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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内心深处深爱着绿色。

      我再次去探望了那一片碧绿的香樟园。

      我记起几年前,我说过的一句话:云飞,你看那些叶子多绿呀!’在五月温和的细雨中,我透过色彩缤纷的漂亮雨伞,看到了一簇清新的绿,好似尘封多年的绿色玛瑙,幽幽的,淡淡的,潜藏着无尽的生机,千言万语,我抑不住满心的喜悦,只能倚在云飞身上,低低呢喃着:‘云飞,你看到那些叶子了吗?你看呀,是不是很绿,是不是似喷薄而发的绿色生命?’云飞不能理解我此刻痛彻心扉的郁结思绪,他只是抬头望了一眼,附和道:“刚被雨洗过,是很绿。”

      我抬头看他的脸,嘴角微微上扬,麦色的脸上,浓眉星目,鼻若刀裁,顾盼间,更是神色刚毅,恣意飞扬,就如这生机勃勃的绿色一般,恰是他一贯的神采。我心下茫然,不由想起那句:妾本丝萝,愿托乔木。

      ……,

      今天,我从香樟园里走出来,已完成了多年的心愿。

      已经很久没有乘公交了。许多人不知道,我内心是多么的热爱拥挤与喧闹。我再次,不,或许是最后一次,透过玻璃望着车窗外的世界。街道上树立着绚丽的广告牌,行人道上,漂亮的遮阳伞依然色彩纷杂,临街的店铺琳琅满目,阳光格外的好。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真是炫目至极。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想起木子。他或许是我唯一的心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太偏执,或许太糊涂。

      ……。”

      我在整理徐子美女士的遗物时,看到了这样的一段文字。结尾处标明的时间是06年7月3日晚,刚好是她去世的那一晚。字迹凌乱,写在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书页背面。似乎预示了她的死亡。

      徐子美托我保管并可使用的遗物很少,除了几件过时的衣服之外,还有一些古旧的书籍。她在遗嘱中写明:将一切财产和生活用物(除却衣服和书籍外),全部捐给某慈善机构。

      我与徐子美曾经同住过一套公寓,时间却不长,只有两个月多一些。我在上海徐家汇租下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在网上挂了个帖子,寻求两位单身女性合租。并特别强调有男伴者不做考虑对象。不久后,我收到徐子美的回复,她要租下两间房子,并询问可否允许她挑选其中较大的房间。我正求之不得,徐家汇的房租很高,我已经住进的那个小房间月租便已高达2000。我将自己的大部资金压在房租上,正愁找不到合租对象。

      我们约了周六下午看房。我心中禁不住有些忐忑。剩下的两个房间租金少说也有5000元。能付得起这笔租金的人收入必然不错,这种人会不会不好相处?她能看上这个房子吗?想到这里,我立刻起身,把房间的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

      第一次见面,出人意料,她竟十分爽快。进来,看了几眼,然后说,明天就可搬进来,又客气的问,到时可不可以帮忙搬搬东西。我一口答应:“当然可以,明天周末,反正也是闲着在家睡觉。”她微笑道:“谢谢!”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我便起来了。坐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徐子美的电话。直到中午都杳无音信。吃了午饭,又到傍晚,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我开始怀疑,她是否反悔了。记得昨天,第一次见到徐子美时,我竟有些难以相信。想象中的这种收入水平的职业女性,该是名牌加身,举止干练。徐子美的装扮让人实在不敢恭维。宽大的棉衫套在她瘦小的身上显得空荡到可笑的地步,浅灰色的长裤又肥又大,将女性臀部优美的曲线遮掩的一丝不露。脚上趿着凉拖,走起路来,拖泥带水,给人的印象十分邋遢。她时时露出胆怯的笑容,神色稚气,像个不谙世事又拘谨的小女孩,不过眼角细小的皱纹却暴露了她的实际年龄。我猜测,她或许有三十五六了吧。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徐子美终于来了。她没有叫我帮忙,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帮她搬东西。那男人沉默的搬着一件件物品,低着头,也不与我打招呼,搬完就走了。徐子美在房间内收拾,没有下楼送他。我猜测,那男人是搬家公司的吧,徐子美大概不好意思麻烦我这个陌生人。

      一个星期后,那男人再次出现。我知道自己猜错了,并十分生气。因为徐子美留下那男人过夜。我的租房条件是不允许带男伴回来,徐子美违背了承诺。我知道,这种事如不在开端时制止,规矩便形同虚设了。

