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山庄内的秘密(一) ...

  •   “孟月寒,你是不是真的要去弯月山庄打探?”

      “是,我们已经知道,皇帝不在皇都。他如果来了豫南州,极有可能会住在司空五爷的家中”。

      “你可要想清楚,虽然皇帝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但那司空庄主的武功,并非胡老大等四个蠢人之流可比。他手下人不怎么样,自己却的的确确是个厉害角色”。

      客栈的对面就是酒楼,孟月寒坐在楼上,定定瞧着夜色中一轮明月,心绪沉如黑夜。现在入夜已深,楼上空空无人,值班的小二都在楼下打瞌睡。

      唯有阿狂在他身旁聒噪不休:“更何况,那东西——’”

      “那东西本来无关紧要,也不是非拿不可,只不过,我自己一定要尽早拿回来。那是孟家的东西,也是父亲给儿子的遗物,凭什么给那忘恩负义的南周皇帝佩戴在身上,保护他的安危?”

      阿狂饮了杯酒润喉,苦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受不了。你总是这样子,在师父跟前装得像个大人,其实骨子里,还不是这般执拗……喂,我就是不明白,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看月亮?”

      孟月寒收回目光,不由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酒楼窗边,道:“今天的月色并不孤清,倒是壮怀明朗”。阿狂亦向明月望去,不由撇撇嘴,道:“我倒觉得挺温柔婉约的,这月亮像是那些闺阁小姐爱看的”。

      月光映入孟月寒锋锐的双眼,他忽生踌躇满志之气:“是么?一样月,百样心。我不耐烦拖拖拉拉,有些事迟早要做,那不如立刻去做的好。所以现在,就算这月光再温柔、再婉约,在我眼中,它也是清皓鉴人,一片朗朗!”

      他孤身玉立,背上的弯刀已不见了——那把刀正斜靠在桌边,似乎感知主人的意气勃发,在酒楼昏暗的烛火下,散发出幽幽淡淡的光辉。

      阿狂不由暗叹了一声:“如此说来,你今夜是一定要去了。但……如有机会,你会先杀……他么?”说到这里,阿狂似乎也颇有忌讳,并不想以“皇帝”二字,直接加诸于“杀”字之后。

      孟月寒长叹口气,道:“事未查清,我不能这么做”。

      阿狂思忖着点头道:“不错,旨意是皇帝下的,但并未处死孟将军,只是软禁天牢。真正谋害你父亲的人,到现在连师父也不知道是谁”。

      孟月寒已不想再说了,每次提起这段往事,没人知道他内心承受着怎样的钝痛与折磨。他只是摇摇头,蓦地回头,睁大了眼睛道:“说起来,难道你不与我同去?”

      阿狂从凳子上跳下,站到一旁,忽地嘻嘻笑了:“那司空五爷是个牛人,你要去闯他家里,还要从皇帝身上偷东西——这等吃亏冒险的事,我阿狂从来不干,你是知道的。再说——”他拿起桌上的牛肉干大嚼两口,表情越来越欠揍:“师父叫我协助你寻找‘神母之心’,可没同意你自作主张去冒险。你把师父派来帮你的四位江湖朋友,打发去查别的事,自己倒要夜闯禁忌之地……我今天不拦着你,已经够兄弟喽!”

      …………………………

      弯月山庄的庄主司空不宸,已经四十多岁,不算老,但也到了有些声望的年纪,江湖人往往尊称他一声——“司空五爷”。

      司空五爷在江湖上又有另一个外号——“温雅快刀侯”,皆因他为人温文尔雅,即使对庄中下人也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然而使起一把快刀对敌时,却如暴雨雷霆,刚猛而狠毒,刀刀绝不容情。

      虽然司空五爷平日里脾气甚好,庄中的下人还是极为怕他。他有时漫不经心地说出一句责备的话,脸上还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下人们的心里却必定要抖三抖,个个战战兢兢起来。这也是件奇怪的事情……

      现在,弯月山庄的下房里,有几个丫鬟正在咬耳朵:

      “五爷动了大气,听说是有两件事,给他老人家添堵了”。

      “五爷真是难得生气——怎么还能为着两件事?”

      “谁看得透五爷呢?总之第一件,是气咱们怠慢了庄中的贵客……”

      “咱们就差跪着给那人上菜了,这还叫怠慢?”

      “那倒不是,五爷嫌张财采买的杂货、食材还不够好,一应给这位客人用的东西,都要格外贵重上等的才行……”

      几个丫头嚼了没几句闲话,便有人高声唤道:“春鹦、小云……小蹄子们别浪着偷懒,快来厨房端菜!”

