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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944 章 夜半 ...


  •   琴儿一愣,又盯六月几眼,“真不是你拿的?”

      六月摊手,“你且先说说是什么东西?”

      琴儿又不说话了,闷头苦找。

      六月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你明知要找的东西不在这灶火里,还演戏给我看,何必呢?”

      琴儿眸中精光一闪而过,问出的话却像在认死理,“还是你拿的?”

      这人……六月翻翻眼睛,对天吁出一口浊气,“你才进门时,见我扒开墙角,拿着布包,立刻就冲过来了。说明你认识这布包,也熟悉这布包,就是你藏在青砖里面的那个。”

      琴儿扒炉火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布包没变,东西变了,有三种可能。”六月伸出三个指头来,“第一,也是最可疑的,当然是被我拿了。”

      琴儿紧紧盯着她不放。

      “你防贼似的防我多日,我刚找着个机会扒墙角,你就来了。我就是有一颗贼心,还没得着一股贼运气。”

      琴儿咬住了唇,默默在听。

      “第二,是高老爹和小葫芦拿的。”六月继续说道:“你试探过老爹多次,他是真的眼瞎,不足为虑。小葫芦呢,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刚才第一句话问是不是他帮你脱的衣裳,都过去多少日子了,你才想起问,为什么?”

      琴儿表情古怪起来。

      “哼,因为你是在他帮你脱衣裳前就藏起了那个小布包。”六月一口道破:“那夜,你侥幸被我救出,已然精疲力尽,唯恐东西带在身上有失,趁我同老爹说话的时候,偷偷寻着了那个墙角。”佩服啊,劫后余生,连我都支持不住,只想躺倒,你还能忙活藏东西。“东西藏好,你放心地晕了过去。但因同我假扮妻夫,共居一室,诸事不便,你又不愿意露出蛛丝马迹被我发现什么,便一直没有再去查看。”

      你一出门,我想看看你是什么来路,也跟着出门了,所以没得机会;赶你之前到家,又被老头叫走;想等你烧火做饭时吧,你又拉住我不放……唉,此人精细乖觉不下于我,竟是半点空子也不给钻。琴儿皱起双眉,看着六月,“那第三种可能呢?”

      “到高老爹家前东西就被掉包了。”六月抱臂倚门,“这种可能是最糟糕的,你最不乐见。”

      琴儿僵了片刻,也不捅炉火了,把铁钩子一扔,直接问六月:“你到底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

      “嗬……”琴儿不答,冷笑一声,掉头走了,见小葫芦还在水缸旁瑟缩,过去拍拍他的头,“好弟弟,是姐夫记错了地方,东西没丢。姐夫错怪你了,给你赔不是。”

      “……”小葫芦被他那冷硬笑容激起一背鸡皮疙瘩,见着六月,连滚带爬过来藏到了背后。

      “别理你姐夫,回头姐姐说他,替你出气。”

      六月着意安抚了孩子几句,跟着琴儿回到屋中,却见他也不急了,也不恼了,也不说找东西了,翻身上炕,盖被阖眼,自己睡起觉来。

      奇怪……六月不动声色,坐在桌旁,看着他睡。

      还真睡着了,一觉到天黑,听得高老爹喊吃饭了,琴儿才睁眼,也不理六月,自己出屋吃饭,帮着搬凳挪桌,摆饭盛粥,很是殷勤,还给小葫芦多夹了几筷子野菜,就像午后之事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他不动作,六月也不动作,直到夜幕沉下,灯火熄灭,村民们已进入梦乡。

      “借你外衣一穿。”琴儿忽然开口。

      六月一直就在等他,闻言一骨碌起身,“你要到哪里找去?”

      “你最好别打听。”琴儿不等同意,已将六月那件女人紧袖束腰外衣穿上了身,梳高头发,扣严领口,衣服里面扎了绑腿,又拿起一角黑巾。

      “你这模样就像个贼。”六月瞅着他,眉头皱起。

      “嗬,终于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琴儿咧了咧唇角,然后把头脸裹住,只露出冷森森一双眸子来。

      他怎么就不会笑,笑得这么假。六月移到窗边,把窗棱按实,想要阻止琴儿出去,“我说……”

      “有你说的时候,但不是现下。”

      “那是何时?”

      琴儿揉了揉腕,踢了踢腿,还抡了两下胳膊,“明早我若没回来,你就同高老爹说,夜里我被狼叼走了,或是,被鬼魂勾走了……”

      “无稽之谈!”

      “若有更好理由,随便你怎么说。”琴儿忽然拉开屋门,就在六月眼皮儿底下大喇喇出去了。

      “喂……”六月一呆:做贼还有走前门的?她急步跟出,却见琴儿身形一晃,已跃上旁边一棵老树。

      “哗啦啦”,树抖叶颤,一片乱响,还落下一条腿来,蹬了两下才又上去,明显是内息不调、气力不够。六月下意识伸臂欲接,却听树梢上传来低低一声喝:“滚!”

