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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征朝歌 ...

  •   “卫侯晋实乃淫棍,早年便与其父之小妾夷姜私通生下太子急,后又风闻仲姜之美,起了恶念。先是在淇水上筑了新台,又支开太子急使宋,再派心腹公子泄入临淄迎亲,蒙蔽世人于鼓中。仲姜不明就理,直到洞房时就这么——”
      龌龊如斯,千内话到嘴边怎么也说它不出。妩颜与她并不相熟,只是想到那花样的女儿受此污辱,该是何等的痛人心扉。
      仔细想来,敢冒顶太子名夺妻的,除了太子之父还能有谁!姽婳早已揣度了清楚,对此并不意外,可亲耳听到真相,亦是怒不可遏。
      妩颜,妩颜,情何以堪!
      姽婳坐在车扶板上,十指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几经沉浮才按捺住胸中怒火,双目更在此时阴厉的可怕。
      “禀司马,旅贲整队完毕,请求校阅!”
      洪亮激昂的声音打破这一团的凝冷,香树一个激灵,目不错珠地盯着那武士,震惊,欣喜,情愫激涌湿了眼眶!
      孟阳!
      阴阳怎也有错乱的时候?本是说定没了的人,又冷不丁跑了出来!
      只见孟阳活生生站在面前,紧面肃目,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再看香树,想上去看个清楚又碍着礼仪,呆站着要抽搐了也似,挣扎在两难之间进退不得。
      “香树。”姽婳难得善解人意,朝她使了个眼色。
      香树如蒙大赦,又哭又笑地飞奔过去,扎进孟阳怀里。孟阳羞得面目通红,浑似个木头人,先是纹丝不动任凭她又搂又抱,后见姽婳有意成全,心神便也柔软了些,缓缓抬起手将人搂了个满怀。
      眼前一幕,似曾相识。三前年那个春天,娇好的妩颜,文雅的急子,还有鲜脆动人的玉缨络,出吾之怀,至君之手。分明清晰如昨,却恍恍忽似隔世!
      姽婳倏地站起身,执起缰吼一声“走”!车辙逶迤,所到之处军伍森森,驷马狂且;尾旗展烈,所向披靡旆梳华采,锋指云端。彤弓如血,饱饮正午娇阳,积了满身的杀孽,正要寻那片血海,一吐为快!

      幕府内,千内与孟阳各执一端缓缓展开地图,齐卫边界乍然呈现眼前。
      “旅贲三万,携五日口粮潜师西取,至河水畔分为二路。西路五千由孟阳率领,经牧地北上,埋伏在朝歌西野;我、千内与羊之期分率其余二万五千人,于廪延涉河水入其支流淇水,而后顺势直取朝歌,从东、南、北三面围攻其城。速战速决,绝不能给他喘息之机,十日之内,要教朝歌尽在我掌握!”
      羊之期端着烛台随姽婳手势来来回回,将朝歌抽丝剥茧,摆划个透。这才几日,司马便对卫都形貌了若指掌,河水、淇水本是道屏障,却被她巧妙利用,成了攻城利器。想他卫人本是赖护城河以拱卫都城,怎会防备这手,此阵新鲜奇巧令人瞠目结舌。
      “何以独留西门?”
      “卫晋,小人耳,突遭强攻必定心慌意乱,吾若全围之恐激其死战,因此独留西面纵其逃逸。届时,西路伏兵待其散涣时围捕卫族,切记只可活捉不得伤人!”
      “唯!”
      “千内先引人去征渔船货船,再就近造足三万人的份量。如今正是河水解讯,投放鱼苗的时候,正好做了运兵的屏障,不引人侧目。”
      “唯!”
