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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薛家一行人跑得不见了踪影,白玉堂仍怔怔站着不动。
      对面的人,一举一动,三个月来无时不萦绕在心头;一笑一怒,每夜都在梦中回味。而如今,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偏不知如何是好了。
      双脚自动自发地移近他身前,探臂欲握他袍袖下的手,终是半途又缩了回来。费力地开口,声音竟涩涩的撞痛了喉咙。
      “你,你的伤。。。可大好了?”
      展昭的脸上浮起笑容,三月暖阳一般:“早已痊愈。你中的箭。。。没事了吧?”
      “没事了!猫儿,我等了你三个月,就是等着。。。”白玉堂踏前一步,刚急切想表白,见展昭目光往两旁一扫,立刻醒悟此地尚有闲杂人等,忙改了口:“你怎么会到茉花村来?”
      “是公务,需要求见丁小姐。”
      “那我带你进去。”
      白玉堂恢复了常态,转身引着展昭向大门内走,却见展昭走到门前的拴马石旁,从上面拔下自己的袖箭来。正是撞断薛剑平柳叶镖的那枝。
      白玉堂看那石上小洞,深约半指,不禁欣然一笑:“看样子你是真的全好了,袖箭的威力仍可穿金裂石。”
      展昭收了袖箭,向他粲然一笑。
      进得府门,沿甬路来到花厅,丁月华和卢夫人已在座上等候。见一起进来的还有展昭,都是惊讶莫名。
      “哎呀,展昭?刚才门外抬彩礼来的难道是你?”卢夫人口快地先叫了出来。
      还不等展昭出声,白玉堂已抢到了头里:“怎么会是他,大嫂!是个山西什么山庄的小子,已经被打跑了。”
      这时展昭才容出空来见礼:“见过丁小姐,见过卢夫人。展某冒昧造访,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丁月华屈身还礼:“见过展大人。乡野之地礼数不全,请勿见怪。敢问展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又是抢在展昭前头,白玉堂呲牙摇了摇头,低声咕哝:“酸!又不是头回见面,还客气得酸文假醋的。。。”
      展昭抿抿嘴角白他一眼,随即端正了神情,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朗声说道:“丁月华接旨!”
      满屋的人惊了一跳,赶忙跪倒接旨。
      展昭展开黄绫,偷空瞄了白玉堂一眼。并没跪下,而是拄剑蹲在地上。又抿了下嘴角,却不说破,大声诵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阳一役,丁兆兰,丁兆惠双侠为国捐躯,居功甚伟。朕闻丁氏一门仅余其弱妹,顾念将门之后,忠烈之家,着其入宫面圣,再议封赏。钦此。”
      丁月华谢恩接了旨,神色殊无欢喜,却有几分不安。望向白玉堂疑惑问道:“小五哥,皇上要见我,会有什么事?”
      白玉堂想也不想,一拍展昭肩头笑问:“展昭,你是从皇上身边出来的。你说说,他这是想干什么?”
      展昭侧头看向他,正色答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但看圣旨中的意思,多半是皇上感念丁氏双侠殉国,想优抚其眷属。”
      “恩,我看也差不多。”白玉堂点点头,对丁月华说,“月华妹子,这趟上京大概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就放心去吧。”
      “那好,既然小五哥如此说,我就放心了。展大人,我还有一些贴身的衣物需要收拾,可否明日启程?”
      “再好不过。”
      丁月华便去内室收拾行囊。白玉堂在大嫂面前自告奋勇,带了展昭去客房。
      一路上,丁府的下人见了白玉堂纷纷打招呼,状甚亲切,倒弄得白玉堂好不自在。不时的侧眼去看展昭,生怕他想歪了。
      展昭倒是满面平和,对丁府中人对白玉堂异常的熟近视如不见。
      两人肩并肩走着,不一会便到了客厢。展昭进了门,白玉堂也想跟着;却见那人一副送客的架势,不免心里失望,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再恋恋不舍,也只得告辞往外走。到了院门口,终是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展昭仍站在原地目送他。四目相交,展昭的脸上绽开一抹微笑,口唇无声开合。
      白玉堂读他唇形,心中跳得剧烈。
      今晚。。。芦花荡。。。我等你。。。
      白玉堂笑得脸上放出光来,重重一点头,转身轻快飞奔去了。
      直到白玉堂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许久,展昭才移开了视线;犹自痴立了片刻,才反身回屋。
      摘下包裹,除了官帽,展昭一头栽倒在床里,把面孔埋入被褥中。抑制不住地微笑,停不下来。开怀的,欣慰的,得偿所愿的,直笑得满脸通红,胸中乱跳不已。
      白玉堂,果然还在等着我。
      所谓联姻丁家,果然是谣传。
      白玉堂,还是老样子。。。就是有点瘦了。。。
      翻身仰卧,一只手臂盖在眼睛上。遮得住满面红晕,却遮不住扯高的唇角,无论如何也收不下来。
      天色刚刚泛了昏黄,丁府的仆人来客房请展昭用晚膳,却见房内空无一人,只有鲜红的官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展昭信步走在村外的芦花荡里,灿烂夕阳下,片片飘飞的白絮都镀上了一层金黄,在微风中悠悠荡荡,如置身梦中。
      不时抬头望向茉花村的来路,然后一次又一次自嘲:明明约的他晚上,这才黄昏,急得什么?
