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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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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动荡,群侠纷出;冲霄一炬,红莲炙天。
这一夜,一战,反王俯首,乱谋止息,天下归于安定。
这一夜,有侠者陨落。
当丁月华抚尸恸哭,旁人恻然,却无法上前安慰。这一夜后,这个女子便成了孑然一身。纵是江湖女儿多豪气,又与凄苦孤寂何干?
有人说,就算守得家业又如何?女儿家,还是找个人嫁了才是正途。
有人颔首,有人称是,有人附和。
丁月华茫茫然抬起头来,越过这一群各怀心思的众人,泪光迷蒙,望向不远处那人。伤势应是极重,正被几个人围住施救。
你不会抛下月华妹子,是不是?
展昭从一团浓稠的漆黑中挣扎出来,呼吸困难,剧痛。
肋下如同被火烧,灼痛得想高呼,可干涩的喉咙却出不了声音。
使了拼死的力气,却只是张开了双眼。面前,白面微须的先生目光中溢满了疼惜,和一抹欣喜。
“展护卫,你终于醒了。”
“先生。。。”声音黯哑得象粗石相擦。
“别急说话,先喝点水。”
清凉的液体缓缓被喂入口中,展昭浅浅地吁一口气,终于觉得好过了点,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室内游移。
“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公孙先生似看出了他的忧虑,轻缓解说,“盟书已经呈交皇上,襄阳王也已被捕收押。众位江湖豪侠在此役中居功至伟,之可惜了丁氏两位大侠不幸。。。唉!”
那白。。。他有没有怎样?
展昭的口开合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能问。
那个人应该不会参加最后那场战役。因为那一夜,他把我从冲霄楼的死地中抢出,放在众侠士所住客栈的门前,自己却带着一身箭伤离去。临走时,他说:“你有所顾忌,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猫儿,不要忘了我说过的,等你!”
他不会有事。
他在等着我。
“展护卫,你不要想太多。剩下的事就交给大人,你安心休养吧。”
“多谢先生。”展昭应声,微微扯出个笑纹。
闭上眼睛试图睡去,但肋下的伤痛却使他不得安宁。
很痛。不知多久才能痊愈。
你。。。那深插进身体里的利箭,非常痛吧?
松江畔,茉花村。
盛夏炎炎,鸣蝉呱噪。村中丁府的院墙内一片繁花似锦,浅溪小池边杨柳随风轻摇。分花拂柳,有女子娇俏笑语传来。
“月华妹子,我们老五这些天没欺负你吧?”
“卢嫂子说笑呢。小五哥怎么会欺负月华?”
“那可说不准!我们家那混小子一阵是风,一阵是雨的。”
“快别这么说。小五哥搬来茉花村这两个月,对月华守礼有加,实在是正人君子;况且,若不是他在我家中坐镇,这两个月来,丁府恐怕早被那些登徒浪子们踏翻了。”
“现在外面可有了传言,说这茉花村丁府,已快要姓白了呢!”
“卢嫂子,你也跟着乱说!”
“怎么是乱说?你的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可小五哥他。。。却没那个心思。”
“你怎知他没那个心思?只是男人在这层里都是愚钝的。等我一说,他自然就通透了。”
“卢嫂子。。。”
“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扭扭捏捏?看你这大红脸,等会老五见了要笑话!”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一座偏院。这院中靠角落里栽着一株老梨树。正值繁华鼎盛刚过,落花纷飞如雪,把房檐,地面都染了一层洁白。就在这一片香洁琉璃世界中,一道纯白人影,如光如电,闪转腾挪。
一剑居中直刺,声势如奔雷,带着尖锐的风鸣;回拖斜削,恍若惊闪裂云,华光凛冽;反手上撩,剑尖划成浑圆,仿佛满月拢入怀中。
漫天遍地碎白舞动,只环绕着这人身前身后,直至一剑齐眉横扫,静止不动。落花翩然坠落周遭,有一片雪白,在亮如月光的剑刃上一分为二。
“好!老五这剑法又精进了!”那翠绿衣衫的妇人击掌喝彩。
白玉堂收剑而立,闻言开颜一笑:“大嫂,你又过江来看我了!”
“少臭美!我是来看我月华妹子的,你呀,沾个光而已!”
“哎,大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好歹我们是叔嫂,你就是代哥哥们来看望小弟一下又能怎样?”
“看把你小气的!不久一句话吗?还认真计较上了。”卢夫人笑道,一包东西就抛进他怀里,“那,你的药膏用完了吧?可别说大嫂不心疼你!”