      卷好地图,千内、孟阳、羊之期三人将姽婳的每字每句牢记心中,躬身揖退再无他言。
      扶桑子端着药盅疾趋而入,见姽婳正伏在案上凝神注目地画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张帛画,画上绘的正是齐国疆界。正是这副画,默默收藏着姽婳七年来走过的山山水水,从即墨到齐燕交界的海线,又是从即墨到齐卫交界的须句。看似曲里拐弯平凡无奇的墨线,却要费尽画师几多考量几多辛勤,他跟着,看着,唯有叹服。只是这几下画得出奇滞涩,教他忍不住望着那只手生起焦忧,不知不觉间,殿下手脚愈发显得僵滞,远不如从前灵巧敏捷,虽然面貌依旧,却难掩骨病深刻的恶痕。
      “似乎画过了。”良久,扶桑子指着一处轻声提醒。
      姽婳搁笔,往帛上吹口气:“未过。不久之后这片土地,卫晋定然双手奉上。”
      扶桑子讶然失语,将药盅双手捧到她面前。姽婳接过,一边啜着苦汁,一边在帛画空白处来回戳着。
      “这边是晋,其族之强为天下魁首,齐当趁其耗于内乱往西开拓而近鲜虞,必定事半功倍。还有戎族瞍瞒盘踞我北地,狼顾虎视不胜其扰,他日势必除之……”
      一面聆听着她的宏志伟愿,一面为她披上貂衾。愁肠百结蹙在眉头,无可奈何叹在心上,扶桑子深吸口气,在近旁坐下,静静陪着姽婳在那尺余长宽的帛画上冥思,兴叹。
      “之后此图才能得完整?”
      “然也。”
      月坠窗影移,烛炬春夜深。悄悄言,悄悄言,飞蛾扑火一瞬灿。

      绕开风宿,不过须句,漫过曲濮之野,旅贲征卫之途走得诡秘。身后是原野苍茫,面前是大河滔滔,车马过蹄之处,廪延已在囊中。正待卫人不明所以时,无边河水却又淹没了旅贲士气,悄悄然将喧嚣的号角吞入腹中。
      若不算宽绰给千内征船的一月时间,旅贲自郕拔营,在廪延扬帆,前后不过五日。还有五日,便是征卫期限,朝歌大限!
      “这群小子操练得甚好!”
      望着前前后后行如流水,舍生赴死无一丝疑滞的旅贲新军,千内拍着孟阳的肩,由衷赞叹。
      “孟阳是在鬼门里捡回的命,哪敢再有一丝松懈!原本打算要杀去那新郑与子元一决雌雄的,如今司马安然归来,此事延它些时候也再无妨!”
      孟阳却欢颜不起,话说自去年起他一日也不曾懈怠过,心中悬着柄利刃,时时刻刻警醒自己。江风呼嗤嗤自耳边刮过,那旗帜插在船头,顺着大风哗哗烈烈噌然张开——
      奉天讨逆。
      四个大字灼灼然烫入眼眸,仿佛变幻出万千玄奥,祸乱了朝歌顶上风云。
      “司马不宣而战,攻王室同姓之国,他日天下知司马因怒而兴师,只恐世人妄议仲姜祝国殃民,凭白坏了名声。”
      “所以制成此旗,假天道以伐之。卫侯荒淫无道,祸及苍庶,吾奉王道以正之。到时扶急子登位,去捣了个淫窝耳,何足挂齿!”千内冷笑着,也抵不住愁容深浓:“看这满河的舟楫,耗尽了即墨邑金,公主花起钱来可向来不手软。”
      孟阳容颜一动,犹豫着吐出两字:“可惜……”
      千内与他心事想到一处,吸了口腥甜河水上的春风,转脸望向船舱一声哀叹:可惜千金万金也难治绝症丝毫。
      “咳——”
      药汁不曾入喉竟被这一下全咳了出来,扶桑子连忙拿了帨巾拭去姽婳唇角的污渍,眉中眼中无不焦躁,萧瑟郁卒难以诉说。
      姽婳好不容易按捺下胸中邪气,不耐其烦的将药推开,道一声“不喝了”便起身步至窗前,望着浪涛滚滚自顾自梳理着乱绪。
      “殿下既说卫师之流,聊可唬弄陈蔡,此等蕞耳小国,三万旅贲取其邑胜负未战已明。”扶桑子步上前来,与她对面而立,言语循循:“然是如此,交由师氏、诸将主战又如何……”
      “妩颜在那,必亲救方慰吾心。”姽婳目光些许涣散,精气神已不比先前健朗清爽。
      扶桑子抿着唇,怏怏不快地攒下满心的怨忿。
      “你厌恶她?”姽婳斜倚窗棂,噙着笑睨他。