      丫鬟们陆陆续续散去。一个人影,从屋顶“唰”地翻了下来——脏兮兮的脸,黑亮亮的小眼睛,草窝一样的头……

      显然,这人不太修边幅。但他的身上,倒是穿着一套庄中仆役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

      显然,这人也不是寻常的下人,否则一定没有这么好的轻功。

      这人在房间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这些倒霉丫鬟,说话说一半,真是急死人。这司空庄主也够奇葩的,生气就气一件事吧,第二件到底又是什么?”

      忽地听得有个清越的女声道:“你是哪一房的奴才,怎么敢对庄主言语不敬?”

      小眼睛的下人回头一看,满腔愤慨立刻便从脸上消失了,换作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个……司空小姐,您好”。

      身后房门中,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一个身着淡青衣衫的少女,打扮和方才那群丫鬟明显不同。

      她的脸生得恬静柔美,肤色如玉般干净剔透,青衫之外,身无长饰,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纤弱,行步却甚是安详,眉眼中颇透着些诗卷文气,不似个习武之人。

      听得下人应声,这少女皱皱眉,道:“你是庄中下人,唤我小姐便是,何必又叫我‘司空小姐’?”

      这下人低眉顺眼地道:“是,小人今天刚来,不懂规矩,小姐莫怪”。

      弯月山庄的仆人有几百来号,司空小姐不认得一个新来的仆役,再是正常不过。她全无疑心,只淡淡地道:“既然新来,你如何认得我是小姐?”

      这下人笑眯眯地脱口道:“猜也……咳!素闻五爷有个独生爱女,有‘女书呆’…哦不…‘女中书才’之称。小人刚才心想:‘哟呵,瞧这姑娘,气质贼好,一看就知道读过不少书’。您这样的姑娘,如果还不是小姐,天下哪还有别人,配做弯月山庄的小姐呢”。

      司空小姐轻蹙眉头,道:“这话油嘴滑舌得很,听着很不老实,定是没有好好读书的过失了”。

      这下人满拟她会被逗笑,不料神色还是这样清清冷冷的。他似乎有点气馁,轻声道:“小姐教训得是。不过小人以为,读书都是为了明理。天下不明理的读书人不少,明理的习武之人也很多,小姐说是不是?”

      司空小姐听他这般说,似乎有点赞赏之意,点头轻叹道:“这是句明白话。你叫什么?”

      “下人”忙殷勤道:“小的贱名阿狂,小姐有甚吩咐,只管喊小人去做”。

      司空小姐摇头道:“不用了,阿狂。你方才说的对,‘读书患不多’也罢了,‘思义患不明’才是要命的。若不能明理,读上一车书,又有何用了?这是和你说话的心得,我要去书房写下来”。说罢也不多盘问,思索着转身,竟自要走。

      阿狂不由地道:“小姐……”司空小姐止住脚步,回过头,两弯纤眉锁着,还是那琢磨着什么的表情,问道:“什么?”

      阿狂将小眼睛眨了眨,恳切地道:“小人想,读书还是好的。只是小人家穷,始终读不起……”司空小姐道:“是了,那也怪不得你”。又移步要走。

      阿狂急道:“小姐!”司空小姐又回头,道:“什么?”她涵养似是极好,本来一心想立马去书房,但被这“下人”再三吵扰,她也不曾生气。至于方才阿狂对司空五爷出言不敬之事,更是早已被她忘了。

      阿狂眉头一皱,微笑道:“小姐,你是读书人,一看就有满腹道理,小人却不学无术。今天难得碰上了小姐,倒有一个小小的疑问请教”。

      司空小姐道:“你快些说吧,我要去写字”。

      阿狂故意做出些很为难的样子,道:“这个问题么……有些不尴尬,可否请小姐走近些”。

      司空小姐始终淡淡的面无表情,心不在焉,竟真的走近了些。阿狂右腕一转,出手如风,竟已将她脖颈要害穴道一按,钳制于掌下。

      皓白如玉的脖颈贴着阿狂黝黑的手指。他过意不去,低声笑道:“我只是冒险一试,想不到司空五爷的女儿,当真不会武功。对不住了,司空小姐,我手下不留情面,您可别叫唤。下回,您对我这样油嘴滑舌的小子,可得有点防范了”。他左手蓄势,只要司空小姐喊叫,就要点她哑穴。

      司空小姐虽有意外愕然之色,脸上霎时充满寒意,却仍是淡淡出言:“看来,你是有话要问我了。你不是庄中下人,而是我家的仇人?”

