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酒》君子不气

2、第 2 章

　　果不其然，常年仙气缭绕寻不见路的山顶已经一览无遗，简陋的小木屋就孤零零的立在山顶平地上，许是灵气减弱的原因，周围的桃树也不复当年茂密，桃花也开得蔫蔫的，比起半山腰自己院中那株桃树差得远了。于无思推开半掩的门，屋内泛起灰尘，一股腐朽木头的味道袭来，却还夹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酒香。
　　“已经快五百年了……”于无思喃喃，手情不自禁地抚上陈旧的桌子。恍惚间一个白发老仙坐在桌前，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笑呵呵地过着一个简陋的年。
　　“师父吃菜！”小孩儿为老仙夹着菜，眼神却牢牢锁在那一杯香醇的桃花酿上。
　　“哟，可不行可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老仙似乎察觉了小孩儿的意图，虚虚地护住那一杯佳酿。
　　“我不喝！诩儿就是给师父夹菜~”小孩儿的小脑袋转的飞快，狡黠的一笑。话音刚落。夹完菜的筷子迅速偏了方向，在酒杯里一点，迅速喂进嘴里。
　　“哈，你这小滑头！”师父也不恼，吃着碗里的菜”这人间的新年要图个好愿景，赶明儿师父给你们俩好好酿坛酒！”
　　“师父说好了！不许反悔！”小孩儿高兴地快要蹦起来了，转头冲桌子另一边嚷着”阿珵你听到了么？师父终于要给我们酿酒了！”
　　“恩，听到了。”言语中也是带着笑的，但那个被称作阿珵的孩子却模糊了面容，昏黄的烛火能照亮一桌子丰盛的佳肴，照亮师父的白胡子，却偏偏照不亮对面的人。
　　“啪！”门外传来声响，打断了回忆，于无思转身出门。”谁？”
　　来人慌慌张张，撞断了几根桃枝，跑得也踉踉跄跄。于无思轻而易举地追上他，才发现原来是今天镇上那个小贩。
　　小贩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磕着头，声音也颤抖着”饶命啊，我不知道这房子有人，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于无思未多言，抬手聚起一道白光，拢在小贩的头上，不时便使他昏睡过去。想来是小贩见今天得了便宜，想再捞一笔，不巧撞上了几百年不回来看一次的于无思。于无思抹去了他的记忆，唤来地精将他送下山去。

　　再次走进屋中，于无思引燃一只蜡烛，细碎的烛火在凌乱的屋子里跳跃着。东西散了一地，应该是那窃贼前一次所为。于无思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整理好师父被翻乱的书桌，将今天买回来的物什一一摆放回原位。便停在了师父的牌位前，这才细想起刚刚的回忆，阿珵是谁？为何自己一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没有？为何师父的灵气会减弱？太多太多的疑惑一下子涌了出来。
　　山中无风，屋外的桃树却晃了起来，瓣瓣桃花飘落，似粉色落雨般，竟有几丝凄婉。
　　“咳咳……原来是小无思啊”老者浑厚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太久没开口说话，有些喑哑。
　　“桃树爷爷。”于无思忙出门在桃树跟前站定，恭恭敬敬拜了一拜。
　　“那老东西的灵气在减弱啊……要到时候了，原来都快五百年了……”老树自言自语。
　　“桃树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师父的灵气怎么会无缘无故减弱呢？”老桃树好不容易才苏醒一次，于无思抓紧机会问个清楚。
　　“时候到咯，小无思，以后啊，这灵毓山就要交给你了……”老桃树并未直接回答于无思的问题，说完这句之后，便没了声息，应该是又睡过去了。
　　于无思：……

　　于无思仍旧没有任何头绪只好回屋接着收拾，五百年前，正是师父仙逝的时候，为何自己对那段记忆如此模糊？那个阿珵又是谁？他现在又在哪？
　　这一连串的问题来的太突然，所有事情都没有头绪，于无思揉揉眉心，现下只得找找师父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屋内弥散着一点点陈腐的味道，师父的旧书中也许有些线索。越靠近书架，那一股酒香却愈发浓郁。于无思仔细检查了书架，取出一本道德经，仿若又回到了被师父打着手心背书的日子。愣了一会神，于无思放下手中的书，接着寻找气味的来源。果不其然，书架上有个暗格，外面被一堆排列整齐的书遮挡的严严实实。于无思取出暗格中的酒坛，酒香一下子扑满了整个屋子。
　　“好酒！”纵然是天天泡在酒缸里的于无思也不禁感叹一声，香醇浓烈的酒味不似桃花酿的清冽雅致，倒是有种泛着人间烟火气的热烈芬芳。”这老头，明知我不喜看书，偏将这好酒藏在书架里。没想到吧，还是被我找到了。”于无思冲着师父的牌位晃了晃手中的酒坛，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盯着手中的酒，低声道”倒真是为我酿了一坛酒……”。
　　仔仔细细翻找了个遍，于无思仍是没有找到任何五百年和师父仙逝有关的东西，只得作罢。下山之前，于无思重新施法布阵，用自己的灵气张起结界，护住这一屋一树，一隅天地。老桃树的枝叶似乎重新茂盛起来，巨大的树冠似是要将整个小屋包裹起来，仙气重新缭绕，远看倒真像是仙境。于无思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算作是给师父的道别，便拎着酒坛，下了山。