      扶桑子抬手放下竹帘,不教江风再吹进来:“扶桑讨厌殿下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吸风纳尘,舟车劳苦,心力已显羸弱,元气早已告衰,哪怕再有一丝风寒染体,恐怕……
      连忙挥去这不祥之念,却掩不住殿下病情疾剧,一日之恶甚过寻常一年。都是心事闹得力乏气虚,邪风虐体,汤药之力已难尽其功。扶桑子幽幽地望着姽婳,素来不动声色的关切,也一次次形露于表,愁浓虑极,都抿在唇边,掬在瞳底。
      姽婳却飒然一笑,抬手摸挲着扶桑子面颊,似要拭去结上肌肤里的悒郁。打趣道:“莫要这般看我,□□可没用。”
      扶桑子倏地别开脸,转身去收拾她弄出的污糟。殚精竭虑,苦心孤诣,为得都是殿下早日康好。
      脚下晃晃悠悠,如似在梦中,在云里,容易教人留连往昔。姽婳慵懒地倚在窗上,自怀中取出青鸾,想起此物出身,便不觉一笑。
      “犹记那年出海,半途竟遇着个鲨瘫在岸边,挣扎痛苦尤不可止。若非当时我拨了它口中刺,想这青鸾或随之坠入深海,或流落渔农之间,全无出头之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闻言,扶桑子身形一滞。殿下她鲜少感怀往事,此时却缘何想起这个。
      “那时,扶桑以为缺甚补甚,要磨了鲨骨入膳药,难得是一良剂,殿下却将它放走。”
      姽婳轻笑着摇头,既似怜悯,更似冷嘲:“吃了它也未必有益于我,却凭白毙这水怪一命,生来不易,何苦来哉。”
      听入耳中,极是借物喻人的感慨。扶桑子心头一软,不再置言,静静坐在舱中,随着水流奔向那建功立业的决战地。
      之后旅贲依照姽婳先前设计,顺水直取朝歌,一路势如破竹。卫军本为弱旅,卫都又全无筹备,再有卫侯淫太子之妻的丑事早已流布都城之中,朝歌更加人心离散,毫无斗志可言!
      只是,征卫之途笼罩在惆怅雾色里,竟连采摘胜果时也提不起兴致来。五日后,姽婳在朝歌宫里,遥看日出处氤氲,坐等归去来妩颜。骨子里的麻木,筋肉里的僵冷,心肺里的狂燥,全都冻在静谧里,竟也舍得一刻安宁与她,不在姊姐重聚时置其于狼狈。
      “你这妮子,总让人错愕然难以招架……”
      语出带笑靥,笑中泪汪然。一别数月,妩颜今非昔彼,凤钗环翠里数不清愁绪,罗裙扫尘是诉不尽的幽怨,往日纯真烂漫经不住玉足沉重,扛不起雾眸悲哀,泯然弃在前世矣。
      姊妹相见,情难自禁,彼此抱个满怀,千言万语莫再多说,只当这辛酸苦闷是场春梦,再回顾那往日悠哉游哉,却两下比照,忧戚更加不能自己。
      “又到了春蒐之期,今次带你去郕地,那比雪宫更加广阔,够你玩个痛快。”
      “好。”
      “槿产下太子同,冬季时便驰奔各诸侯国称嗣,待周岁时,你我或可去探她一探,再叙姊妹情谊。”
      “好。”
      “我要扶急子为卫侯,你若还喜欢他,依旧可为君夫人。”
      妩颜却未说好字,缓缓抬脸望着姽婳,唇间噙着笑,凄冷孱弱似霜雪一触便消失无影也似。
      “姽婳说得是梦话,妩颜好生喜欢。”
      姽婳面色一凛,柔柔抚着她的面颊,和颜悦色道:“我从不说梦话,言出必行。”
      妩颜摇摇头:“我却做了场噩梦,搭了一生前程。”
      “不会……”
      “我怀孕了。”
      妩颜笑得好不娇艳,四个字如似冰刀直插姽婳心房,如簧的巧舌僵在口中,失了言语之能。妩颜惟恐惊愕不足够也似,笑得愈发凄迷涣散,樱唇开开合合,说得都是姽婳不忍于闻的怪咒。
      “知道急子如何称呼我?君氏。哈哈,就算是梦里我也未曾敢想教他对我行稽首礼,如今却成了真也。你说这朝歌何其美妙,洞房里太子变成了卫侯,省得我在太子妃位上苦熬的光景,直接擢升君氏,兴许用不多久,君夫人手到擒来也。”
      姽婳简直认不清妩颜,不知她是死是活,是人是鬼,正待恍惚间,手倏地被妩颜抓住强摁在自己腹上!