“大嫂自然是心疼我的。”白玉堂收了药膏,又笑得皮皮的。
“小五哥,今晚怕又要下雨,你。。。伤处又开始痛了吗?”丁月华上前一步,担忧地问。
“还好。大嫂的药膏灵效,已越来越不痛了。”
“。。。那一仗真是惨烈,哥哥们都。。。连你也伤得那么重。”
“这小子伤得才蹊跷呢!”卢夫人见丁月华又触了伤心事,连忙插口,“大家还没开始动手,他倒先背了一身箭回来。要不也不能才攻进襄阳王府没多久就倒下。”
“大嫂,你就别提那档事了!”
几个人正谈笑,忽然有丁府的仆人来报,说大门外又来了个抬着彩礼的公子。
丁月华脸色立即不悦,白玉堂也板起了面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大步生风地向正门走去。
两名仆人拉开了朱漆大门,白玉堂抬腿迈出。见对面站着一队人马,一字排开十几口红油大箱,上绑着朱红的绸绫。一文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手摇纸扇站在众人之前,又有镶珠嵌玉的宝剑悬挂在腰间,神态间骄横毕现。
白玉堂并不作礼,抬手以剑柄遥指那男子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那男子收了折扇,上下打量一番对面白色劲装之人,看不出底细,便拱手答道:“在下是山西剑啸山庄少庄主,薛剑平。乃是特向丁小姐求亲而来。”
“你回去吧,月华妹子不会嫁你。”
“阁下又是何人?听阁下意思,难道丁小姐的婚姻大事还要听命于你不成?”薛剑平语气变得凌厉,一只手也悄悄摸上了佩剑。
“白玉堂。”
薛剑平一惊,疑惑问道:“锦毛鼠?你为何在此?难道。。。也是来向丁小姐求亲的?”
“哼哼!莫把别人想得和你一般贪图财产美人!”
“不为丁家产业,不为丁家美女,你在此作甚?怕是你见双侠都已过世,想恃武力强占!”
“爷爷做的事,哪里是你懂得的!总之,若想进丁家大门,须先过了我这关!”
薛剑平涨红了脸,“呛啷”拔剑出鞘,高声叫道:“姓白的!你垂涎丁小姐家产美貌,强行霸占,今日我薛剑平要替天行道,救丁小姐于水火!”说罢一招灵蛇吐信攻来。
“满口的假仁假义,别把爷爷和你这等下作之辈相提并论!”白玉堂冷晒一声,却不拔剑,将手中画影连鞘舞动,叮叮两下便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薛剑平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招式陡然凌厉,招招都是凶狠夺命。
白玉堂不再托大。虽仍未拔剑,但已认真了许多。薛家带来的家仆护院一见小主人落了下风,一齐抄了兵器蜂拥上来,把白玉堂团团围在中央。
一时间刀来剑往,利刃翻飞。白玉堂动了气,手下使出真功夫来。连鞘的画影行如白龙,纵横开阖间或敲或砸,打得众人哀呼连连。薛剑平被一记横扫劈的趔趄数步,几乎跌倒,低声咒骂一句,从袖中抖出一枚暗器,自后方袭向白玉堂背心。
此时白玉堂正将最后一个护院撂倒,听背后风响却已闪避不及,立时眼中冒出凶光来。正欲旋身躲开要害,忽听背后“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哇”的一声惨叫。回头看时,却见一枚柳叶镖被某物一击两截,而薛剑平正手捂右肩跌坐在地,指缝间露出的黑黝黝正是一枝袖箭。
袖箭!
白玉堂的肺腑轰然一震,急忙侧头看向旁边。
路旁小竹林,郁郁青青滴翠从中,缓缓走出一人。鲜红的袍服,乌黑的佩剑;衣摆牙浪翻滚,帽上璎珞飘垂;墨发及肩,剑眉微轩。行动虽缓而气度端严,停步而立,不置一词却皎然难侵。
白玉堂一时忘了呼吸,身外物象全然消失,只看得清那人的身姿相貌。
翩翩修长,横带一束更显强韧利落;如月容颜皎洁依旧,双眸净澈亮如星子。那眼中粼粼的发着光,有一抹压抑不住的喜悦在跳动。
他瘦了。
这是多久不见?一月?两月?还是一百年?
一声“猫儿”堪堪到了唇边,展昭清朗的声音已先出了口:“薛剑平,你身为名门世家高足,在他人门前舞刀弄剑已是失礼;又在背后暗器伤人,实在辱没了剑啸山庄的声名。若你还不速速离去,莫怪展某依律治你个私闯民宅,械斗之罪!”
“你是展昭?。。。御猫?”薛剑平忘了叫痛,呆呆片刻,随即恨恨地剜了白玉堂一眼,便招呼仆人搀了自己,抬起彩礼仓惶而去。经过展昭身边时,却畏惧不敢瞪眼,垂着头匆匆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