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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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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尤里城的空气透着一丝冰凉和冷漠,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街口,齐齐整整排列而立的路灯照出几道稀疏零星的人影。叽里旮旯的角落走出来一个缩着肩膀戴黑色盖帽的男人,他身形瘦削,一肩挂了一只鼓鼓的黑色布袋,脚步缓慢拖沓,行走间带着骨瘦如柴的寒碜凄凉。
无人的地方总是显得愈发空荡,空荡中带着几分寂静,寂静中带着几分寂寞。
几墙之隔的不夜之城,夜灯繁如星海,无需宣扬,它的骄傲自为人知。直观且粗暴的光怪陆离,好似桀骜不群,飞扬跋扈的公子哥。
一道金光猛然炸开,直冲到夜空之上,原来是五彩缤纷的烟火。
“喂,我到了……嗯,快点,总感觉阴森森……谁让你选这个地方……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
男人话音未落,就听咆哮嘶吼的愤怒之音,轰隆隆雷鸣似的砸在耳畔,耳畔的手机被震得啪得一响,掉了,咔擦一下,碎得面无全非。
只见一辆巨型摩托快速滑过,同一时间男人一侧肩膀猛地一疼,他踉跄着往后倒下,倒下之际,视线瞥见,另一辆黑色重型摩托被一黑色头盔之人轻松驾驭,快速朝他靠近。
脑袋撞地又猛地一疼,刺激他睁开眼,一颗红色头盔赫然出现,鲜亮的红色盔甲,视觉冲击力超强,他脸上流淌的一丝红色血迹很快干涸,紧接着又流下许多粘稠血液。
“你是……”他脑子昏沉,话一出口似乎想起什么,看着上方的盔甲,能感受到对方视线里如同看一具尸体般深深的冷漠,他的心猛地一沉,打起哆嗦,他试图解释,“维序官,我只是……”
“噢,你只是大半夜心情不好,可能是生意失败可能是女朋友给你戴绿帽也可能是老爸赌博欠了千万赌债□□找上门,所以你从市中心的公寓里特地开了几百里路到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野地里来散心来了……”脱下头盔,皮衣的衣角刺啦刺啦以不规则的弧度肆意摆动着,韩星宿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夜晚格外凉爽的风。
和带着头盔的感觉不同,呲啦啦的痛感狂暴地划着脸,反而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爽快。
尤里城放射线长足发展,高楼挨着低楼,低楼延绵至百十里来外的远郊,远郊之外是凶恶野兽行走如入无人之境的荒地。
这里正是远郊之外,可见此处荒凉危险。
放眼望去,宽阔的高速公路一眼看不到边,两边是相较之下狭窄拥挤的草丛,比人高的野草参差不齐,顶着土了吧唧的黄色毛发,时不时和冷风交相辉映,呼呼作响,偶尔再加上一声狼嚎,估计这景象让人一见就是刻骨铭心。
韩星宿见倒地男人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一会儿是惊慌失措,一会儿是阴沉心机,一会儿是忧思重重,还不带重样的,忍不住夸了一句:“脸谱戏法都比不得你,可惜了。”
倒地那人一听“可惜了”这三个字脸上立刻露出了欲哭无泪此生再无希望的悲痛。
“你倒是会来事儿,知道自个犯事儿了哈,不过也别伤心哈!十八年后从铁房子里出来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韩星宿宽慰着,拨了拨他胸前某个公寓的防盗钥匙,不禁叹息一声,“你这挺有创意的,生怕别人证实不了你身份,主动把信息交出来了。”韩星宿从怀里掏出信息搜查仪,在钥匙上唧唧扫了两下,上面很快显示:尤里城街心花园龙城公寓二十一楼住宅区王××,身份:律师事务所律师助手一枚。