      “嫁去哪不是嫁?你说得对,所谓情爱是女儿的梦,醒了便好,只许他男儿经天纬地,就不许我妩颜颠倒乾坤?我要让这孩子摄姬卫之政,享卫土之膏,我之儿女必为人君人主,这半生的债,要拿世世代代来偿!”
      凄厉哀绝充斥了颦笑,仇恨憎恶占满了唇间,眼前这人,早已不是那个抱书落泪的多情少女。被老□□强占的屈辱,受爱人跪拜的绝望,腹中的孽种无时无刻不在焚煮她的心智,火海里重生的,是斗气浑身的怨魂。
      姽婳垂着眼帘,百般不忍却抵不住她的执着,重叹一气,呼出口的皆是憾惋:“我知道了。”

      此后,卫宣公旧爱太子急之母夷姜自戕,齐子取而代之为君夫人。宣公又杀太子急使宣姜之子朔踞东宫,享国受用。宣公薨驾,宣姜又下嫁急子同母弟公子舒生育子女数人,其中又有两人为卫君,两人为诸侯君夫人,族荫荣贵至上,子孙绵延不尽。

      “季子之貌病容愈深,此回班师而归还是好生休养为上。”
      “曼伯自身尚不能保,虑我何急?若将旅贲借你,再加卫军或可与子元那支常胜军决一高下。”
      “子元擅左道而自尊,朝中必有异心,我若有命自当归位。此乃我族内事,不劳烦心。”
      如此不纳款的冷言,再是热心也该有几分失望。姽婳归途伊始,坐在幕中透过风屏凝望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郑忽,他神色依旧,不怒不喜,不忧不嗔,仿佛还是那个驰骋沙场,从不假他人之力的郑太子。
      待郑忽似有所觉,也注目迎向姽婳双眸,她已饱餐了秀色,正含着笑等他靠近。
      郑忽却淡然问道:“征卫一战来去倏忽,好不莫名,你这兴师动众的,最后无功而返,朝堂上必好一番争夺。”
      姽婳轻呵呵地笑了。
      “割他边野沃土,乘他宝马香车,满载而归。纵是有争夺还能翻天覆地不成?”
      话罢,朝那个绝世独立的男子摆了摆手,待郑忽不情不愿地靠近过来,才拿出一竹奁挜给他。这竹奁似曾相识,内中物什更是勾起一幕幕年少风发时的意气用事。
      陶纺轮。
      追忆当时,何等快意,何等昂扬。
      既不说曾经信誓旦旦要教人三跪九叩来求,也不说此刻又何以轻易奉还,勾销往事。姽婳偎在窗边,言笑晏晏,仿佛说的是家常小事:“子元城府能养得阴鬼,祭足怕事也未必担当。你莫要逞强,只消你一言,齐国必定竭力相助,权当是报你曾为齐国除北境之患耳。”
      姽婳笑嘻嘻的,把正经事说得牵肠挂肚,既像哄骗又像规劝,教人当不得真,又做不得假。
      郑忽眯着她,目光如炬似在看进骨子里,何奈这女子飘忽不定,教他看了始终却看不了分明,直到此刻才觉得,这个姽婳与那个子元是如此相似。目光渐而飘远,看过先行的导车,看过司马华盖,看过旅贲尾尘,直到那锦旗华帜轩昂地没入天际,郑忽终于策马扬鞭,转身回到冰冷的等待里。

      郑忽,终究未置一言求救。
      不久之后,卫宋伐郑,祭足杀雍纠,逐公子突,迎太子忽回国继位。三年后,郑忽遇刺而亡,谥昭公。生来怀着孤绝,抱着尊贵,何奈受兄弟磨难,终不得伸展,郁郁沉寂在郑国内乱的狂浪之中。

      头上一方血染穹隆无边无际,脚下一条苍茫归途渐行渐急。旅贲行色匆匆,全不似撤离朝歌时的从容,只因当其奋发之时另有乱事兴于身后,国事告急。
      咳咳咳——
      邪气狂炙,嘶心裂肺。姽婳蜷缩在车中,浑身僵冷颤抖难以遏制不说,肺疾所致的猛咳更响得人心神俱裂。
      “求求殿下别再咳了……”
      扶桑子伏在姽婳身上,紧紧搂着她,惊慌无助无以复加,心中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只这一句,姽婳如似闻见阴鬼传唤。不经意间触摸到扶桑子的脸,泪痕如洪瞬间湿了掌心。若非病入骨髓,他万万不会这般失措,一但如此,无力回天。难道,那本就不厚的福分如今已然透支了么?骨肉里,心肺里,无处不痛,痛得不同以往,痛得姽婳大笑起来。
      听见车内动惊非常,千内忧心忡忡,劝道:“公主,虽然郑鲁纪合师攻齐,然消息传至此必定耽搁了不少时日。即使此时昼夜不休急奔回去怕也于事无补,不如找个安宁村落休息——”
      “不必。”
      姽婳捂着心肺,强忍痛楚,沉着嗓子呓语着:“子元领得是郑伯练就的常胜军,鲁国更想以此战扭转齐强鲁弱之旧势,而纪国……更有人叵测图之,是我贸然征卫才使郕地失守,万不可一错再错!全速行军,三日内必要驰援临淄,毋再他言!”