      我找徐子美谈这件事情,她很抱歉,说自己疏忽了,以后必定不会这样了。

      果然,这种事再没有发生。那男人依然每周来一次,然后两人一起下楼,第二天早上,徐子美一个人回到公寓,闭门一天,我想,她大概在房内补觉。

      徐子美没有工作,与我合租的两个月里,她除了出门旅游过一周以外,其他的大部时间都呆在公寓里。除了那个男人,没有朋友与她来往。

      我曾经怀疑徐子美是那个男人包养的情妇。可是,她的相貌实在平凡,又不注重打扮,而那个男人却面貌清雅、气质非凡。两人出门时,总是手牵着手,沉默着,徐子美眼中盛满笑容,男人平静的神情下掩不住无限的温柔。他们更像一对恋人,或者是夫妻,如水一样的感情,淡泊而绵长。

      徐子美喜欢看小说,时常见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捧着一本爱情小说一看就是半天。她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只要与我碰面,便展露她或灿烂或淡然的微笑。她的眼睛不大,是那种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的单眼皮,一笑便眯在一起,弯成一个细长的月牙儿,给人亲近之感。但她有时又十分沉默,不说话的时候,表情冷淡,目光茫然,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也喜欢爱情小说。周六漫长的午后时光,我跟徐子美懒懒的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泡一杯浓浓的咖啡,无声的阅读。那一刻,我们达成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我跟徐子美天天见面,可我们的交往仅限于礼貌性的问候。徐子美,在我眼中,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她没有工作,生活开支从何而来。她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与平凡的外貌,随和的性格似乎十分不符。还有那位每个周六晚上都准时出现的男人,他跟徐子美是怎样的关系?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周六下午,徐子美跟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看爱情小说,傍晚的时候,我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问了她两遍,她都没有回答。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她愕然回头。我看到她的眼里蓄满泪水。

      “你怎么了?”我有些吃惊。

      她低下头,淡淡的道:“刚刚看到一段感人的情节,忍不住掉眼泪了,”之后,她轻轻微笑,“我时常这样,”说着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也知道,那不过是些虚构的故事。”

      我释然,也笑道:“你每天都面带微笑,刚看到你哭,下了一跳。唉…,我们女人总是这么多愁善感,又爱幻想,我也时常被感动得掉眼泪,呵呵,别太入戏啊。”我看她还在愣神,接着道:“故事虽然是虚构的,我们对人生的感叹却跟作者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

      徐子美怔然的看着我,一丝敏锐的目光闪过,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去。

      我转身去厨房,轻松的问:“你要喝咖啡吗?”

      徐子美幽幽叹一口气,默默念道:“我们的感叹是发自内心的,……”

      我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听她的声音悲凉,诧异的回身看她。

      她也转过头看我,忽然问:“杨林,我们的真情总有那么一瞬是发自内心的吧。”

      她用询问的语气,却不容我回答,又匆忙道:“感情的真与假谁又能猜到?即使猜到,又能明白几分?”

      我感到她意有所指,却不愿探听,只敷衍道:“发自内心的必然是真情啦,徐子美小姐,你要喝咖啡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道:“给我半杯就好,我今晚还想早些睡觉呢。”

      我心中疑惑,难道那个男人今天不来了吗?她怎么一个下午都精神恍惚,神情落寞。我跟她关系疏离,不便探问。只心下暗忖:她每次跟那个男人出去,第二天必然一整天闭门不出,显然是为了补觉,他们一定是玩了整整一夜。俆子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无法把徐子美与那些酒吧里操某种职业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她平时从不化妆,即使那个男人来接她时,也不过脱下宽松的睡衣,穿一身合身的衣裙,却依然是素面朝天。

      那个男人气质清雅沉静,也不像那种放浪形骸的男人。

      然而,他们的交往总是在深夜中。

      我却仍然希望他们是两个相知相惜的老朋友,他们夜间相约,只因不喜白天的噪杂,可这个理由连我自己也无法说服。

      我端来咖啡给徐子美,她说声‘谢谢’,然后慢慢的品着,再也没有说话。

      我坐回沙发里,重新翻开小说。

      温馨浪漫的橘黄色灯光点点洒在洁白的书页上,一丝丝淡淡的书的香气萦绕着我,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幸福原来这么简单。

      我心中满怀着幸福,抬头望向徐子美,这个时常微笑,却神色寂寥的女人。我希望此刻她跟我一样感到幸福。

      徐子美背对着我,脸朝向窗外。

      她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也没有动一动。

      她的肩膀很窄很单薄,而棉布睡袍又很大,我望着她,仿佛着了魔一般,竟然不由自主的想着,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怎不令男人心生怜惜?

      许久,她又低下头看书。只看了一会儿,就慢慢站起来,回身对我微笑道:“我今天有些累,先回房睡了。”

      我点头,“好,我一会儿看完这一章也回去睡觉。”

      徐子美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心里依旧疑惑,那个男人怎么今晚没有来?

      定定地,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徐子美不快乐,一直不快乐。每一天每一时甚至每一刻,她的身上无不萦绕着忧伤的气息。

      可是,她的脸上时常挂着微笑。

      那微笑是假的。

      很快,我又陷入怀疑里,那样真诚的微笑,怎么会是假的?

