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丁酉鸡年》柏无憾

17、9.17-小机器人（上

　　我订的机器人到货了。
　　快递直接送到医院，当时我还在开会，我们几个外科医生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认为病人身体不好不应该做手术，有的人则认为现在科技发达可以一试。
　　喊来喊去我嗓子都疼了，一屁股坐下来才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见我看他，他眯着眼睛笑了笑：“鲍医生您好，我是您订购的B3b1#71256，现在还没有名字，请问您想怎么称呼我？”
　　会议室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医生都看着我，欲言又止。
　　编号十分好认，意思是说“我是鲍医生的机器人男朋友”。
　　我掩饰性地咳了两下，解释说：“我爸妈催婚，先买一个顶着。”
　　我，鲍凡，海归博士，今年31，单身，恋爱经验几乎为零（如果算上我幼年期的暗恋）。
　　我爸妈看着邻居们都带着自己的孙女孙子出门遛弯，也着急了，问了我三年了。第一年我说我有一个正在谈（实际上并没有）明年带回家，第二年开始催我把人带回家（实际上都没有我怎么带回家），过年我说我们俩分手了，第三年又开始催，并扬言说要是看我一个人回来就不让我进家门。
　　眼看拖不下去了，我上网订了这个机器人，绝对仿真，肉眼无法辨别，唯一的不同是无法变老。
　　所以有人年轻的时候找人当对象，年纪大了当保姆，老得走不动了就换模式，平白多一个孙子孙女。
　　模式修改器就在他们的大脑里，后颈有个不起眼的按键，按下去后后脑勺会出来个数据口，接一根数据线到电脑就能进行修改。
　　其他几个人嗯嗯啊啊地答应着：“鲍医生你先忙，我们去和病人家属说说吧。”几人鱼贯而出走了个干净。
　　“你自己想叫什么？”
　　“根据百度「姓名」后得到答案，欧阳子悠，安宸皓，凌熠，江希影，韩……”B3b1#71256表情呆滞，嘴巴里吐出的话毫无感情，分明是在照着结果念。
　　忽然感觉一阵头大：“行了行了，别查了，叫昌格吧，对，确定，昌盛的昌，格格不入的格。”
　　“鲍凡你好，我是昌格。”可能是因为了有了名字，“男朋友”系统正式上线，他换了一副温和的模样，眼睛微微弯着，笑得十分真诚亲切。
　　这才是我选的模式——完美男友。
　　临近过年，首都人少了许多，二三环不堵了，天上也开启了禁空令，交通工具一律在地上行驶，我开车带着昌格直接回了我自己那。
　　完美男友嘛，昌格体贴地帮我拎包，路上问我想吃什么，我想了想冰箱里的食材：“你会做饭？”
　　“完美男友模式下没有我不会做的事。”昌格回答。
　　这个回答我简直想砸了他。
　　“家里剩了点通心粉，回去吃了吧。”
　　“你要吃哪一种？绿豆通心粉糖水，番茄通心粉？芝士通心粉……”
　　“妈的你给我闭嘴！”这家伙肯定在百度！
　　昌格乖乖闭了嘴，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电子眼睛里光华点点，我居然觉得很好看。
　　如果我定购他之前再认真阅读一下说明书就会知道，他在进行“记录”，内容多半是“鲍凡是个会说粗话的女人”，并在之后对自己的性格基础设施进行微调。
　　除夕那天我把昌格带回家，我爸哈哈一笑：“哦，唱歌啊，唱歌好啊！”
　　我们一家子都是老北京人，于是在那“歌”后边就有了个儿化音，承接得自然极了。
　　可能是系统真的是智能仿真的，昌格并没有在今天出幺蛾子，比如突然百度，或者突然科普。
　　我爸妈显然对这个长相不错的机器人很满意，我妈趁着我俩收拾碗筷小声叮嘱我：“赶紧定下来，这么好的男孩子不好找了，看模样估计还比你小吧……”