      众人无可奈何,强忍心中焦切,把一腔担忧只得使在蹄上脚上加速行军,恨不能临淄就在眼前,不教司马拖着病体,耽误在路途上。
      咳到无力时,头重,身冷,恍恍惚惚,身飘似灵。姽婳趴在小窗上,回首瞭望被鸦鸦士卒割破的天地,撷一抔落下云端的清风,渺然一笑。旋即,喉啭遍染羁旅,生生颠碎了如渴的归心: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酅地
      人算,哪里抵得过天。
      算得出叔父夺纪,算得出内乱必出,却不曾料到因郑乱而坏前约之好,不曾料到因伐卫而破郕之防线,料不到去年还鼻出同气,口出同言的齐鲁郑,岁月一变竟操戈一室!
      与征朝歌同时,郑鲁纪联军伐齐,齐败。
      故地重游,人还是当初之人,心却非那时之心。四散逃逸的流民踩着饿殍满地,唱着哀鸿遍野,一波波冲刷着驰援的军旅。追不到的是敌军嚣尘,看得到的是战败之悲。
      郑鲁早已高唱凯旋,拨营回国。惟余纪地,收拾残局,因是战场所在,以致虽胜而不得其好,更因齐国太宰祸乱,据纪地以抗临淄,生生把太平之世搅得支离破碎。
      竹帘重重,屏障幕幕,坐在车中观八方战场听号角征鸣的,正是姽婳。
      “司马!上军迂至右翼,中军刺入敌后,下军列兵成阵,已将乱军围在瓮中!”
      “司马!轻车伍奇袭敌之后援,将其断在山谷中,正在交战!”
      “司马!太子军与中军合并,分敌军为二,正将逐一破之!”
      “司马!太宰率武士突围!竟朝着太子狂奔而去,虽然斩其过半尤不能挡,请司马下格杀令,否则将士怵其公族之身,不敢拼尽全力!”
      呲啦——
      竹帘围幕被一剑劈烂,黄袍人影飞身而出,跳入轻车上,瞅准了太子华盖,更看清了那意欲不轨的嘴脸,闲话再无一句,彤弓飒然一颤,正就着那句旧话:弓箭在手,禽兽我有!
      纵是亲缘,也挡不住冷矢破空的气势!箭落处,正中夷仲年前胸,只见他一个踉跄跌下车去,还未及得为此战喝彩,却见他又挣扎起身竟似毫发未伤!
      姽婳可没闲心思去惊愕,一箭不成,又是一箭。此回更加定了杀心,丝毫不给他再留余地。于是就看见一团攒乱之中,夷仲年戛然而止,如似陶塑没了动作!
      一箭穿喉,再无他议。

      齐侯一生致力齐乱治平,终使国泰民安,扫尽先世之余灰,将一片澄明遗留后来人。然此战纪国未收,又且战败,夙愿不得圆满,愁恨催促寿长,原本就得了身经年不愈的微恙,突遭变故,病转沉疴,只得在榻上望窗垂叹。季到初夏,又是一场风热,生生将老父扫到陵墓门前。
      仲夏,梧宫披缟裹素,公子扶柩送哭,齐僖公驾鹤而去,将一手营造的锦绣天下,交付在太子诸儿肩上,千叮万嘱归于无言。
      居丧一年,国不兴兵。鲁郑之仇,纪地之忧,自此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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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征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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