“乖乖,前途无量啊!律师助手啊!那可不就是距离能言善辩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妖怪说成神仙的大律师只有一步之遥,啧啧,你这再努力那么一丁点可不就是得道成仙,走路能横着走了!简直是前途无量,白银滚滚,星际旅行随你乐意啊!所有企业家大老板可不都得供着你哄着你乖乖送钱给你。”韩星宿神情含着浮夸的可惜之情,为了表达他深沉的悼念,甚至还送上了一个真诚宽慰的微笑。
“你说的好听,一步之遥需要我多少个日日夜夜,需要耗费我几十年的精力才能熬出来啊!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就算我等的了我老婆孩子也等不了啊,老婆要买化妆品奢侈包漂亮裙子,孩子要吃奶粉要买尿不湿,我还要天天出去花钱交际打通关系,实在是太难了。”男人说着说着呜呜哇哇大哭起来,哭的像个孩子,狼狈之极。
韩星宿静了一瞬,表情有一秒的沉默阴郁,很快便消失,照旧嘻嘻哈哈就着男人苦哈哈的样子嚼口香糖:“那说明你没眼光,早找个能干的女强人养家糊口,然后你老老实实轻轻松松当个小白脸吃香喝辣,再不济找个贤妻良母好好在家带孩子,那不啥事儿都没了。”
“晚了啊!晚了啊!……我知法犯法还要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啊!星际法律向来毫不留情,不把人当人看。”王先生脸上还没来得及风干的鼻涕继续又涕泗横流。
“那当啥?”韩星宿很给面子的接了话,然后又自问自答,“肯定是鱼。”
“为啥?”王先生打了个嗝,哭得哼哧一声,没几根毛的秃顶油光满头,倒过来明亮得能照出人影来。
“因为鱼的记忆只有五秒,星际法律的人肯定以为你们只有鱼的记忆,从牢里出来之后就会立马忘记一切然后重新开始,最关键的是他们想当然认为你们会很快忘记他们对你们完全理性,一点也不参杂个人感情的冷酷审判,所以确切肯定你们不会在出来后找人狂揍他们一顿。”韩星宿若无其事看了眼把头盔当玩偶扭来扭去捏来捏去的路塞,他可能是无聊了。
于是加快了“宽慰加说服”的速度:“走吧,我晚上还有事儿呢。”
旁边嘀嘀咕咕一声:“这话有道理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先生嘀咕间愣了下:“你有什么事儿?”
韩星宿窒了一瞬,把脸对着王先生,摆出个灿烂的笑脸,嘿嘿一笑,语气欠揍:“私事。大哥,你去了‘云端’我会在外面感受着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然后默默怀念你的。”
“你……”王先生觉得被背叛了。
“你这警惕心也太低龄了,王大哥,进去以后记得找我朋友,他们会照顾你的。”韩星宿好心好意提醒一句,收到监狱官责备一眼,连忙堆起单纯可爱的笑脸表示自己很无辜很天真很纯洁的哈!
能够兵不血刃,不费气力说服犯罪者也是一种值得学习的本事!
云阴沉沉雾野茫茫,轰隆隆的吼叫夹杂着一阵撕裂的长鸣划破了难得的安静,一辆黑色巴士不知从哪里飞驰而来,如同一只冲动易怒的巨人,不断奔跑着不肯停歇,透着不听劝的执着和倔强,在叹息声中,陡然停住。
在黑色盖帽下的男人面前戛然而止,男人无甚表情,面对巴士的到来透着熟捻的来与往,竹竿似的细长腿扒拉了一下年久失修以至于松动的踩踏板,在车踏第一层拿黑色短靴重重磕了两下,然后一脚往上蹬,进了车厢。
车门吱呀一声关闭,轰隆隆又响起,渐响渐远,渐离渐弱。
车里几乎没人,男人脱下盖帽,面色如身材一样单薄,面露苍白,五官深刻却无神,值得一提的是双眼偶尔会透出一束热情和锐利,显出几分野心勃勃的精气神。