      那男人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徐子美也在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匆匆搬走了。走的那天,又有一个男人上来帮她搬东西。这个男人更为英俊。身材健壮,肌肉健美,小麦色的肌肤,映着剑眉星目,越发显得英姿勃发,刚健有力。他跟徐子美一样爱笑,不同的是,他的笑容百分之百灿烂,而徐子美的笑里透着隐隐的凄凉。

      男人的话语很多,只一会儿便跟我混熟了。他让我叫他Mountain或者大山都可以,说是徐子美的小学同学。我流露惊讶的表情,大山急忙解释,说中学大学又上了同一所学校。我更为吃惊,大山笑道:“没办法,缘分,任谁也挡不住,是不是,老婆?”他说完,眉毛挑一挑,抛给徐子美一个暧昧的眼神。徐子美回他一个默认的微笑。

      我心中一惊,难道大山是徐子美的男友?他却不知道徐子美跟另一个男人的事情?

      我看着大山搂着徐子美的腰上了一辆崭新的奔驰,然后绝尘而去。

      徐子美只带走了她所有的书籍和几件衣服,其他物品全都留给了我。几个星期后,我再也负担不起昂贵的房租,便将徐子美的一套贵重的罗马复古式木制家具卖给了房东,其他小物件送的送,扔的扔,留的留,然后也搬离了那家高级公寓。

      我以为徐子美从此便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然而一周前,我去福州路书城买书回来,在路上竟然再次遇见她。她依然穿着十分宽松的衣服,却比以前爱修饰了。头发烫成大波浪式,修了眉毛,一般的爱笑,人也精神了许多,不再是懒懒的,淡淡的神情。她先跟我打招呼。

      我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想到可以再次碰到你。”

      “上海这么大,茫茫人海中,你我能偶遇,真是有缘。”她笑说,“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喝咖啡。”

      我欣然接受,“好啊,近来怎么样?”我对于她的一切一无所知,可是看得出她比过去快乐了许多。

      她神秘道:“一会儿,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效劳!”我心中莫名的紧张,似乎她身上的谜团即将浮现出一个线头。

      她看了看我手中的书,笑问:“还是喜欢读爱情小说?”

      我嬉皮笑脸的叹气,道:“没办法,单身的女人,寂寞无处不在。”

      “赶紧找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吧?结婚,是每个女人都不可逃避的人生选题。”徐子美走进一家咖啡厅,服务生开门时,她双手轻抚小腹,走路仔细。

      我诧异,双眼盯着她的腹部,“你……,?”

      她冲我妩媚一笑,“我已经怀孕了。”

      我愕然。

      怪不得她的笑跟以前不同了。一个腹中孕育新生命的女人,内心必然是充实又温暖的。我们面对面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徐子美的双眼神采奕奕,她拿她的快乐同我一起分享。

      我望着她的脸,双唇红润,皮肤细腻而干净。乌发柔软,散落在肩头,她的全身都散发着伟大的母爱气息,是那样的安静祥和愉悦。

      我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妈妈那慈祥温柔的双眸似与俆子美的目光重合,影影叠叠中,我的眼里似晕上一层水汽。孕育生命,多么神圣的使命!人类的繁衍,生生不息,由她们承担。

      “我跟大山结婚已有半年了。”她轻轻地说。

      大山?我原该猜到。“孩子有多久了”我瞧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宽大上衣的遮掩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徐子美微微一笑,“有五个多月了。我希望她是个男孩。”

      我看着徐子美,她继续道:“大山一家人都喜欢男孩子,将来这孩子要做许多事情,大人寄予了他太多的期望。”

      我附和:“哪个父母不对孩子有太多期许?呵,那是一片父母心。”

      徐子美淡淡道:“我倒希望他生在一般家庭。那样也许会更幸福。”

      “一般家庭?”我奇怪的望着她。

      她似觉失言,掩饰道:“说是请你帮个忙,倒忘了。”

      我心中依然疑惑。静静听着她的话。

      这时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咖啡厅,他走过来,十分恭敬的问:“太太,什么时候回去?”

      徐子美道:“小景,你回家跟王阿姨说,先煲好莲子羹给二少,今晚二少会提前回来。”男人迟疑道:“二少不是今天去香港了吗?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徐子美抬头瞥了他一眼,他又改口道:“我马上回去,太太先在这坐一坐,我一会儿就回来接你。”

      男人走后,徐子美微笑道:“他刚刚去停车,我以为已经甩开了他。”

      我惊讶,“你为什么要避开他?你一个人,”我看着她的腹部道:“毕竟不方便,他是关心你。”

      徐子美沉默片刻,突然表情十分严肃,“我要你帮个忙,这件事千万不能叫大山知道。”说完,又恳求似的望着我,低低道:“请你一定帮帮我。”

      “什么事情?”我故作轻松的问。

      她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对我说:“我相信你。”

      我狐疑的看着她,不解,“一把钥匙?你的意思是?”

