你们快去给我搜,活人见人,死要见尸!”
      “是!”宁慎思的数位属下同时应道,并立即四散开去。
      过了盏茶功夫,便听得有人回道:“属下方才去望仙楼中细细寻找,没有苏寒雨和马家的那个孽种。”
      又一人随后禀道:“属下到假山也没有发现二人的踪迹。属下想,也许是他们被引魂香迷昏之后,倒在哪个角落里了……”苏寒雨随即明白过来,宁慎思必定是先用引魂香将跑马山庄的所有人都迷倒,令他们毫地反抗之力,才大开杀戒的。
      宁慎思喝道:“就你聪明!若是让此二人逃脱,必将后患无穷。”他转而一字一句地说道,“斩草就要除根!”
      但听得一阵“劈劈剥剥”之声,不久夹壁很快灼热滚烫起来。苏寒雨暗叫一声:“不好!这贼子怕是要焚尸灭迹了!”不觉坠下泪来,“小姐和姑爷的这点骨血恐怕保不住了。”正伤心间,忽听得一阵爆豆子似的雨声,秋天的暴雨原本极少,没想到这场难得的暴雨正当其时,救了二人的性命。夹壁随即凉下来,苏寒雨这才转悲为喜。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苏寒雨听夹鐾外再也没有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只有大火还在劈劈剥剥地燃烧着,才抱着小少爷出来,掏出他口中的布片,小少爷已经憋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儿了。夹壁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辨不清内室外室、客厅回廊了,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和烧焦的尸骸,一股股焦臭味直钻鼻中。还有好几处连大雨都没有将那火势浇灭,闪现出一两点星星点点的鬼火。她简直不敢相信,仅仅在两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雕梁画栋,仆役成群。
      “姑爷,小姐,你们在哪里……”苏寒雨极力辨认着姑爷与小姐昔日的起居室,终于看到一把剑柄,深埋在废墟中。她忙用双手将它刨起,正是那柄削金如铁的梨花剑。而剑的旁边,则扭曲地卧着两具被烧得焦臭的尸体,面目早已不辨。
      苏寒雨几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等次日一梦醒来,又跟往常一样,喝一小盅莲子汤,吃两块点心,便到山下给自己喜欢的几样花儿浇浇水。她虔诚地跪下,向那两具尸体作了三个揖:“小姐,姑爷,我就要带着小少爷走了,没有时间掩埋你们的骸骨。你们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和小少爷平平安安地逃离这里,以图长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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