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月落》cristine

8、四（2）

　　一日傍晚，月像往常一样去后院的仓库照看他收养的狗崽，进门前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呜咽。
　　月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却不想，在角落里看到了令自己险些惊叫出声的一幕。
　　山崎丞，也就是在第一面时就“救”了他的魔鬼，躺倒在一地鲜血中，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已被浸透。
　　此刻他正用匕首划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往上面撒不知名的药粉。
　　他嘴中咬着一团用衣服撕成的布条，因实在难以忍受伤痛才发出一生呻吟，却被恰巧路过的月所听见。

　　山崎丞在瞥见月的一瞬，浑身散发出与之前相同的杀气。可兴许是受了重伤的关系，黑眸子中的凌厉之气却没有过去那般浓重。
　　山崎丞见月没有犹豫便转身跑走后，眼中闪过一现讽刺，还混杂着辨不清的失望，但随即又瞪大了眼睛。
　　月提着一桶水，快步回到他身边，跪下来一声不响地开始替他清理伤口。

　　山崎丞原本并不想和这个被自己一时冲动带回来的男孩扯上关系，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时看到晕倒在尸体边脸上沾满血污却仍不减其单纯眉眼干净气质的少年，为何会突生怜惜。
　　可现在。
　　山崎丞只一眼就再也转不开视线。
　　用清水小心地清洗伤口的纤细修长的双手，用牙齿撕扯开一截临时找来的被单时，从几近透明的额上滚落下的汗珠，专注地替他包扎时垂下的颤抖的睫毛，小巧而挺直的鼻梁，微微抿起的双唇透出山樱般的淡粉色。
　　阿丞曾经为了监视长州藩那些倒幕派的大佬埋伏在祗园，近距离地感受过祗园中人或风骚或冷艳的风采。可如今看来，那些号称绝色的艺妓甚至连与眼前人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阿丞后来知道了，少年被叫做“月”。
　　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配得上这个名字了。
　　如月光般皎洁，惑人。
　　而神秘。

　　月被长时间的盯着，终于不自在地抬起头，不其然地对上了冷面忍者冷冷的带着一丝探究神色的眼。但这双眼，和他印象中一样，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要伤害他的意思。
　　月突然鼓起勇气。
　　“你……为什么故意不理阿步姐？”
　　清冽的声音打断了阿丞的沉思。
　　他这才回过神，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底是他读不懂的坚持。
　　照以往作风，阿丞一定皱皱眉，当做耳旁风不搭理。可今次却不知为什么无法忽略少年倔强的目光。

　　“我……”
　　“月！你在里面吗？”
　　院外传来总司的声音。
　　月答应：“在！啊……”不料腿一下子发麻，起身时踉跄了下，几乎要摔倒。
　　就在要与大地接触的一瞬间，月感觉背后有一股力托起了他。
　　而待他反应过来转身时，黑衣的忍者已倏然消失在他面前，只留下一句淡淡的——
　　“谢谢。”

　　阿丞从来没有埋怨过近藤总长，哪怕当初就是他在答应了姐姐不会将自己卷入新撰组——那时近藤先生已经有了将原先的道场迁至京都并改名新撰组的打算——的是非后，转而又以姐姐的性命为要挟命他前去京都刺杀政客，为新撰组铺平道路。
　　阿丞心里明白，身逢乱世，为了生存他们本来就没多少选择，更何况他们只是普通的山崎家父母双亡的一双姐弟。近藤先生的道场既然为他们提供了庇护之地，他们就必须付出代价。
　　但这些话他从没有和姐姐说起过。
　　阿丞总想，如果姐姐误会自己责怪她不愿原谅她，他情愿她永远不用知道她一心追慕的近藤先生当初的诡计。

　　可当月看着他，似乎想要告诉阿丞，他明白他之所以那么做的原因，能够了解他的苦衷。阿丞突然为自己当初一念之间所下的决定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庆幸。
　　那双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照进了人的心里，他发现，被人看出心事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