      视线投向浩荡江面,看着江水不歇奔流,不再回头,宛如自己的一腔情意,系在那人身上,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不曾谋面的三个月,你可等得焦急?你可如我一般夜夜难得一枕好眠?
      展昭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只觉心口处不知名的热浪涌动。细细品之,既苦又甜。怔怔凝望水天相接之处,天色已暗,半个太阳犹在水面之上,辉煌灿烂,如那人的笑颜。
      身后脚步声轻响,不必回头,也知是谁。
      “白兄好早。”展昭回头,清浅一笑。
      “你更早。”白玉堂过来与他并排坐下。
      展昭低垂了眼睛不说话,拔一枝草叶,在手指间慢慢揉碎。
      见他沉默,白玉堂满腹的话语顿时不知去向,嚅嚅说道:“我跟月华妹子,不是外间传说的那样。。。”
      “恩,我知道。”
      “你知道我也得再说一遍!”白玉堂坚持道,“自三个月前丁大哥和丁二哥过世之后,月华妹子一个女孩儿家独自守着偌大的家业,引得武林中多少登徒子肖想,三五不时就有人抬着彩礼来下聘,为的也无非是财产美人。头一个月,几位哥哥常过江来帮手赶人;后来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想想左右留在岛上也是无事,便干脆搬来茉花村住下,也叫那些色坯不敢再登门。。。猫儿,我住在丁家这两个月,可是清清白白的。。。”最后一句,竟带了点乞怜的味道。
      展昭拍拍手上碎叶,低头盯着地上的杂草,轻声说道:“你当日亲口说了会等我,我自然信你。实不相瞒,这趟差事本不该我来,是我向大人求下来,为的是尚欠着你等的那个答复,需见你一面。”
      白玉堂立刻肃穆了面容,郑重问道:“那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接受我一片真心,从此相随相伴?”
      展昭抬起头正面望着他,明如水镜的眼瞳中倒映出对方期待的面容,透出义无反顾的决心:“白玉堂,我应承你的情意,从此一生相伴,不离不弃。。。”
      白玉堂眼中焕发出异彩来,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因这天降之喜激动得浑身发颤。正想去握展昭搁在膝上的手,却不料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泼了一盆冷水:“。。。可是现在不行。你是否愿意多等我一段时日?”
      “为何?为何不能是现在?”白玉堂冲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往怀里带,急切地叫道,“我对你的真心可昭日月,你对我也绝非没有情意!为何还要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展昭反手握住白玉堂用力到打颤的手掌,直直盯进他的双眼,正色说道:“我若要与你在一起,便是光明正大的!不避人耳目,不在乎议论。你若愿意,便再等我数月;如若不然,展某不屑做那背后偷情,苟且之事!”看白玉堂仍是一脸悲愤,又放柔了声音说道:“你知道开封府在朝堂上多有树敌。我如不谨言慎行,被人拿住把柄,岂不是害了大人?你放心,只要一日大人离开开封府尹之职,便是展昭辞官而去,与白玉堂并马江湖,共效与飞之时!”说罢甩脱白玉堂的掌握,半转了身子不去看他。
      白玉堂愣愣的,万万想不到一贯谨慎的展昭能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禁不住一股热火从心口一直烧到全身:“那么。。。还有多久?”
      “不会很久了。”展昭又在地上揪起草叶来,低着头说,“开封府尹的位子一向更迭频繁,包大人在其位一年有余,已是历届之最。想来不久就会调任了。”
      “你不会跟他一起调任吧?”
      展昭摇摇头:“大人在开封府政绩卓越,必是升任。往朝堂上去,已没有我能协助的地方了。”
      白玉堂终于破颜一笑:“这是你许给我的白头之约,可不能反悔!”
      展昭回头看他一眼,神色颇为窘迫。略显僵硬地笑了笑,立刻转回去专心拔草。
      白玉堂却探手覆住他沾满碧绿草汁的那只手,笑嘻嘻地拉到自己唇边:“你想延期履约,也行!不过是否该先付点定金呢?”
      展昭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再看看对面双眼闪着异光的人,脸上有点发热。半晌才叹口气说道:“若你能答应,在约定之日前,我们仍保持朋友状态,展某不介意今天放个例外,付点定金。”
      “那,我们说好的。。。你不要动,我来收定金了。。。”白玉堂口中低语着,慢慢欺身上前。
      半个日头终于沉到了水下,江面上倐的暗沉下来,只余几朵流云,尚染着一丝丝金色未褪。江畔的风立刻便凉起来。芦苇亭亭摇曳,江水的哗哗作响,遮住了坐在岸边的人影,掩住了微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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