　　“于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粥都要凉了。”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那株绛桃被插进了新的白瓷瓶，放在桌上，仍旧是鲜红欲滴。秦桓坐在桌边都要睡着了，见于无思进屋，马上蹦了起来。
　　“又是粥？你不会做别的？”
　　“不会啊，这粥还是你早上熬的，我就是热了一下。”
　　“……”
　　“于哥哥，我跟你说，今天那个小贩被我狠狠教训了。买来的那堆东西我一分钱都没花，那个银子是我用叶子变的，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哈哈哈。对了，这根桃枝真的很诡异，被折下来了居然也没枯萎，花还开的好好的，我找了个花瓶把它插水里了，你看……”
　　聒噪、自来熟、话痨、不会做饭，这一个个的都是大忌，于无思额角的神经突突跳着，有点怀念今早那个拘谨的小书生。小狐狸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于无思越来越黑的脸色，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诶对了于哥哥，你走之后我还在山上抓到了几只野鸡…”
　　“鸡呢？”
　　“圈在桃树后面了。”
　　“去，把你救命恩人烤了。”
　　“？”
　　“愣着干嘛，快去。”
　　“……我们一定要吃鸡吗？鸡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养着不可以吗……”秦桓注意到于无思一脸杀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乖~不吃鸡难道要吃你吗？”于无思笑眯眯的，却丝毫没有放过鸡的意思。
　　经过秦桓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只烤了一只鸡。于无思将从师父那里搜刮来的酒摆上桌，拍拍酒坛”看在你抓鸡有功，今天分你一口。”
　　秦桓还是个小孩子，自然不会喝酒。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就被于无思一个眼神吓得咽了回去，捧着一杯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虚地瞟着桌对面的于无思，而另一方的于无思的白瓷杯早已空了。于无思酒量很好，但不知怎的，许是这酒陈了几百年的缘故，一杯而已，于无思脸上竟已泛起酡红，连眼梢都挑起一抹粉色，衬着这双桃花眼更加多情。
　　兴许是这酒勾起了对师父的回忆，又兴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摸不着头绪的事情，酒不醉人人自醉，于无思有些恍恍然。秦桓见状，做贼似的飞快将酒一股脑倒进桌上的花瓶里，装模作样感叹了声”真是好酒！”
　　“这可是我师父酿的，当然是好酒！”于无思听了这话，自然是开心。
　　“那于哥哥的师父现在在哪啊？”小狐狸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回天上啦，不当这山神也好，多麻烦啊……”于无思醉了之后意外的多话，说着说着竟醉倒了在了桌上。
　　“那于哥哥你刚才去……”秦桓话音未落，桌上白瓷花瓶里的那株绛桃竟落在了桌面上，泛起了浅金色的光，霎时间便化作人形坐在了桌上。
　　于无思醉了酒，不省人事，秦桓更是不知应该作何反应，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秦桓：这人长得比于哥哥还要好看……
　　男子身着红衣，长发披散下来。肌肤在红衣的映衬之下更显苍白，眉眼之间也无生气，但却偏偏有一股出尘不染之感，比起于无思这个山神，眼前这人更像是九天之上的神仙。琥珀色的眼睛似蒙着雾般，朦胧又疏离，看着秦桓，唇上也无血色，轻轻开口：”劳驾，可以给我找一身衣服么？”
　　声音有些钝钝的，疏离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秦桓这才反应过来，这好看的不沾凡尘的仙人正坐在一桌菜上，红衣上一片狼藉。
　　“哦哦……”秦桓赶紧进屋去找衣服。男子下了桌，略微活动了下筋骨，伸出僵硬的手指想去碰碰醉倒在桌上的人，薄唇一字一顿，带着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无思，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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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