      徐子美把钥匙放进我的手里,低声道:“你替我保管好它,等我死了,奥,不,我的意思是说,……说不定哪天我就不在了……,我这个人有些神经衰弱,也喜欢胡思乱想……,唉,你别惊讶,怎么说呢,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杨林,杨林……,”她见我把钥匙推过去,焦急的喊着我的名字,语气几近哀求,“你帮帮我吧,也好叫我安心生下这个孩子,”她的手又不自觉抚上小腹,“杨林,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一定比我活得长久,也一定比我幸福,等我哪天真的不在了,你再扔掉它吧。”

      我听到她说出这一番不吉利的话语,不知为何,又想起自己的妈妈,我妈妈也经常说死不死的,不觉得心情变得极糟,心中痛极,嘴上却口不择言的讥讽道:“别尽说这些死不死的,谁有福气,谁又没有福气,大家谁没有难过的时候哼哼,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先死在你的前头?”

      徐子美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怅然叹息,道:“对不起,杨林。有些话我不能跟你细说,希望你能原谅,唉——,我从出生到现在,孤苦无依的命薄,活不长久的。”

      “我才不信命!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我有些愤愤然,不合时宜的说。

      徐子美静下来,讶异的看着我。

      我苦涩道:“我很少跟人说起自己,那样会显得自己软弱。我生长于单亲家庭,妈妈一个人抚养我长大,她从小就教导我,女孩子要坚强,不能依靠别人,尤其是男人。”

      徐子美静静地听着。

      我好似遇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多年沉在心底委屈一旦打开,便无法停止。“妈妈为我吃了许多苦,为供我读书,她什么辛劳的工作没干过?做过保姆,卖过菜,当过小工,也扫过大街。后来她患了胃病,因无钱治病,她只好依赖止疼药勉强支持着,几年后胃病由胃穿孔变成胃溃疡再变成胃癌,然后就死了,”我说到这里,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禁不住捂着脸哭泣起来,“我有个表姨,有次当着我的面鄙夷的说,你妈这个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偏不信,我说,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定让你穿金戴银,让你吃山珍海味,让你在那些势力的亲戚面前扬眉吐气!可是我的妈妈却总是苦笑,她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她总是说,妮子,你千万别学我,要提防那些臭男人,他们的嘴跟蜜一样甜,而心却比猪油还黑……我这一辈子,便是吃了男人的亏,活着也不过跟个死人一样,你看看我,浑身上下,是不是死气沉沉的……我看着妈妈被贫穷和病痛折磨的这个身躯,这张脸,早已是残败不堪,早已是枯瘦苍老,我又心疼,又不甘,又恨闷,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念叨两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每次念到都是泣不成声,我经常痛恨那个男人,更加痛恨自己,是我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如果没有我,妈妈或许可以嫁个好男人。如果不是为了抚养我,妈妈不会这样辛苦,她不这样辛苦,便不会被疾病折磨得早早去世。”

      徐子美听完,轻叹一口气,“这就是你一直没有结婚的原因?你不相信男人。更要折磨你自己?”

      我没想到她竟如此敏锐,一语中的。却仍愤愤道:“每个父母都把自己的孩子当作宝贝来疼爱,却不知道他们个个是吸血鬼,他们要吸走父母身上所有的血气与精华,你看,哪个父母到最后不是皮肤皱在一起,身薄骨单,奄奄一息,而他们的儿女却个个越来越丰满,精力充沛!”

      徐子美惊讶得看着我,“没想到你比我还偏激,人由初生变为苍老,那是自然规律,与儿女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突然不耐烦起来,“我什么道理不知道,我妈妈是被我害死的,谁也别想说服我!”

      徐子美道:“即使真是这样,我也要生一个孩子。就让她吸走我身上所有的血气与精华。”

      我瞪眼看着她。心中一团道不出说不明的悲愤苍凉之气郁结于内,无法排解。

      我忘记了,她此时是一个孕育生命的女人,她的身上笼罩着无法抗拒的母性。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脱口问道:“你跟大山结婚只为要一个孩子?”

      徐子美没有回答我,她只是淡淡的笑。

      小景走了进来,他对徐子美说:“已经告诉王阿姨了。”

      徐子美起身跟我告辞,在走出门口时,她跟小景都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眼中的涵义我懂,而小景眼里的内容,我却看不真切。

      一周以后,徐子美便死了。她腹中只有五个月大的胎儿跟她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在死前留下一段文字,我内心深处深爱着绿色。……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我一直深爱着……。

      我却不知道,那把钥匙是否该扔掉,隐约觉得它是开启徐子美死亡之谜的唯一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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