男人很快闭上眼睛,打算伴随着“音乐”短暂入睡,时间紧迫,待会儿他还有正事要干,刚闭上眼,将睡未睡之时,一声童稚的嗓音传入耳畔:“姐姐,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好一个拾金不昧,男人闭着眼微微一笑。可对方迟迟不见回应,男人遵从本性睁开眼来,发现小孩儿面前的女子正蒙头大睡,这程度绝对是深度睡眠。小孩儿又说了两句,突然伸手放进女子的红色小包,摸索起来。
男人心里叹息,果然人心本恶,需要教养。正打算出声提醒,只见一只染红的指甲條地扫过小孩儿脸颊,刻上两个血痕,女人冷冷道:“闭嘴。”
小孩儿像是惧怕,肩膀瑟缩了一下,摊开手掌诺诺道:“姐姐,口红掉了。” 女子浑不在意地随意接过,往小包里一塞,重新闭上眼睛,连瞅也不瞅小孩儿一眼,自顾自呼噜呼噜酣畅大睡。
男人一见这情形才算明了,内心活动可谓一波三折,同时,羞愧的表情也染上脸,方才的自以为睿智的猜测在他一个人纠结的内心挣扎下完全分析错误,自信心哗啦啦花瓣似的被风一吹就脆弱地凋零而下。
他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什么人,亏得他还将一直从事这行业!要让同行知道了,非得唾弃死他嫌弃死他。
下了车,男人盯着眼前的红房子,表情反抗,像个即将做错事的好孩子一样,两只脚前进后退,后退前进,好像里面有吃人的怪兽,而他是待宰的羔羊,“啾啾……”两声,短讯催促着他往前走,终于,男人一咬牙还是义无反顾进去了。
“薛冒,来来来,三缺一,就差你了。”韩星宿等的心急火燎,等的花都谢了,喊了老半天的人,别人都一心一意喝酒泡妞,没几个愿意待这角落打牌,得亏他眼尖,发现了薛冒。
他说话时嘴角习惯性斜斜勾起,如果恰有一根烟,卡在上头也正好合适,不过,韩星宿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要带头做好榜样作用。
他起身主动捞了人过来,那样子跟上赶着等着出台开价的小姐一样,急不可耐,骚气十足。
被他老鹰捉小鸡捉过来的薛冒在摩擦挣扎间,头顶的盖帽掉在地上,正要去捡就听一声冷嘲热讽:“什么品味,土包子一个。”
“就你时尚,穿个破红背心,不知道人还以为你是从远古来的纯洁大姑娘穿肚兜赶着上嫁呢?你懂什么?黑白配是最保险的时尚风格懂吗?”薛冒苍白的脸因不满露出几分红润,显得可爱了些。
“畏手畏脚。”路塞眉一扬,给薛冒下了一个精湛的结论,扭头转向一侧,不愿再瞧他,好像瞧一眼自己就近墨者黑了。
“跟他瞎叨叨啥?哥也是黑白配嘛!就多了一个夹克而已!来,哥教你怎么玩转同花顺。”韩星宿两只手指捏着薛冒的鼻子,待他呼吸不过来皱眉抽吸之间,韩星宿见状嘿嘿一笑之后才丢开手,“呼吸啊!傻了吧唧的。”
薛冒从一阵浓郁的香水气里醒过神来,发现韩星宿欺负人的恶趣味行为是被刚刚靠近的酒吧老板一个轻飘飘的飞眼扫过来菜立马收回,薛冒心里一抖,面上也不可控一抖,不领情暗暗道:酒吧妖男。
这才想起今晚要事,坐直了身体,一板一眼朝俩人解释说:“今天约你们来,是为了一件案子,或者说……是为了七件案子,”从单肩黑布袋抽出来一摞厚厚的文件,表情严肃,“这件案子是在三个月前引起警察署的广泛关注,但合众之力埋下三个月的天罗地网最终却功亏一篑,什么线索也查不出……“
“天罗地网,好厉害啊!阵仗好大啊!”韩星宿目露惊讶,啧啧称奇,像是对这未能亲眼得见的大场面多么可惜一样,迎上薛冒小鹿一样期待的眼神,耸耸肩摆摆手,露出一副大哥他们都束手无策小弟我更是有心杀贼无力转圜,无能为力的衰样。
“矫情,做作。”旁边路塞不带任何感情地哼出两词。
这时扭着小蛮腰经过的酒吧老板安琪又瞧见薛冒呆呆傻傻的眼,于是忍不住停下脚,很热络很主动地捏了捏,同时听见路塞堵韩星宿的名言,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蝴蝶般香气扑鼻飞走了。
“我怎么了嘛!明明一个唾沫星子没喷一个妞没泡,哥乖得很,”韩星宿眨巴眨巴眼,两颗澄澈清湛星子一样的眸子闪烁着无辜的光芒,若非身边的人都了解他的臭德行绝对会被他一次又一次坑入海平面以下的万丈深海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