　　背景音是我爸打听昌格家庭的声音，恨不得今天就见家长。
　　我有点心虚，毕竟昌格可没有家长，再加上我妈这也打听消息，我就后悔了，我应该选一个大叔脸，没准还能编造一堆什么父母去世的身世。
　　晚上我们俩一屋睡，昌格身上暖暖的，我抱着这个包着人皮的机器人，温暖得我简直想拉他去民政局注册结婚。
　　现在和机器人结婚就像几百年前刚允许同性结婚那会儿，法律上允许，但舆论上是有争议的。机器人虽然看着和人类并无分别，大街上你也看不出谁是机器人，但要是去注册结婚，主人起的名字是没用的，要用编号注册，查完确定是正规出产，才会允许双方注册。
　　正在我内心纠结地想这件事的时候，昌格忽然开口，引起胸口的微微颤动：“我体内的核能系统正在产生能量，我可以发热充当暖手宝，保证你在冬天不会冷。”
　　我一个没控制好，一脚把他踹下床，咬牙道：“你少说两句能死吗？反正你也不冷，你就在地上睡吧！”
　　“我体内含有的弗可以在夏天进行制冷，充当一个小型空调……”
　　“你给我闭嘴！”我咆哮。
　　昌格呆愣了两秒，忽然笑起来，略显低沉的声线震动着我的耳膜，我感觉脸上有点热，一捂被子倒下睡觉。
　　这家伙，我怎么感觉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虽然说是买了个机器人在家养着，但也只是想糊弄家长，并没有多想别的。
　　衣物摩擦的声音很细微，我还在想怎么回事的时候，一股冷气吹进我的被窝，昌格掀开被子进来了，还贱嗖嗖地过来抱着我，嘴巴里嘟囔着：“知道你傲娇，我就不计较啦，用我的核能暖暖你。”
　　“……”
　　病人还在医院调理身体，我回家过了个年就回医院了，我们几个主治医师轮着值班，病人恢复良好，我们几个还算轻松。
　　麻烦的是，昌格这个“完美的居家好男友”居然在我值班的时候来给我送饭，对着别人笑眯眯的像个人，对我却说：“我做得还好吧，我第一次做，食材和调料完全按照菜单来的，我会记录你对这道菜的所以评价，下次更改调料的配比，争取让你更满意。”
　　“说人话。”我面无表情地说。
　　“好吃吗？”
　　“我不爱吃胡萝卜，下次不要放了。”
　　“营养均衡最重要。”
　　“少废话，不吃就是不吃。”我将胡萝卜都塞进他嘴里，昌格配合地咀嚼了一下，咽下去后他说：“你给我吃没用，我体内的搅拌机顶多把它搅拌成糊，明天再排出来罢了。”
　　我晃了两下鼠标，进入他公司的官网，进行投诉：“你们家机器人怎么废话这么多？”
　　“您选的是那个一款呢亲？方便说一下编号吗？”
　　“B3b1#71256”
　　“好的呢，这一款是您定购的完美男友，话可能是会多一点，但都是对您的关爱呢”
　　呕，有这么关爱的吗：“可是我觉得他不只是关爱，每次都很努力地戳我的怒点”
　　“是这样的亲，我们这个系统是会进行记录与学习的，它会记录您的一言一行，以保证用最适合您的状态来面对您。”
　　“你的意思是说，他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咯？”
　　“不是的亲，这里没有对错，您所有的反应都是您的下意识反应，没有对错的哦”
　　“能补救吗？”
　　“现在的话不能了哦，我们机器人初始适应阶段是30天，您已经使用31天了亲，除非您狠下心进行格式化，他会回到你们见面的第一天从新开始”
　　“你舍得吗？”昌格趴在我的桌边，将自己的眼睛弄成闪着泪光的模式，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谢谢！”我咬牙打出两个字，关了官网。
　　昌格瞬间站直，凑过来亲了我一下，我翻了个白眼，接着看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