      要你多管闲事……六月替他把未尽之意说了,自己气个倒仰。叉腰喘了一回,还是提步跟上。夫郎没了踪影,妻主得废多少吐沫跟人解释啊。不行,不能吃这种挂落儿。

      夜黑风高,坟地里一片安静,琴儿捡了把铁铲,挨坟头看了起来,不时扒开一座,见白布裹尸的便弃,见殓以薄棺的便开盖翻找。

      天姥姥啊,他真跑来挖坟掘墓了!跟来的六月目瞪口呆,周身发毛,心脏乱跳,忍不住张口要喊:混小子,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这在哪里都是犯罪,被抓着了天王菩萨也救不了你!

      她赶紧朝四周瞭望,并无人在,也无鬼在,只那风声呜呜如泣如诉。

      我说,是不是问清风俗再找?六月暗在心里对琴儿说道:小布包是你收拾好随身携带的,还是下葬时谁新给你揣起来的?若是前者,东西早被调换过了,你还在这里使傻力气作甚?若是后者,你不定把东西丢在哪里了,先沿原路或去附近村民家找,掘坟撬棺得是万不得已再为之……不,不不,万不得已也不能为之。你动动脑子好吧?

      没来由的,梦中情景浮现,六月竟骂起了梅十二:你这给我找的什么人啊?死硬脾气一根筋,比谁都笨,还听不进人劝。

      琴儿挥动铁铲,心中阵阵烦躁:我这一路翻山越岭,过城入关,睡过粪车,藏过猪圈,也躺过商队货厢,不是时时清醒,可那东西一直都在身上。大岩石底下避雨时看过,树洞里躲虎狼时看过,藏身青楼艳倌床下被烦得晕不过去时也看过。喂马在草料堆旁、讨饭在城墙根下、抗麻袋摔下高台阶时也都摸过……在啊,都在。最后跟上的这队客商,明明白白说要去九龙城,我就安心了,也大意了,晕晕沉沉怎么也醒不过来,中间被交换了车也不知道,竟然到了这里。赶上李季乱军溃败,被当成红帐子里的人了,揪着拽着走……我也认了,能回九龙城就行。侧君的家在那里,我先得找到他……可惜走不动了,被扔在了路边……再等醒来,就是棺材里和这个假屈儿配成冥婚,打斗一场,衣服全撕破了。可我被她背上之后,还摸着了布包,打开来看过。

      啊,就是这回看错了,布包里是块样子差不多的石头。琴儿懊恼地一拍额头。看这些棺材里的尸首,都有个布包,揣着块石头,该是这里的丧葬习俗,放不起别的好物件,拿石头压压棺。我的那个东西,或是落在棺材里了,或是在入棺前就被拿走了。谁拿它作甚?不过也是块“石头”。

      小祖宗喂,挖坟不填,鬼魂都不饶你。六月一边为琴儿放哨,一边暗自咒骂:你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积点阴德么?我告诉你,就你这种行径,等到了阎王奶奶面前也没话说,得下油锅,得挨鬼铡刀,投胎也是去畜生道,没个好了。

      这人真讨厌,老跟着我。琴儿不时看看六月,“我在这儿挖坟你也看,小心被连累了一块遭雷劈。嗬,那可是你自找的,与我无关。”

      别再挖了。你听听,自己都喘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力气么?六月很想把琴儿拽回来。“你也看见我在这里了,矫情什么,过来求我一声,我就帮你把挖开的坟都填回去。”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男人来求,自己气得一跺脚。“算了,我惦着受这个累干嘛?你下油锅、挨铡刀、投胎变猪、变羊、变耗子和我什么相干!”忽然瞥见旁边有把铁锹,犹豫再三还是捡了起来。“也不能不管,谁让我在这里呢。头上三尺有神明,看见他干缺德事,保不准一个雷要劈下来,万一连累我也被劈着了呢?”

      这倒好,一个在前面挖棺材,一个在后面填坟坑。琴儿看六月,一脸古怪。六月看琴儿,满腹怒气。折腾了半夜,一无所获。

      忽然间,坟头往东响起窸窸簇簇的声音,绝非刮风,倒像是有人踏过草地泥坑。六月一下子警觉起来,见琴儿也放下铁铲,悄无声息地蹲矮了身子。

      不能在这里,往那边去……六月一指旁边大白杨树,慢慢把铁锹放倒。

      琴儿到了树下,提气一纵,“啪”,还是掉下一条腿,正砸在六月头上。

      我把你个小混蛋……六月强忍着没骂出声来,不妨脑瓜顶儿上又被蹬踹了两下,琴儿才借着力爬上树去,趴好在个枝杈上。

      那么细溜溜的一根杆禁得住你吗?六月觉得自己脾气都被这个男人给搞坏了,动辄就想揍人,她伸手抓住琴儿,一边示意,一边使力,把他拽回大树干上,一把按住了腰。“掉下去被人抓住你就完了,快老实些吧。”

      琴儿倒也明白,趴好了就一动不动了。

      野蔷薇的清香气又变成了腐朽阴尸气,六月一提鼻子,差点呛出来,忙把脸扭开。这个臭小子,我说怎么借我衣裳穿呢,不为方便挖坟,就为恶心我。反正不是他自己的,脏了破了他也不心疼。奶奶的,你要真是我夫郎,等回去我就把你扒光了,拿个大家伙抽……

  •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都跑光了,我又回来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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