      阿狂嘻嘻一笑,道:“不愧是五爷的女儿,为一个陌生男人所制,还视同寻常”。

      司空小姐想摇一摇头,奈何穴道被制,她只能用说的,道:“在我眼里,你这脏兮兮的模样像个小孩子,如同我舅舅家的小表弟一般”。说这话时,她脸上的寒意渐渐褪去,竟绽开了一个“姐姐”般的微笑。

      阿狂脸红了,他与司空小姐本是面对着面,偏偏自己还比她矮了半头。她这话分明是说,不曾将阿狂视作一个“陌生男人”。

      他更想不到,司空小姐居然还笑得出来。她方才冷淡淡的似个木头人,但这骤然的一笑,直如月光倾泻在流水间,说不出的清婉灵动。

      阿狂没来由得起了三分气愤和心慌,但对她的话却无从分辨,要分辨也说不出口。要把手上的力量紧一紧,偏偏也下不了手如此欺负一个姑娘家。

      于是他悻悻地道:“我现在问你两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让你走。不回答,那我……我就杀了你,把头割下来送给司空五爷,再把四肢切下来,埋到花土里做肥料”。他想装出一副狠霸霸的声音,偏偏他的嗓音天生就好像带着三分笑意,何况,说到吓人的地方,他自己还迟疑了一下。

      是而这番话虽然残忍,但从他口中说出来,那威胁全都假的很。

      他语气的外强中干,司空小姐早已听了出来,于是淡淡道:“无论你问什么,我一概都不回答。你要切我的头和四肢,最好快点动手吧”。

      阿狂怔住了,道:“你……你真的不怕?”

      司空小姐道:“怕,当然是怕的。但司空家的人,向来不受别人的要挟。你还是快快动手吧”。

      她反倒催促起阿狂来。

      阿狂忽然发现,这姑娘其实不但不是“女书呆”,反而是挺聪明的。她之前淡淡的不多说话,不爱做表情,并非因为她不机灵,想来只不过因为她懒得去反应罢了。

      也许更是因为那时候,她并没有发现阿狂是个值得注意的、“有趣”的人。

      现在她的表情就很丰富了,当她催促阿狂时,她眼里就闪烁着一丝慧黠的光芒。

      阿狂叹口气,手上一松,放开了她。

      司空小姐骤获自由,立刻向后退了三步,奇道:“你怎么敢放开我?你不怕我去叫了别人来捉你?”

      阿狂撇撇嘴道:“凭你这双三寸的小脚……等你叫到人来,我阿狂早就逃出一万里地了”。

      司空小姐叹气,道:“这么说,你的轻功很好了。至于逼问一事,想来也是同样的道理。你已试出我不会武功,自然不怕我飞上天去”。

      她果真后退三步后,就一点也没动,更没有向屋外逃去。也许她已吃准了阿狂不会伤害她,是以一点也不急着逃走?

      阿狂转转眼珠,回答她:“那倒也不是”。

      司空小姐淡淡道:“哦?”

      阿狂道:“我只是在想,这两个问题,其实不问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

      司空小姐脱口道:“只不过什么?”

      阿狂道:“只不过,你自然知道,我对弯月山庄其实并无恶意。倘若我真是恶徒,方才恐吓你时,就不只是说说而已了。这个你想必早已瞧出来了”。

      司空小姐咬了咬嘴唇——这模样显得她容色更生动了些,显然也有默认之意。

      阿狂又道:“我只是在想,这问题我如果今天没有问出口,你自己或许也会好奇的”。

      司空小姐叹道:“我知道这是一种话术,但你想问的话,不如就问吧”。

      阿狂忍笑,道:“我要问你的第一件事,是你庄中那位贵客,到底藏在哪里?你完全可以告诉我,因为我是绝不会伤害他的。我要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于人无害的目的”。

      司空小姐道:“哦?那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阿狂道:“你若不回答这个问题,我不会让你知道第二个问题的”。他笑嘻嘻地道:“若是你两个问题都没听过也罢了,但听了第一个,难免就很想知道第二个了,不是么?”

      司空小姐皱皱眉,道:“但我可以随便编造一个假的回答,你又从何得知”。

      阿狂一笑道:“自然不行,我要请小姐带我到那贵客的所在,到时候我才会告诉你第二个问题”。

      司空小姐轻叹道:“你的话术固然很聪明,不过……”

      她竟也故意卖起关子来,阿狂也不由地道:“不过什么?”

      司空小姐忽地又向他笑了笑,柔声道:“你还是走近点,我再告诉你吧”。

      她笑了第二次,这次比第一次还要清婉,还要动人。

      阿狂忽然觉得有点飘了,这姑娘的样子其实是他心仪的那一挂……他果然不由地走近了两步。

      下一刻,他就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司空小姐的手,比他还要快。司空小姐甩出的双袖,在他眼前闪过时,简直就比一道闪电飞过还要迅捷。

      原来她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远在阿狂之上。

      等到阿狂反应过来,她的袖子早已重重打遍了阿狂周身数道大穴!

      阿狂的脸色有些发白了,司空小姐已在第三次微笑:“不过……我现在的确有点好奇,你是什么来头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